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六年,宫闱大乱过后京城表面一派祥和之景,其实暗潮汹涌。
京兆尹魏珏带兵处理最后的叛军,正好与边境凯旋的大军汇合,一同回城。
京城城门口排了一条巨龙队伍,行人交头接耳。
“怀将军班师回朝,这一去有小半年了,这不我那表亲的回信也到了,我这颗心总算是落下了。”
行人举着一封信与友人交谈。
友人与其交头接耳。
“不过听说魏大人亲自接怀将军,两人势同水火。”
“我那小姑子在宫里边,听说啊这乱子就是姓魏的挑起来的。”
这话说得极轻,唯独一人听进去了。
一顶素白轿子走下一名身穿素色衣衫的贵妇人,她受丫鬟搀扶而走下。
眼睛直勾勾盯着那说闲话的人,步子急促,势要上前与人理论,奈何人潮拥挤,行人撞衫的极多,她就找不到人了。
“岂有此理,怎能如此冒犯朝廷命官。”
越想越气,齐雪非要把这人找出来不可。
忽然被几个壮汉撞到,幸亏有丫鬟小蝶搀扶着,否则必定就受伤。
“夫人,您与那市井小民一般见识作甚,咱家大人品行如何,旁人哪有您清楚。”
“说的也是。”
齐雪见着眼前突然空出一个位置她就挤了上去。
行人过于拥挤,她难免被人推搡,在小蝶的帮助下,她占到了前排的位置。
小蝶艰难地挤上来。
“夫人大可在周边茶楼酒肆观望,往日不都是如此吗?怎么今日非要与人挤在这,鱼龙混杂的。”
“以往都跟不上他,最近半年我二人的感情已经缓和许多,我也要让他回来能早点见到……啊!”
旁边有两人起了正值,他们动起手来,牵连到她这个无辜人士。
周围维持治安的士兵将她护住。
“夫人,小心些。”
“多谢。”
闹事的人被驱赶出去。
她的眼睛一刻不离地看着城门口,生怕错失了丈夫的行迹。
心跳越发快了,近日总是心神不宁。
“小蝶,他说,他就快回来了,对吗?”
齐雪握紧手帕,真是紧张极了,分明不是头一次接人,怎么心跳得这样快,难道是距离太近了?
小蝶用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让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一些。
“是的夫人,您刚处理完铺子中的事宜就立马赶过来,该歇息一下才是,要小蝶说何必在这里挤,大人回来定是第一个见你的,你看刚才又踩踏了一个汉子。”
齐雪心中也是后怕,可都在此等了这么许久,这时候走了她不甘心,万一她走出去的时间刚好魏珏就回来了呢?那她岂不是错过了。
“小蝶我只想更快看他一眼,你若是累了可自行歇息,有事我会叫你的。”
她今日处理完福佳小巷的事宜。就早早在城门口翘首以盼,宫廷乱子才结束魏珏带兵追赶身上一定有伤。
鉴于方才出的那些乱子,小蝶哪敢轻易离去,只能小心护着她。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浩浩荡荡的大军走进城来。
齐雪到处寻觅熟悉的身影将士们个个人高马大,可唯独缺了最重要的那一个。
“奇怪,怎么会没有?伤得很重吗?”
眼泪不争气地流淌。
长久的等待助长了焦急的情绪,早已酸麻的手脚多了些许小动作,呼吸也急促起来。
小蝶在旁安抚道:
“夫人莫慌,且耐心等等罢,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齐雪点点头,可心底里老是不安,总感觉要有大事发生。
等了半天也不知叹了多少口气,手里的帕子都已经有了裂痕。
终于,她瞧见了夫君的副将走在队伍后边,齐雪大着胆子走近,发现那副将后边跟着一顶轿子,是她夫君常坐的那一顶。
上好紫檀木制成,远远隔着就闻到那股陈旧的清香,轿顶上的银色铃铛是她亲手做的,就为了在门前能早一点听到他回家的声音。
只是每次他坐这顶轿子回家,铃铛声儿清又脆,见了她总是寡言少语。
半年前他得了天花,只有她一人敢贴身照料,也是那次夫妻关系缓和了许多。
这下铃铛依旧,他的人她的心,希望能有所改变。
齐雪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
“一定是夫君受了伤,骑不得马,改坐了轿子?”
小蝶小心翼翼地搀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夫人说得有道理,您要不要唤一声大人?”
眼看轿子越来越近,她却踌躇不前,心中的不安难以消除,她看向小蝶缓缓开口:
“小蝶你回去通知一下母亲,不必报忧,一切安好。”
“可是夫人您一个在这?”
