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白听高凤成所言,转头看了看屋内蒋宗平。
蒋宗平不发一言,只盯着手中青白茶碗。
宁芫吊在空中,迷迷糊糊听闻高凤成所言,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想,自己那样对待高凤成,如今他还要来换自己……
心中也不知是何感觉,五味杂陈。
高凤成等了半晌,不见乌白回复。
他抬头向上望去。
便见原本吊着宁芫的高塔旁,又慢慢升起了另外一个女人。
那女人也穿着一身红衣,面色惊恐异常,她一边嘴中大喊着“凤成哥哥救我!”一边被慢慢升了起来。
是宋以瑟。
宋以瑟的害怕,叫的太大声了,不似作伪。
连宁芫都忍不住睁开了眼,看着这个同被吊在高楼上的女人。
宋以瑟发钗凌乱,发丝乱七八糟糊在脸颊上,同她额头上的汗,眼角处的泪水混在一起。
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宁芫看了一眼宋以瑟。
然后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知道蒋宗平同乌白要做什么了。
她也知道,自此,她便再无活着的胜算了。
于是她紧紧闭上了双眼,将眼角的泪狠狠憋了回去。
在某一刻,宁芫想,若是自己便这样死了,那就算了。
人生不过了了一生,便是如此罢了!
果不其然。
楼顶上突然传来乌白的声音。
那声音清冽,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残忍,“高大人好气魄,乌某佩服。只是高大人形单影只,也只能替换一人。高大人选罢!”
高凤成抬眸,远远看向不远处悬吊着的二人。
宁芫感觉到有一束视线,远远得穿透了她。
于是,她在耳旁,听到了一句轻飘飘的,“我选以瑟。”
明明……
明明心中并不报任何期待,却在听闻高凤成说的这句话之后,宁芫还是感觉到心脏一阵刺痛。
她咬着牙,心想,好,真是好的很。
宋以瑟原本无比惊慌的脸,此时一瞬间变得松动下来。
她甚至还饶有兴趣的看看宁芫的表情。
宁芫回看过去,宋以瑟的脸上带着一丝轻松,又带着一丝骄矜,那意思仿佛在说:“省省罢,如何你都比不上我的。”
宁芫轻笑一声,身下用力,将身子扭转了过去。
她的手腕因为缰绳的摩擦,生生刺下一层皮来。
宁芫却恍若无觉。
她只觉得天大地下,这世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宋以瑟被慢慢垂放了下去。
高凤成下了马。
宋以瑟姗姗然走到高凤成面前,嘴唇嗫嚅着,想说些什么。
高凤成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伸出手,任由南疆将士将自己手腕绑死,然后慢慢吊至半空中。
“凤成哥哥……”宋以瑟脸上一闪而过的委屈,这声“凤成哥哥”也叫的极为小心。
宁芫不欲再听这两位璧人打情骂俏,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楼下侧门口出来一个男人,身着一身黑衣,黑布蒙着脸,走到宋以瑟身旁,轻声的安慰着她,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即便是他蒙着脸,高凤成也认得出来,那是三皇子李奉才。
他面无表情,任由自己被绳子吊至半空。
然后在半空中,同宁芫四目相对。
“阿宁……”
高凤成声音带着喟叹,看着如今的宁芫,满目刺痛。
仿佛那日闪躲,让宁芫“不要做后悔之事”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宁芫骤然听见高凤成沉痛又夹杂着心疼的语气,心中无比厌烦。
至此,她一句话都不愿同他说了。
于是宁芫紧紧闭上了眼睛。
仿佛从不认识高凤成这个人一般。
高凤成目光看向宁芫的手腕,那里已然血流如注,将绑着的缰绳都浸湿了,染红了。
他眼睛像是被针刺了般,闭了一下。
他看着宁芫禁闭的眼与紧闭的唇,嘴唇嗫嚅道,“阿宁……我答应过宋以瑟父亲……”
宁芫骤然睁开眼睛。
她看向高凤成,脸上充满了不在乎,“高大人,以你我的关系,你不必同我解释这些,即便是你当场要求南疆人杖毙我,以换取宋以瑟的命,我也只能叹一声自己命不好。”
说罢,任凭高凤成想如何解释,便都不再多发一眼。
高凤成心中苦涩。
许久,他看着宁芫的手腕,轻声道,“阿宁,你放宽心,二皇子很快便派人来救我们。”
宁芫闭眼不言。
如今,她是一眼都不愿看高凤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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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凤成未曾想到,他同宁芫被掉在楼顶已然三日,二皇子派来营救他们之人,还未有所行动。
之后竟然是宁芫救的他。
是夜,宁芫被人从楼顶上旋转着放下来之时,她已经整整三日未进水粮。
整个人嘴唇皲裂,面色惨白。
乌白垂眼看她,“你走罢。”
说着,丢给她一个大布包,那里面放着食物与通关文牒。
宁芫抬眼看他。
乌白不自在的转过脸,“高凤成对大启同南疆合意更有价值。”
宁芫不接话,只道:“南疆圣子先前一切都是骗我的,对么?”
