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天色还未暗,深蓝色的天际在渐渐晕开,却已经看不见夕阳了。
早些时候便有小厮来叫池惋去文渊阁与老爷用膳,起先池惋还觉得震惊,前世自己分明还是在正堂与父亲用膳的,而今怎的跑到了藏书房?
难不成出了什么插曲?
不过,让春儿晴儿帮自己更完衣后,她还是伴着泼墨的天来到了文渊阁前。
“江儿是想早日定下二人的婚事,但咱们做父母的是还想在考量考量的,毕竟婚约怎可当儿戏呢?”
“那是那是,您二位只在上元节宫宴上见过一面小女吧!今儿可得好好瞧瞧。”池惋听到了父亲低沉的笑声。
“丞相家的女儿我定是满意的,只不过……听说惋儿从小便没了娘亲。”江氏略含歉意的望了池氏一眼,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池惋听到这不由一阵冷笑,若按照前一世,那么江玉便是陪着他父母一同来定婚约的,他若是在里面,听到这儿还不替自己讲两句,那这样的男人的确也是做得出那种丧尽天良之事的,只可惜上一世的自己晚来了,没想到还有这等有趣的对话。
池氏神色中掠过一丝涟漪,但马上勾起一抹笑意,温声细语:“是啊!我们惋儿生的可怜……”
“可怜?怎么可怜?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母亲,母亲只是病逝了,惋儿又不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忽听一道清亮动人的女声响起,推门而入的是一位面容娇丽的小娘子。
几人都被吓了一跳,特别是站在一旁始终没有插话的江玉,此时一些苦涩的看着池惋。
“胡闹!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池筠蹙了蹙眉,厉声喝道。
“不是您让惋儿来的吗?怎的成了胡闹?”池惋冲着面前几位浅浅一笑,当与江玉对视时,她不由得心中还是泛起了一阵涟漪,她微微勾起唇角,也冲着他点了点头。
江玉见她这样,心中有些不安,指尖陷入了通红的掌心中,眼神晦暗如柱。
“是这样的惋儿,我和你父亲叫你来是为了商量商量婚事。”池氏将脸颊的碎发撂至耳后,柔着嗓子开口。
池惋听罢,便是一挑眉:
“什么婚事?”
“惋儿,这不是我们一起约定好的吗?”江玉颓然的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那是他心悦已久的姑娘,可此时问出的话却令他难以置信。
他眼角泛红,几步走上前去,想去拉池惋的手。
可被她躲开了。
“惋儿你怎么了?”江玉的手在半空中,就这样僵持着。
“没怎么,这不是婚事也没定下吗?及时止损。”池惋退后几步,忽然一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这是怎么一回事?”江氏瞪大了眼,朝着池筠勉强笑道。
池筠也没能反应过来,池惋竟会说出此等话,正想开口,听到门咯吱一声巨响。
是池柠提着裙子跑了进来,她脸上漾着红晕,眼神躲闪,有些心虚,可能是在门口听了有一会儿了。
“姐姐不嫁,我嫁!”
“一个个的,都给我胡闹,你看看这样,还像话吗?”池筠一手拍着胸脯,一手指着池氏,似乎要喘不上气了。
“柠儿,你先别说话了。”池氏将女儿拉到自己后面,冲她摇了摇头。
其实换成自己女儿嫁又有何不可?她女儿知书达理,比起那池惋到底差哪儿了?瞧老爷那生气劲儿。
池氏自己心里也委屈的紧,想到。
“惋儿,你能和我出来一趟吗?我们单独聊聊。”江玉一直沉默着,这时才开口,至始至终一直望着池惋,没移开过一眼。
“父亲,母亲,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事是我和惋儿的事,我们想自己解决。”随即他冲父母带着歉意行了一礼,走了出去。
池惋也跟着走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甬道来到了亭子中。
四周有假山和小湖,绿波荡漾,空气宜人。
江玉站在亭子中央,望着她,一如那年在寺庙香烟缭绕时,他澄澈无波的目光。
那时她刚才豆蔻之年,母亲逝世不满一月父亲便迎娶继室,她望着曾经信誓旦旦的承诺会与母亲携手一世的男人与另一个自己素未谋面的女人对坐而拜,哭着跑出了家门,穿过几条儿时常奔走的巷子,来到了曾经母亲常常带着自己来烧香的清谷寺。
傍晚的寺内烟雾弥漫,檀香四溢,只有零星几个人跪地祈福,圆柱挺立在侧际,空旷使得静的能听到走动的回声。
池惋擦干泪,就这样随意点了根香,像母亲从前那样紧紧攥在手中,跪在拜垫上,长伏不起。
耳边伴着零碎的细语声,和晚间的鸣鼓,脑海中又不自觉浮现出了母亲瘦弱娇挺的身影。
她再也没有母亲了。
池惋的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在地上堆积成了一小滩水洼,她喘着气,轻轻闭上了眼,感受到了地上的湿意。
忽然她听到了一个很低沉的声音,显得有些稚气,却很严肃:
“妹妹,你怎么在地上这么久了还不起来,会着凉的。”
她抬头,就撞上了一双如皓月星辰般的眼眸,也就这样,从那时起便映在了她心里。
“你管我呢!”她擤擤鼻子,感到很羞耻,就故意话说的很冲,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我拉你起来?”少年耸了耸,笑道。将白皙骨感的手伸给了她。
“才不用!”她拍了拍湿了的裙角,站了起来,没曾想歪到了脚,钻心的痛意顿时席卷而来。
池惋差点儿没叫出声。
“还不用,快上来。”少年高瘦的身躯弯下,拍了拍自己的背。
池惋看着他怔愣在原地,整个脸都烧红了,这可是她第一次与男孩子接触,从前母亲可是对她半步不离的。
“干、干嘛?”
