天光挣扎着穿透浓厚的河雾,将离忧的身影拉得细长,孤零零地印在泥泞的河滩上。他刚刚经历了一场与无形之物的搏杀,此刻微微喘息着,额前几缕墨色碎发被汗水与雾气濡湿,紧贴在光洁的额角。那双总是流转着不羁笑意的桃花眼,此刻沉静得像两口深潭,墨黑的瞳仁深处,锐利的光如蛰伏的鹰,仔细扫视着周遭的一切。他抬手,用指节拭去下颌将坠未坠的一滴汗珠,动作间,高马尾发梢扫过颈侧,带来一丝微痒的凉意。
怀中的栖心剑已归于沉寂,但剑鞘似乎仍残留着方才激荡灵力的余温,隔着衣料传来安稳的脉动。而真正让他心神难以平复的,是胸前那枚紧贴皮肤的凝碧玉佩。此刻它已不再滚烫,恢复成温润的微凉,仿佛方才那瞬息迸发、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无形屏障只是一场幻觉。可肋下衣衫被残余气劲撕裂的破口,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水魈的阴冷腥气,都在无声地诉说着真实。
仙尊……
这个词在他心尖滚过,不再是往日带着几分自嘲与疏离的称谓,而是混入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依赖的暖意。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玉佩骤然发烫时那灼人的温度。白承亭……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金眸里像是凝着北山万载风雪的仙尊,竟将如此护身之物,给了他这个“来历不明”的转世。这究竟是无心插柳,还是……早有预料?一丝复杂的、带着点苦涩的甜,如同滴入静水的墨,在他心湖深处缓缓晕开。
他收敛心神,目光落在那行消失在河边的、带着蹼膜的诡异脚印上。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一撮脚印边缘湿润的淤泥,凑近鼻尖。除了河底固有的腥腐,还有一股极淡的、仿佛陈年棺木混合着某种特殊香料的味道。他眉头微蹙,又注意到旁边几片被踩倒的枯黄芦苇上,沾染着几点不起眼的暗蓝色荧光,细如尘埃。
“不是寻常水魈……”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河滩上显得格外清晰,“这东西,沾着‘冥河’的气息。” 这是他在某本极其冷僻的仙界杂闻录中瞥见过的记载,据说与轮回边界有关。为何会出现在这偏远的清河?
起身,他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去。雾气似乎更浓了些,湿冷地缠绕上来,试图钻入衣领袖口。栖心剑在怀中发出极轻微的嗡鸣,示警着前方渐浓的危险。离忧的步伐却愈发沉稳,每一步都踏得坚定。他能感觉到,这弥漫的雾气、隐匿的邪祟,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网的尽头,必然藏着清河镇百年诡案的真相,或许……也藏着他前世今生谜题的钥匙。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河岸出现一处向内凹陷的河口,水流在此形成洄旋,水色深得发黑,岸边的岩石呈现出被长期侵蚀的怪异形态,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而就在那片黑沉沉的水边,一块半浸在水中的巨大青石上,离忧的眼瞳猛地一缩——
那里,赫然残留着几个更为清晰、更为巨大的蹼状爪印!比之前在芦苇荡遇到的,至少要大一倍!爪印边缘,还散落着几片更为完整的、带着暗蓝色诡异纹路的鳞片,以及一绺……被强行扯落的、缠绕在石缝间的黑色长发。
长发入手冰凉柔韧,绝非寻常人类发丝。离忧捻着这绺长发,心脏莫名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他抬头,望向雾气最深、河水最幽暗的河道上游,那里仿佛隐藏着一只巨兽,正张开无声的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将手中的长发紧紧攥住。栖心剑感应到主人翻涌的心绪,再次发出低沉而充满战意的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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