乌白一愣。
半晌,他垂下眼。
他的睫毛细长,在灯火下,在他的眼睑下映出一小片阴影,毛茸茸的。
“两国交战,自是什么法子都用。”
宁芫就此沉默。
乌白将她扶起,趁着夜色掩盖,将宁芫送出城门。
城门口外,乌白垂下眼,“你走吧,想去哪去哪。”
宁芫心情复杂,她看着乌白,“如今你偷偷放我走,明日被人发现了,你该如何自处?”
乌白此时到显出一丝倔强来,“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宁芫顿时哑然。
宁芫看着门外的黑珍珠,眼神闪出一丝惊讶。
乌白有些不自在的摸摸鼻子,“我听蒋宗平说这是你的坐骑。”
宁芫顿时眼神一热,她摸了摸黑珍珠脖颈黝黑光亮的鬃毛,黑珍珠亲昵的蹭蹭她的手,轻轻打了个响鼻。
宁芫跨上马,她垂眸看着乌白。
乌白微微仰着脸,他的眼神亮晶晶的,脸上带着一丝羞赧,像某种可怜可爱都小动物。
宁芫却不能再停留。
她双腿夹了夹马肚子,朝门外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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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乌白再也看不见他的地方,宁芫勒紧了马缰绳一人一马停了下来。
今夜,乌白为了放她离开,将看守她与高凤成的人找理由驱散了。
宁芫骑着马,小跑着又一路折了回去。
她轻轻翻身下马,又沿着城墙根,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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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高凤成被悄悄从半空中放下去,然后坐在宁芫身后的马背上之时……
他整个人的面容都极为严肃。
他的呼吸喷洒在宁芫耳边,宁芫感觉到有些温热。
她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子,想离高凤成更远一些。
却听见高凤成语气阴沉,“你不该救我,太危险了!”
“闭嘴。”宁芫眼神平静,又带着一丝不耐。
难道高凤成以为她很愿意救他么?
若不是这场同南疆的战争,高凤成在其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鬼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救他!
只是此时高凤成还在喋喋不休,“阿宁,我知你是一片好心,可如此这般将你自己的安危置身事外……”
宁芫突然勒紧了缰绳,将马叫停。
她目视着前方,“高大人,我建议,你要么就坐着,要么就这会滚下去。”
高凤成一瞬间哑然。
一路上,二人无话。
只宁芫面无表情骑着马。
高凤成坐在宁芫身后,面色不定,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快到营帐,宁芫让高凤成下马。
高凤成有些愣神,却没有问,依言下了马。
宁芫拧着马缰绳,要往来时的路奔去。
高凤成心中一急,两步走到马前,展开双臂拦住了马。
若不是宁芫反应快,拉住了缰绳,马蹄此时怕是已经踢在高凤成脸上了。
“你做什么!”宁芫脸上有一丝愤怒。
高凤成却也生了大气,“你要去哪?你想去哪?”
宁芫看着高凤成,很是莫名其妙,“我同你高大人有一铜板的关系没有?你管我去往何处?”
说罢,骑着马绕过高凤成,便要走。
高凤成却依然挡在宁芫面前。
“你多次救了我,我当然要关心你去往何处!”
宁芫听闻,简直想大笑出声。
她特别想质问高凤成,原来你也知晓我多次救了你,可你每次却将我推入深渊之中,你是有什么恩将仇报的癖好么?
可是宁芫心中却觉得一阵疲惫。
她已经不想同高凤成有任何牵扯了。
即便是同高凤成说一句话,她心中也觉得疲惫不堪。
于是她不发一言,只抽出皮鞭,猛的朝着高凤成脸上来了一下。
高凤成被抽的猝不及防,他刹那间捂住了左半边脸。
宁芫隐约间好像看见高凤成的左眼流血了,只是她还来不及细看,高凤成边捂住了那半张脸。
宁芫面上一滞涩。
高凤成却温声安慰道,“阿宁,不妨事,我知晓那不是故意的。”
宁芫沉下脸,她看着高凤成,想,即便是有事,这也是你应得的。
高凤成,你我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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