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大人……
宁芫微微眯起看，看向来人。
来人穿着一身金黄色，胸襟处有海底最细小、最光亮的珍珠和珊瑚串成的褡裢。
她鬓间的金簪轻晃两下……便见这人坐到自己床边。
“皇后娘娘。”
宁芫抿了抿唇。
即使是先前在夜宴上一面之缘，宁芫还是认出了眼前之人。
皇后听闻，温婉一笑，“小高大人倒是机敏。”
宁芫不知如何回复，半晌，干巴巴道：“皇后娘娘见笑了。”
她侧过脸看了看周围的装饰。
皇后便这般任有她看，面上一片温柔。
宁芫看皇后这副样子，心中想，若是她不问，怕是皇后娘娘便会如此这般任由她将坤宁宫看个遍。
刹那间，裴洹死时的情状在宁芫面前闪现。
她的心脏一瞬间的扭痛，迟疑道：“裴洹……”
听宁芫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裴洹，皇后眼神一黯，面上布满一层怜惜。
“裴二公子已经联络裴相，着人拉回相府了……”皇后抬起手，将手心放在宁芫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
宁芫很有些不自在将手抽了回来。
便听皇后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日子，你太不容易了……”
宁芫一愣，不明白皇后所谓何事，只摇摇头。
皇后的眼神更加慈爱。
宁芫心中焦急，欲想知晓二皇子同高凤成如今在何处。
高凤成从边疆回来了，那三皇子呢？也回来了么？
皇后娘娘怎么如此冷静，皇上昏迷之事她可知晓？
还是……
宁芫的心猛的下沉，还是……皇后已然站在了三皇子一边。
宁芫又想起那个传闻。
听闻皇后先前诞下一名无头尸体……
宁芫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她看向皇后的眼神，不自觉便带了些莫名的担忧同悲凉。
宁芫也只看了一眼，便转开了眼神。
皇后只慈爱的看着她，似是知晓她心中焦急，轻声道：“你莫要担心，二皇子同高大人也在宫中。”
宁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今宫中的形势如此不明朗，她同皇后也本无交集……如今她身在坤宁宫，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心中空焦急。
便见皇后将她看了又看，目光中充满了宁芫看不懂的意味。
皇后薄唇轻启，正欲说些什么，便听门外有人禀告。
皇后顿时回头看向门口。
只见从门外走来一个丫鬟，躬着身子，慢慢走到皇后身旁。
然后轻声在皇后耳旁说了些什么。
皇后听闻，皱了眉。
又似是因为宁芫在场，眉头马上舒展开。
她看着丫鬟，漫不经心道：“既然梁夫人已在门口恭候多时，便让进来罢。”
丫鬟说了声“是”，退出门。
一名年近五十的贵妇人，推门而入。
宁芫好奇的看着进门之人。
这人身着一身紫金衣，面容雍容华贵，即便是温声同人说话，她的气势也不会因为和颜悦色而变得柔和下来。
此时对着屋中二人，宁芫心中尴尬。
她将被子中的脚趾往回缩了缩，眼神看向四周，想知晓是否有一件她的衣裳可供她穿。
便见那紫衣夫人站到皇后面前，躬身行礼。
皇后赐了座。
紫衣夫人坐在皇后一侧，面上带了些笑。
她看了眼宁芫，眼神一闪而过，并不在意。
今日她来，是有更重要之事同皇后说。
她看着宁芫，细眉微微蹙起。
宁芫似有所觉，只掀开被子，准备起身，避开她们二人秘话。
却被皇后牵住了手。
皇后温声道：“你就在此处罢，不妨事。”
梁夫人诧异看了一眼皇后，马上神色一转，毫无异状。
皇后似是知晓她心中所想，只道：“此处无外人，梁夫人有何事，便直说罢。”
梁夫人听闻皇后所言“此处无外人”时，眼神瞟了一眼宁芫。
罢了便从善如流般道：“皇后娘娘，臣妇此次前来，便是为了小女梁禾清一事。”
宁芫听的一怔。
原来她竟是梁禾清母亲。
宁芫脑中突然想起梁禾清……
先前在黑市之时，她们二人关系倒也不错。
只是后来……
宁芫又想起裴洹。
先前梁禾清喜欢裴洹喜欢的紧，如今裴洹死了，也不知她……
宁芫的心一滞。
便听梁夫人道：“近日那家……不是出事了么，小女也不知从何处听闻了此事，自此便食不下咽，一口水都未进。”
皇后皱了眉，“禾清她……”
梁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
皇后抿了抿唇，似是在斟酌用词，想劝说一些，却见梁夫人抬眼看她，眼神平静。
有一瞬间，宁芫感觉到梁夫人绝对不是来博取同情的，她用梁禾清引出皇后的同情，只是为了达成她今日进宫的目的。
显然，皇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
于是她不自觉便将身子靠后，眼神微微俯视着梁夫人。
“说罢，你想本宫如何做。”
梁夫人听闻皇后如此说，面上闪过一丝欣喜，却还是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妇，臣妇想求皇后娘娘为小女指一门婚事，以便她尽早走出这悲恸。”
皇后半晌无话。
梁夫人微微垂着头，仔细等着。
宁芫看着床前这二人，心中五味杂陈。
她替裴洹觉得不值，一朝身死，身后事便什么都变了……她又替梁禾清觉得庆幸，庆幸她有这样一位好母亲，一旦碰到什么事，都会替她操心，替她筹谋。
