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芫骑了一匹快马,背了一身行囊,将头脸用藏青色棉布蒙住了,行色匆匆朝南疆赶去。
临走前,宁芫以为自己在上京已然待了许多年,想必行李很难收拾,等到她自己收拾起来,却发现总共也就那么些东西。
整理之后,左不过是一个背囊便能装入其中。
宁芫看着桌上放的那一兜东西,心中一怔。
继而苦笑一声。
就好像先前的自己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走,于是连多余的东西都未曾添置。
宁芫看着木桌上一侧放着的木盒,那里面是先前高凤成给她的一袋金子。
彼时她是心中觉得厌烦,不愿同高凤成有所牵扯,心中憋着一口“既然你给我那我不要白不要”的气,将那金子拿了。
只是拿了之后,却一直置于衣柜最深处,从未拿出来用过。
此时宁芫盯着那袋金子,眼眸转了转,从黑漆木盒中将那金子取出,取了黑布将那一堆金灿灿的小东西缠了三层,然后塞到了自己背囊之中。
马很快。
是有一年生辰蒋宗平送她的。
那日,宁芫正盯着桌前案卷,两眼昏沉。
蒋宗平穿一身倪红色金线衫,步履翩然,推开门进来。
宁芫看他,发现这人面上带着一丝兴奋与期待,直奔她来。
脚下的衣摆带进来门外的风,宁芫闻见他那日身上熏了新香,带着一丝梨子的香甜。
宁芫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心想,还怪好闻。
便见蒋宗平三两步走到自己身旁,笑意盎然看她,“阿宁,你可知晓今日是何日?”
宁芫想了想,说出一个日期,只是她也不确定,语气带着一丝犹豫。
便听蒋宗平朗然笑道,“我们阿宁怎的连自己生辰都忘了。”
宁芫便是一怔。
也不知道蒋宗平从哪知晓的,今日是她生辰。
她从小便在外流浪,自己何年何月生的,她自己都不晓得。
彼时只是看着其他家小娘子过生辰,其余人都极为重视,送礼的送礼,摆宴的摆宴,心中甚是羡慕。
只为了让高凤成更重视她一些,便捏着衣角,期期艾艾编了个日子。
却未曾想到蒋宗平竟是当真了。
蒋宗平看着宁芫呆愣的表情,以为她是高兴太过,于是心中也更高兴了几分。
他一把拉起宁芫的手,眼中闪闪发亮。
那眼里似是带着天上银河,一瞬不瞬盯着宁芫,轻声道:“阿宁,爷要送你一个礼物。”
宁芫还未反应过来,只被蒋宗平拉到后院。
那院里,赫然站着的,便是如今她身下这匹黑珍珠。
宁芫弓着腰,骑在马背上。
她手下轻抚着马柔软又顺滑的鬃毛,
黑珍珠的鬃毛被风带起,飘在手心里,毛茸茸的,宁芫手心虚虚的将它拢起。
黑夜里,宁芫突然想起那日蒋宗平的眼神,心中蓦然一痛。
蒋宗平这人,若是想待一个人好,便是那天上的星星,都愿意想尽办法替她摘下来。
宁芫又想起那日的蒋宗平,眼中热切的温柔,像是今夜漫天的星辰,零零碎碎蔓延在天边。
宁芫心中若有所思。
她轻轻扯了扯手中缰绳。
冷风从她脸颊吹过,刮得她脸颊冰凉。
宁芫摸了把自己的脸,那上面一丝水迹。
宁芫有些心惊……
她怎么了?
宁芫坐在黑珍珠上,整个人脊背笔挺。
她看着前面漆黑一片的路,心中些许恍惚。
近年来,蒋宗平待她真的很好。
只是这些好,便能抵消先前讲她锁到笼子里,一口饭不给,任她同阿黄抢食的痛苦么?
