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无眠不可置信地看向立于宴池中央的丛头烬,心中竟隐隐作痛,尚比百年前更寸入心髓。
她一直以为她与丛头烬虽志不同,但至少会残留些许情丝。
刚才他那般神情……看来是她想多了。
惺惺作态。
“这般心急作甚?”
丛头烬垂眸抿嘴,化成男身后,便越至高处,与云辙并肩,从高处俯视一眼淡漠地望向她处。
她还是不明白,为何要与云辙这狗贼同流合污,跟下了降头般。
云辙了然一副大局在握的表情,掌心慢慢汇聚了一团碧绿气体,逐渐化作一颗镂空雕琢的珠子。
只见他轻轻一捏,寂无眠便从舞姬中飞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如同提线木偶。
她吼里腥甜翻涌,眼淬寒光地抬眼望向高处那两人。
他再次加重掌中之力。
“噗——”
一大口鲜血如无数根血针般溅在地上。
那是她的花契!
凡是入万灵司的妖,皆需与司签订契约,那枚花契连着他们的妖丹,以防他们趁职务之便做为非作歹之事,若非要事断不会拿出来。
看来从她踏入宴池的那刻起,就是个死局,不认也得逼她认。
“寂无眠,我劝你快交代豹子族长的下落,一并承认你犯下了孽。”
云辙在高处严声冷语。
“无罪为何要认!”
“丛头烬!别让我看不起你!”
寂无眠强撑着咽下口里腥甜,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丛头烬嗤笑了一声,便又从高处一跃而下,蹲在她身边。
“你这百年里与我万般针对,现在我入你司,不好么?”
她闻言含泪,真是被气笑了,用尽力气又狠狠朝他另一边扇了过去。
很好。
现在齐整了。
“所以你先去在室中的那番言论也是假的喽?此生最厌恶你这种惺惺作态的小人!”
丛头烬先是一愣,眸中晦涩难懂,便捂着脸无所谓地笑道。
“你现在认下,只会被关进锁妖塔,还可留你一命。”
听他放屁!
被关进锁妖塔的妖物几乎都被炼化了,没有出来了。
所以在她看到那些尸体的痕迹时,心里反而燃起侥幸。
她的母亲或许还没有死。
“认我是不会认的!你们随意强加在我身上的东西没道理,我要见我师傅!”
寂无眠扭头便冲云辙吼道。
她师傅最疼她了,如今在闭关,得知她被陷害,一定前来救她的。
“你说缘生嘛?”
云辙像是被逗笑了般,也落了下来,站定于台。
“他似乎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他敛住神色,眯眼看向远处的那一鹤骨松姿。
“师傅!”
她如抓到救命稻草般向那处喊。
缘生慢慢贴近,温柔地将她揽住,春风化雨般看着她。
这时,寂无眠强忍的泪水一滴从眼角滑落,紧抿着颤抖的唇。
一旁丛头烬见状,骤然凝住笑,眼下氤氲着不见底的幽潭,如瞄准猎物的鹰隼钉在那亲腻的距离。
“那些人不是我杀的,尸体是伪造的,我此次前来也是调查。”
她如蒙大赦般望向缘生,沾染鲜血的手按着他的手臂,朱红瞬间侵湿了白纱。
“阿眠,你若认下,我可保你。”
缘生看向她的眼睛温润柔情,可说的话却字字穿透她的心。
她信任的师傅竟也如此……
万灵司背弃她,丛头烬欺骗她。
一瞬间,寂无眠只觉此刻庞然一个巨大的饕餮将她吞入腹中,纳入深渊。
她的心脏好痛。
血代替泪顺着眼角如同离线的珠子砸在了地上。
众妖见她这般疯魔,叽叽喳喳地低语。
就算她现在把心抛开给他们看,他们都不会信她,
“她这般样子和当年那个屠村的有苏屠蓉如出一辙,不愧是母女,一样的该死!”
“欸欸别说了,万一她也冲过来把你杀了怎么办?”
那个人倒说准了,不过她现在最想手刃的是眼前那位。
她一把将缘生推开,冲着云辙脖颈上去就是一爪。
云辙聚神,瞬间反应过来,一个后撤步躲开了。
她和云辙修为相差甚远,就算此刻她急火攻心入了魔,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万年槐树,老而不死,便为妖。
不过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哪怕以卵击石,拼了这条命!
她只想他死!
寂无眠迅速吐出妖丹准备化为戾气之际,眉间猝然挤入一丝法气,顿时只觉大脑如同万物复苏般清明,指间汇集的气瞬间消失殆尽。
她想张口辱骂施法之人,可来不及,眼前便陷入一片朦胧,昏昏沉沉地摔入某人怀中。
那人的气息很熟悉。
“别急,现在不是杀他的时候。”
她觉四周风速流转,呼吸之间没了浑浊,像是已被带离了宴池。
方才,她似乎差点赴她母亲的老路了。
迷糊之间,记忆溯洄至三百年前。
那时万灵司还未设立,她随娘亲爹爹住在了九幽之外阒寂的涧溪村里,那是人类的领地。
“阿梦,你不是想吃街上糕铺的桂花糕嘛,娘给你点铜钱,你去买几个尝尝!”
有苏屠蓉忍住眼底的酸涩,笑着抚摸她的发丝。
“可是爹爹还病着需要我照顾呢!”
她看着塌上咳血不停的爹爹,义正言辞道。
她不愿。
虽然她馋那桂花糕已许久,但终不及爹娘重要。
她不解。
为何那些受娘亲帮助过的村民得知娘亲是九尾狐族后,避而远之,甚至村头的王药师那家也不愿意救助爹爹。
娘亲是好狐,爹爹是好人,而他们,都是忘恩负义的坏人。
她越想越气,气得没胃口吃那桂花糕。
“放心吧阿梦,你知道娘亲的厉害,等你买完桂花糕后,爹爹就会好的。”
有苏屠蓉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轻笑。
“真的?那我买三块,娘亲一块,爹爹一块,我一块,我们一起吃!”
她两眼发星光。
如果是一家人一起吃,那一定是极好吃的!
她这样想着,将铜钱塞进脚底板,生怕少一个子儿就买不成了。
一路上担惊受怕,直到买到桂花糕后,她才松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其揣怀里。
回家的路上,她经过了杳霭流玉的不羁山脚,那个地方虫兽繁多,这次她亟待回家,忙不迭,特地抄的近道,平时一个人是万分都不敢踏入的。
没事!她跑快点就行!
她强撑着笑自我安慰,腿却抖成筛子。
可能是太过紧张,她猝不及防被路边的小石子儿狠狠绊倒了。
怀里的一块桂花糕被压扁了,跟她此时的心一样碎成一块一块的。
没事。这个碎的她来吃。
她擤了擤鼻涕,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准备继续前行时,身旁草堆里传来了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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