“送你回家。”
于是真的,她迷迷糊糊的跳了上去,那个少年也真的就在雨中迷迷糊糊的将她送回了府上。
后来偶然池惋才得知,那是国公府长子江玉。
想到这儿,池惋无奈的叹了口气,终究是过去了。
“为什么今天要说出那种话?”江玉过了许久,才哑着嗓子问道,声音很小。
“哪种?”
“池惋,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江玉的泪落了下来,池惋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觉得没必要,就想着取消吧!”池惋声音很平淡。
说着她就想走,结果还没抬脚,就被紧紧拉住了手。
“至少,考虑考虑我,好吗?”
池惋噗嗤一笑,心想:
前世你和池柠成婚之时又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现在在这儿惺惺作态,给谁看?
可转念一想,他又并未重生,何必和他计较呢?
说到底,现在的他并未干过对不起自己的事。
“我还有事,失陪了。”
她未再回头,从小路离开了,留下的他呆滞的身影。
不过池惋这点到没说谎,她真的有事。
记得上一世,她想用母亲留给自己的嫁妆买下一间铺子做茶馆生意,没曾想,在自己去与江家商讨婚事期间,被池柠偷摸潜进闺房发现了地契,后来这件事只好不了了之。
而现在,估计池柠压根儿没工夫管这当儿事,毕竟有婚约压下来,那么到宵禁前的这段时间,她就可以去按时赴约了。
前不久,她刚看中了一家在在长安城内荣欣街的店面,位置靠东,街段很好,人流量也多,铺子足足有六十多坪,分上下两楼,改装成茶馆正好。
可她问过牙人后,却说这铺子不租人,主人自己就要用的,池惋又去看了一圈,要么太小,要么地段不好,总之都不合心意。于是又去和管这片地段的牙人商量了一下,给了点小费,才就着中间人和当铺主人取得联系,约好了今日晚上酉时左右在永阁楼二楼包间会面。
正值酉时过半,外头如泼墨般暗沉,衬的楼里昏黄的光蔓延出来,隐约间照亮了街道。
池惋轻快地跳下了马车,便走进了永阁楼,里面喧闹声遍布,用膳品茶的人比比皆是,正中间是戏台,周际流苏装饰,台上还有几人在唱着戏,悠扬的戏腔有些发颤,传入了池惋耳帘。
她进去后,只有零星几人回头去看,池惋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万幸她带了面纱,被家中平日熟识之人认出又免不了一番口舌。
“小姐,这儿安全吗?”晴儿有些怯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池惋环顾四周,大家都顾自吃饭。
“放心吧!安全得很。”
上楼后,池惋示意晴儿在外边等着,说自己大概去不了太久。
这次她特地穿了大袖衣的薄款襦裙,裙摆不长,且是素罗纱所制,万一遭遇不测,比较好伸手。
池惋还未敲门,里面便有小厮出来引她进去,放眼望去,桌旁正坐着一人。
“公子。”池惋冲他招了招手,但貌似他根本没理。
真没礼貌,池惋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好歹我也是个客户呀!
“这位小姐,我家主人请您尽早坐下,时间不多,请您谅解。”左边站着一个带着银框面具的黑衣侍从,音调很冷,迅速的讲道。
“好。”池惋坐下后,才看清眼前男子的模样。
他带着面具,面具的材质有些像古早时期的青铜制成,表面光滑,泛着淡青色的面具只遮住了眼睛到面中的部分,剩下的无一展露在昏黄的烛光下。
这感觉,似乎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哪里见过。
“既然这位姑娘想要,那我也就直接开价了。”
男子淡淡抿了口茶,才又低声道:
“如果姑娘觉得价格还合适,那么我们就接着聊聊我的要求。”
“但说无妨。”池惋在初看店铺时就心知价格怕是不菲,这次来,也带着充足的准备。
“五万两黄金每月,不议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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