宁芫摇了摇头,想不明白。
一瞬间如云蔽月,天色更加昏沉,宁芫头顶的月光变得零碎。
前面的路愈发看不清楚,宁芫心中一冷。
黑珍珠马蹄声哒哒的响着,迈着懒散的步子往前溜达。
宁芫坐在马上,身形摇晃。
不远处似是出现了一些光亮。
像是有人点了火,火势明明灭灭,看不清楚。
宁芫又想起蒋宗平多次所言,想起那些他关于权力,关于阶级,关于要她做妾的种种,宁芫突然心中一定。
她目光如炬,拿着鞭子在黑珍珠屁股上猛抽几下,黑珍珠嘶鸣一声,发狠般朝着光亮处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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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宁芫到了那亮处,才发现黑夜里的那丝亮光,也只是几个火把。
宁芫坐在马身上,远远的看着。
一伙人举着火把,围在一个男人身旁。
那男人紫蓝色丝巾蒙着脸,面容看不清楚,只留着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那眼神带着一丝可怜,又带着一丝妩媚,蜷缩在人群里,似是远远看了宁芫一眼。
宁芫被这样的眼神一撇而过,渐渐皱了眉。
那一伙人将那人围在中间,有几个人蹲下身子,在他腰间摸着什么。
夜色太深,宁芫看不清。
只不间断听那伙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些什么。
间或一两句秽语音调太大,随风飘进宁芫耳朵。
宁芫远远看着那一伙人,心中嫌恶,却也知晓以她一人之力,若是此时过去,便无法脱身。
她看了看四周,想知道是否有其他人在。
可四周一片黑蒙蒙,什么都看不清。
想了想,宁芫垂下眼,将手中缰绳勒紧,转身便走。
这世道这般的坏事太多,她若是都管,怎么都管不过来。
况且,今日若她非要管此事,说不定将她自己都要搭进去。
宁芫咬着牙,换了另一条小路。
转身之时,她未曾看到蜷缩在地上那人眼神中的阴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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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拿着火把之人,听闻马蹄远去之声,更为兴奋。
“你这小蹄子,不会以为还会有让来救你罢!”
“身上这么点铜板,都不够爷爷我喝二两花酒。”
“你这小样儿倒是勾人,爷爷我向来荤素荤素不忌,不如今晚跟了爷爷我……也算是你不枉来这世上一趟。”
地上蜷缩着的人将自己身子缩得更小,整个人看起来发着抖,浑身沾满灰尘与泥土。
宁芫骑着马,愈行愈远。
方才那人眼角的那点晶莹,却在宁芫心中,变得越来越来。
宁芫眉头皱的更深,心中暗暗骂了一声,又狠狠的扯住了缰绳,两脚夹了夹马肚,往先前来的路上折返回去。
脚下黑珍珠似有所感,打了个响鼻,转过身直奔那伙人而去。
宁芫手中不知何时捏了一把软骨散,那是莫月月还在之时,精心研制的。
她研制了新药,总要重新复制一份送给宁芫,好多次她拉着宁芫的手,暗搓搓炫耀自己这药多么多么厉害。
如今宁芫看着已经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的众人,心想,这药果然不负莫月月所言。
宁芫下了马,看着还蜷缩在地上那人。
宁芫蹲下身子,不期然便对上一双璀璨如星辰的眸子。
那双眼眸又深又亮,借着淡淡火光,还闪着一丝深蓝色的光火。
宁芫一怔。
那人便静静的看着宁芫,眼角那滴泪,便像一颗宝石般,从眼角低落下来。
宁芫正要问他,便见这人刚刚支起的身子复又一软,重重倒在了宁芫怀中。
宁芫握着这幅娇软身躯,又是一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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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南疆二皇子军帐之中时,宁芫看着高凤成,面上也显出一丝无奈来。
乌白睁着一双硕大的眼睛,谨慎的盯着四周众人。
如果他能放下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便更好了,宁芫想。
自那日被宁芫所救后,乌白便紧紧跟着宁芫,仿佛破壳第一眼便见到宁芫的雏鸟一般,对宁芫充满了依赖。
就比如此时,高凤成面色已然黑如锅底,乌白虽看着高凤成的眼神深觉害怕,却更是将自己紧紧缩在宁芫身旁,恨不得同她融为一体一般。
“……就是这般。”宁芫将自己来时的情况简略说了一番。
此时的她看着高凤成,静待高凤成安排。
二皇子外出训练军队还未归,只高凤成静静的看着宁芫。
多日未见,宁芫更加瘦削,面庞也因为多日的风吹日晒,而变得粗糙了些。
高凤成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
他抬起手,想摸摸宁芫的脸。
宁芫无知无觉,近些日子的奔波,令她感到无限疲惫。
她只是静静的等着,想知道高凤成如何讲她安置到军队里。
却骤然听到“啪”的一声。
宁芫一愣。
便看见高凤成伸过来的那只手,被乌白“啪”的一声,拍了下去。
宁芫一惊,看向乌白。
却见乌白一脸无辜的回看她,“宁姐姐,他想摸你。”
宁芫看了高凤成一眼,高凤成手还垂在半空中,整个人面色漆黑,眼神森然。
宁芫有些尴尬,她将紧紧揽着自己胳膊的乌白的手掰了掰,那手却丝毫不动。
宁芫一脸无奈的看向高凤成,尴尬道:“这孩子可能是吓到了……”
高凤成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孩子?”
他冷笑一声,“我同他这般年年纪之时,早已在宫中侍奉多年,什么都懂了!如今你却还觉得他只是个孩子?”
啊啊啊啊谢谢大家
啊啊啊啊想尽快完结
节奏带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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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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