踩踏事故常有,小蝶怎么安心自己一个人离去。
齐雪明白她的忧虑,轻拍她的手背。
“有夫君在此你还担心我走丢了不成?到时我与他一道回去。”
“是。”
小蝶只好退下。
齐雪立即拿出铜镜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刚才拥挤的人群将她手上的发钗都弄乱了一些,她随便拨弄下让自己精神一些,衣衫上也堆积了不少的尘土,她稍微抻一下。
整理好之后,人朝着轿子走去,旁边的士兵也都认得她,知道她的用意,也就没有阻拦。
晃眼间那轿帘被微风吹开,露出主人的衣角,袖口有着精细的木兰花纹,分明是女子的衣服。
她的两腿好似生根一般直直地站在原地,双拳握紧,指甲割开皮肉,痛感唤回部分理智。
“不会,不会的……”
成婚五年,魏珏为人向来冷淡,但如此行径从未有过,而且他们的关系不是已经破冰了?
魏家向来重名声,他必定不会如此行事。
她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慌忙,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齐雪不信邪偏要看个究竟。
轿帘来回摇动,这时却瞧见一双玄色靴子,是出于她的手,月前交给他。
他那时满目温柔,说了许久体己话,表示会与她长长久久在一起,永不分离。
冷待她时都没有这样的举动,现在怎么会有,她绝不相信!
眼眶中泪光持续打转,虽泪眼朦胧,但她还看得清楚。
靴子边上破了一个洞,被人缝补过,那却不是她的手笔。
“魏珏,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不是说好的么……”
急火攻心,喉咙感到一阵腥甜,血丝在嘴中蔓延,溢出唇角,但她生生给咽了下去。
轿子正渐行渐远,正好从她面前经过,如若轿子上的人稍微注意一点外边的情况,都会发现她,但人却无动于衷。
齐雪鬼使神差地跟上去,后边士兵的上来劝阻也充耳不闻。
行人喧嚣又难控,两三个士兵将长枪阻截她的去路。
“请夫人不要与我们为难,赶紧走吧。”
“大人,后边又踩踏了。”
士兵一回头她就趁机跑了。
齐雪的眼眶堵满水光,几乎看不清前路,她只用耳朵辨别方向,跟着铃铛摇晃的声音走。
忽然有一匹马受惊,后蹄就朝着她的方向落下。
齐雪还恍若梦中,有一人疾驰而来,挥长剑刺入疯马的屁股,马儿倒下才及时控制住局面。
此人翻身下马拽了她一把,随之而来就是严厉的训斥。
“你这女子是怎么回事?”
齐雪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阵后怕,惊惧之下,双脚像是种在地里似的,怎么也动不了。
“我,我……”
齐雪语塞,此事确实是她不对,没有什么可辩驳的,可一想到伤心事,泪水就止不住地下流。
怀臻的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想你应是来看亲人的,人多容易出事。”
他伸手招呼来一个小兵安置她,然后立即上马追赶队伍去了,齐雪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头饰都散落在地上,被马蹄碾个粉碎。
她与小兵解释自己无碍小兵才安然离去。
回首望去,已经没有了轿子的踪迹,齐雪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事实昭然若揭,她苦心经营五年的婚姻快要破碎了。
待行人都散尽,齐雪取出帕子去拾取地上的金屑、银屑。
前方还有一大片,可由于先前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这下腿发麻了。
齐雪不为难自己,泪簌簌落下,只等这麻劲过了以后再捡。
耳畔响起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跟她一样蹲了下来。
双手捧着剩下的金屑交给她。
“你的。”
她打开帕子接住。
“快起来。”
带着命令的语气,但语速不疾不徐,听着没那么难以接受。
齐雪仍旧蹲着。
“腿麻了。”
他再次蹲下。
“有没有被马伤到?”
齐雪抬头,看清了此人的长相,是白天那个身穿重铠的将军,这下换了便装,加上表情温和,戾气减损了许多。
“我没事,不必管我。”
“这都是你的发饰?”
她呆愣地点头。
怀臻从她手里拿过帕子。
“那匹马是我的,早就病了,我怜它年老体弱一直用药吊着,今日差点伤了你,你家住何处?首饰画个图给我,我可命人打好择日归还。”
这时她的麻劲已经退了,便起身。
“不过些寻常首饰,不用劳烦将军,今日之遭遇,只怪我自个儿不小心,与人无尤。”
她最后再瞧了一眼那帕子,提裙快速挤入已经稀疏的人群。
人虽不多,怀臻也难免眼花缭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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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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