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战事吃紧,高凤成行李堪堪收拾妥当,便跟随二皇子去了边疆。
高凤成走的那日,他站在高府台阶上,目光紧缩着看向四处。
他想,万一宁芫来送他最后一程呢?
可惜没有。
只要宁芫站在人群中,他一眼便可以看见。
他却还是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将眼睛细细眯起,仔细的又将来往送行的人看了一遍。
不是,都不是。
这些人里面,都没有宁芫。
一瞬间,高凤成不知自己到底是何心情。
只淡淡将目光收回,薄唇抿紧,唇色显出一丝苍白来。
二皇子似有所觉,他转身看向高凤成,“怎的了?”
高凤成勉强一笑,摇了摇头。
二皇子却似是知晓高凤成心中所想,他也往人群中看了看,未曾看到高凤成想见那人,不禁心中一阵叹息。
半晌,二皇子道,“等咱们从南疆回来,我向父皇求情,替你同你表妹二人指婚如何?”
高凤成听闻,登时一愣。
便见二皇子爽朗笑道,“便是这样定了!”
临走前,高凤成又往人群中看了一眼……
那里什么都没有。
是日,晚膳之时,蒋宗平放下筷子,眼神在宁芫脸上上下逡巡,似是惊奇。
“怎么?”宁芫摸了摸自己脸颊,以为方才沾了饭粒。
却听蒋宗平突然道,“今日是二皇子同高凤成启程南疆之日。”
宁芫点点头,面色如常。
蒋宗平也不知自己是何种心态,原先带些试探宁芫的心思,此时竟有一丝雀跃。
只是他将微微弯起的嘴角强压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时候他并不想在宁芫面前暴露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这种感觉好像是,他同宁芫二人互相比拼双方谁更不爱对方,而在这场游戏中,他总是落于下风。
于是很多时候,他也不想让宁芫太得意。
虽然他心里知道,宁芫并不为此感到得意。
蒋宗平仔细观察宁芫表情,意识到宁芫的冷静不是故作坚强之后,蒋宗平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宁芫莫名,“蒋小侯爷笑什么?”
蒋宗平笑眯眯的看着他,“若是此去南疆的是侯爷我呢?”
宁芫想都未想便道,“我自是跟小侯爷同去。”
宁芫这话说的轻易,在蒋宗平听来,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他听闻此话,心中巨震,仿佛一团飓风瞬间呼啸而来,将他原本空虚的胸口瞬间填满。
他想起先前他染上瘟疫之时,也是宁芫夜夜偷偷开门来照顾他。
在此时,宁芫也是如同那时一般的义无反顾。
蒋宗平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甜蜜,这股甜蜜之外,又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心疼。
于是他噙起一抹笑,故意调笑道,“怎的?便是这样离不开侯爷?”
宁芫听的一阵恶寒。
只是她又想起前几日高凤成在门口等她的时候。
那时他面色无常,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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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一行去南疆已然多日。
在三皇子授意之下,江阳公主下了狱,驸马倒是被遣返回原地。
江阳公主下狱并非驸马控诉一事,而是因为她为圣上端了一碗她亲手所做的米酒桂花酿小汤圆之后,圣上立时便昏迷回去。
而彼时奉宁公主正推门而入,此事为她亲眼所见。
蒋宗平翻着大堆大堆的卷宗,宁芫站在一旁替他研墨。
半晌,宁芫忍不住问,“江阳公主真的在碗中下药了么?”
蒋宗平头也不抬,“那不重要。”
宁芫面上闪过一丝犹疑,“可……”
圣上昏迷,三皇子将此消息封锁,外界甚少人知晓。
也不知三皇子同蒋宗平说了什么,蒋宗平近些日子,没日没夜在外运作,宁芫跟在他身后,也多日未曾合眼了。
蒋宗平多日未睡,一双凤眼下两团乌青,他听闻宁芫语气,将手中卷宗放下,禁不住叹了口气,“你想如何?”
宁芫抿了抿唇。
她想如何?她也不想如何……
只是先前在蜀地,她在外布粥之时,便听闻当地百姓曾盛赞过这位公主。
说江阳公主性子纯善,多次向寺庙布捐过,只为解决当地流民饿死一事。
且逢年过节都在府外组织施粥等活动。
便是在当地瘟疫之时,江阳公主也向官府捐出了几乎是她自己一半的积蓄,用以药材采办等事。
是以如今连真相都未查明,便将江阳公主下狱一事,宁芫心中总觉有些奇怪。
蒋宗平看宁芫神态,便知她在想些什么。
他定定看着宁芫的脸,半晌,叹道,“此事是一早便已定了的,你小小一个女官,难道还有什么话语权么?”