梁夫人见皇后半晌未曾吭声，心中也有些着急了。
想了想，她轻声道：“我们相爷近日在大理寺重启……旧案……”
她说的含糊，宁芫不由得看她一眼。
便听皇后突然道：“禾清这孩子，从小便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如今裴洹身死……你又想为她求的一门好亲事。只是如今这状况……”
梁夫人屏息静静听着。
宁芫百无聊赖盯着床头花瓶，那上面用青花画着一颗颗的松树。
便听皇后话风一转，轻声道：“你觉得将禾清嫁予奉世如何？”
梁夫人与宁芫二人，顿时双双抬起头。
梁夫人面上飞快闪过一丝情绪，太快了，宁芫没有看清。
只是宁芫脑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猜想……
便听梁夫人战战兢兢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小女福浅，怎配得上大皇子。”
皇后盯着梁夫人，不言不语。
宁芫感觉到梁夫人额头已然布满了冷汗。
宫内气氛顿时冷凝。
宁芫感觉自己脖颈之后也一片凉意。
原来皇后诞下一名皇子，并非无头尸体。
只是不知为何，这大皇子之事，却从无一人敢提。
宁芫闭了闭眼。
如今她一个外人，听了如此辛秘之事，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出宫。
宁芫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下，被子垂落她脚面。
皇后有所察觉，她看着宁芫，想也未想，便伸手要替她把被角掖好。
宁芫心中一惊，更要往后缩。
梁夫人原本面色沉重，似在思索什么。
此时被二人动作打断，下意识朝宁芫脚面看去。
霎时间，她面上明显一愣。
宁芫脚面上，有一颗鲜红的痣。
那痣不偏不倚，正正好好便长在脚背的正中间，极红，极圆。
梁夫人诧异看向宁芫。
宁芫以为梁夫人也被皇后的动作惊到了，她面上更为赧然，往后缩的动作更大。
皇后面上闪过一丝无奈，正欲拉宁芫的小腿。
便见梁夫人从座椅上起身，站到宁芫床前。
她半躬着身子，从皇后手中拿过被子一角，轻声道：“皇后娘娘身体贵重，此事臣妇来便好。”
说着，她捏着丝被一角，轻轻盖在宁芫脚上。
她的眼神死死盯着宁芫的脚背。
宁芫莫名感受到一股凉风……
梁夫人却将被角放好，又轻轻的掖了掖，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只是等她重新坐定，突然看向皇后，轻声问：“皇后娘娘，这位姑娘是……”
皇后仿佛这才想起介绍宁芫一般，道：“这位是女官高宁大人，是高大人的远房表妹，近几年在前朝做事，颇有建树。”
梁夫人听了皇后所言，细细盯着宁芫的脸看。
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怪异。
连带着宁芫都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奇怪之处一般，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面什么都没有。
宁芫顿时一惊。
她的面纱？！
自从人皮面具被蒋宗平毁掉之后，宁芫从此便面纱不离脸。
只是如今，她的面纱不翼而飞。
而皇后怕是一早便见了她的真容……
先前她为了掩人耳目所称自己面上有严重烧伤一事……宁芫心中一沉。
梁夫人却似未曾注意到宁芫心中波动，她只看着宁芫，轻声问：“小高大人真可称得上一句青年才俊。”顿了顿，她又问：“不知小高大人家在何处，父母可还身体康健？”
宁芫被问的莫名。
她抬头看梁夫人一眼。
皇后也似有所觉的盯着她的脸。
宁芫想了想，道：“我自小便是孤儿……”顿了顿，“近几年……才被我、我表哥……接到京城。”
梁夫人眼神一瞬间变得犀利。
她站起身，朝着皇后行了礼，“皇后娘娘万福，臣妇想起今日家中还有急事，臣妇先回相府一趟。”
皇后此时都有些诧异了，“禾清婚事……”
今日不是来向她求梁禾清婚事的么？怎的还未商议清楚，便急着要走。
便见梁夫人强忍着挤出一丝笑，“多谢皇后娘娘，此时还请皇后娘娘仔细斟酌，近日若皇后娘娘还有空闲，臣妇一定再来看望娘娘，还望娘娘勿要觉得臣妇叨扰。”
皇后便同宁芫一起目视着梁夫人行色匆匆走出宫门。
二人对视一眼。
宁芫正在斟酌自己如何开口……
她脑中太乱了，如今不仅是裴洹身死，如今二皇子同高凤成也不知在何处，况且她方才骤然听闻宫中秘辛……
便听皇后赫然道：“小高大人，你可愿同我儿奉世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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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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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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