宁芫讷讷看他,“我是没有,可小侯爷您……”
蒋宗平又笑了,“便是小爷我,又有何必要同她求情?”
宁芫一愣,顿时沉默下来。
蒋宗平看她理解了自己所言,便不再多说,起身离开。
只留下宁芫一人在县衙中,整个人心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喘息艰难。
桌上的烛火明明灭灭,宁芫的心,便也跟着那烛火一般,微弱的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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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日,上面下了旨,要将江阳即刻处死。
宁芫心中一惊,她找到蒋宗平,想问个究竟。
“圣上不是还在昏迷,如何就……”宁芫脸上疑惑,心中惊疑。
蒋宗平看向宁芫,面露诧异道:“阿宁,说了这么多遍,怎么你还是不懂?”
宁芫一瞬间便意识到,近些日子三皇子夜宿宫中,又将皇帝寝宫重兵把守,没有他的旨意,谁都不能进去。
真的是要变天了。
“小侯爷,你不能救她一命么?”宁芫嘴中酸涩,却还是问出了这个徘徊她心中已久的问题。
这回蒋宗平面上诧异不似作伪,倒像是真的了。
他眉头微微皱起,像是不可思议般问宁芫,“我同江阳非亲非故,为何要救她?”
宁芫登时沉默。
半晌她道,“那些时日咱们被困蜀地,是江阳上书圣上,咱们才得以脱身。”
蒋宗平听闻,轻笑一声,“别人对你的恩情你倒是记得挺清楚。”
罢了,他话锋一转,“只是江阳这人,必死无疑。”
蒋宗平的话语平静,毫无波澜。听在宁芫心中,却像刀子划了一般。
“为何!为何必死无疑?!”宁芫这下非要问个明白。
蒋宗平皱了眉,却还是耐心,想为宁芫将目前宫中形势捋个清楚,他只说了一句话,“如果江阳不死,若是圣上驾崩,你让三皇子同奉宁公主如何自处?”
宁芫一瞬间便理解了蒋宗平所言,若是江阳不死,三皇子同李奉宁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师出无名。
若是没有江阳做坏人,三皇子又有何必要封锁圣上寝殿?
宁芫面上登时便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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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阳死的很快。
快到很多人都措手不及。
当晚宁芫从噩梦中惊醒,她摸了摸自己脑门上满头的冷汗,整个人惊惧不已。
她梦见那铡刀之下的那颗脑袋。
只是那颗脑袋却不是江阳,是她,宁芫。
宁芫捂着自己心口,那里一瞬间疼痛难忍。
宁芫拼命的告诉自己,不,宁芫,那不是你,这只是一个噩梦。
那心中惊惧的感觉和心脏器官的紧缩,却始终告诫着宁芫,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宁芫突然觉得没意思下来。
她呆坐在床角许久,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想法。
她要离开。
她不可能再呆在这里。
若圣上当真不能再醒,下一个死亡之人,一定是她宁芫。
李奉宁是如何一个睚眦必报之人,宁芫再了解不过。
她摸着自己胸口那道疤痕,细细思索自己可能的去处。
蒋宗平怎么办?宁芫有一瞬间想到。
只是不过一会,她便释然。
蒋宗平可是大名鼎鼎的武平侯府独子,况且他从小便同三皇子奉宁公主二人一起长大,圣上驾崩后,若三皇子继位,自是不会亏待他。
江阳公主先前帮过他,如今却早已人头落地。
更遑论她这样一个小小女官,到时更是会轻易死于李奉宁手下。
宁芫越想,脑子越发清醒。
只有在大口吃肉的时候,蒋宗平才会分她一口汤喝。
若是她非要打翻这锅,以她对蒋宗平的了解,他也只会将自己煮了。
宁芫心中打了个哆嗦。
然后,她心中产生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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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蒋宗平忙碌多日回到武平侯府稍作休息之时,他捏着白瓷茶杯,心中有些愣神。
这几日,怎么很少见到宁芫人影。
难道是上次江阳被杀,吓到她了?
蒋宗平抿了口茶,心中叹道:虽跟着他这么久了,宁芫却到底还是个小女孩。
不禁心中一软。
他放下手中茶杯,吩咐下人准备一些宁芫喜欢的吃食,然后往宁芫屋中走去。
蒋宗平站在宁芫屋外,轻轻叩了叩门。
雕花红木门发出“咚咚”脆响。
蒋宗平等了等,却无人应门。
蒋宗平微微低头,闻见自己身上有一股淡淡血腥味。
想必是这几日在铁牢中染上的。
蒋宗平心中有一刹那的后悔。
明明知道宁芫害怕这些,自己应该清洗了再过来。
却忍不住心中的念想,只拎着一食盒的糕点来了。
蒋宗平自嘲的轻笑一声,想,自己何时变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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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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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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