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山处于二域三州交汇之地，北通中域，南接南域。各色修士往来频繁。
林荫山道间，遥遥走下一道身影，她不像在赶路，走得不急不缓。走得近了，才见是个平凡少女。
一身深蓝布衣，黑发挽起，其间插着两根素银簪，一根挽住头发，一根好似装饰，簪头刻有一轮弯月。少女的长相素净，不多出彩一分，也绝不难看一分。
若是此刻有人留意着少女，才能发现她不似神态上的不疾不徐，移动速度极快。仔细瞧去，双腿也叫人看不真切，好似模糊雾气，沿着山路向前飘去。
少女面容平凡，让人记不住，气息也容易让人忽视。却无人知晓在那看不见的面皮之下有浅淡光华流转。
这再普通不过的少女正是遮掩了容貌与气息的楚锦鸾。
苏明想得周到，送了储物袋中有能易容的高阶法器，真真是方便了她行事。
身后一只烟雀疾飞而来，很快追上楚锦鸾，伸爪勾住布料落于其肩上，而后鸟喙中传来恭敬的声音：
“少宫主，程鸢已抵达序州，尚未前往秘境，还逗留在附近城池中。另，她身边多了两人相伴，是路上结识的修士。”
女人语速稍快，吐字清晰，她是凝云宫设在南域的探子之一，在楚锦鸾下山后就主动寻来，应是繁霜锦雪提前知会了她。
“好。有动向再通知我。”楚锦鸾步子没停，沿山道下行。距那秘境开启还有段日子，程鸢不急，她亦不急，时间还来得及。
“是。”
烟雀不再凝聚成型，迎着楚锦鸾疾行带起的风散开，青烟被拖成了半空中一条朦胧的线条后才消散开，再也不见。
凝云宫在山下虽有眼线，但与其它门派相比，在外界的情报势力还是太落后，真要有什么意外或消息，怕是比不过那些顶尖门派。
楚锦鸾思忖着，凝云宫不只在情报方面处于弱势，实际上，只要出雪山之外，凝云宫都没有多大优势。
如今一切都风平浪静，唯有她知未来不易。
要是……她日后若有能力，定要先护住自己，再护好凝云宫。护住凝云宫，也是护住她自己。她身为少宫主与凝云宫命运相连，说是共存亡也不为过。
她心里暗笑，离开了凝云宫这多日来才心中有感，雪山上的凝云宫与宫中众人早已不似她初来乍到时那般陌生，如今想起，寒冷的白也带上了暖意。
青葱树木间露出一座建筑，楚锦鸾放慢速度，见道旁立着一家茶楼。她思索片刻，决定进去歇息片刻。
刚踏入就听见争执声，“去去去，没钱吃什么东西。”
“掌柜的，行行好，方才荷包还在的，我也不知道它哪去了。您做做好事。”
掌柜半拖半拽地从里面赶出一个年轻人。楚锦鸾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人被驱赶，也不见恼，嘴里的话不像乞求，更像油嘴滑舌地缠人。她眼珠在大堂转一圈，见：
三两个凶神恶煞的壮硕女人，一个闷头喝茶的冷面剑修，还有一个喝醉了靠在墙上呼呼大睡的刀客……
然后直直看向刚踏进门的楚锦鸾。
楚锦鸾心道不好，正想直接无视退出去，那人就松开抓着掌柜袖边的手，凑了上来，“这位道友，帮帮忙。”
直到这张脸近在眼前，楚锦鸾才想起来，浮沉山大比曾见过这人两次，应是天玑阁的弟子。
她只当没听见，淡然移开视线，抬腿欲退出去。
那人见状，故技重施，伸出手来就要挽留楚锦鸾，楚锦鸾袖袍一挥，打歪伸来的手，移步躲开。
不动还好，现如今门口正正好好被那人堵住，出不去了。
楚锦鸾冷了脸，哪有那么恰巧，这人多半故意的，作势来碰自己，引自己移开了位置。
她淡淡撇了那无辜笑着的人，进去找了一个桌坐下。
不出所料，那人厚着脸皮跟上来，乐呵呵地拉开椅子坐下：“我就知道，道友一看就是良善之辈。”
掌柜一脸鄙夷地看向她，见楚锦鸾没说话，也不再出言赶她。
楚锦鸾向桌上甩了几块碎灵石：“一壶茶。”
“不再点些东西了？我看道友风尘仆仆，这赶路可是累得很呢。”
“没钱。”
对面之人痛心疾首：“亏谁也不能亏了肚子啊！”
回复她的是楚锦鸾的沉默，不过她浑不在意，一张嘴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少顷，楚锦鸾吐出两个字：“不饿。”
少年立马接道：“道友不饿，在下可是饿着呢，要不然帮人帮到底？”
眼见她张嘴又要喋喋不休，楚锦鸾恐她多纠缠，甩出块灵石，“上盘糕点。”
少年知足，不再多言，只笑着看着楚锦鸾，笑脸让楚锦鸾直皱眉。
小二应得快，上菜也快，没一会她口中就塞满糕点。楚锦鸾早已吃了辟谷丹，不必吃饭，少年一人吃得津津有味。
她吃饱喝足，才有了闲心：“道友怎么称呼？”
面对沉默，她立刻会意，笑道：“在下姓施名杨，施杨。”
楚锦鸾在心里记下，天玑阁的施杨，日后遇见躲远点，免得被缠上。
“敝姓林。”
“林道友。”施杨热络招呼着，好似随口问道，“道友准备往何处去啊？”
一口热茶下肚，楚锦鸾感觉疲惫消除不少，“不过四处游历，看看世间事。”
施杨抚掌笑道：“这不是巧了，我也是。不如你我同行。”
“在下是个卦修，有了我，能帮道友你趋吉避凶。”
楚锦鸾勾唇：“那你算出来你荷包会丢吗？”
施杨面上不显一点尴尬，她摆摆手，“丢了荷包是祸，可结识道友是福啊！”
胡诌的本领倒是一绝，楚锦鸾心中想。
“我不过一介散修，没什么盘缠。”
“无妨无妨，无需此等身外之物，能跟着道友是我的福分。况且……我也无宗无派，独身一人漂泊游历，能有林道友相伴便不会孤单了。”
楚锦鸾看一眼施杨，对方当然领悟不到她的想法。出门在外，隐藏身份才是对的。不过施杨一定想不到，她与自己曾见过。
施杨嘴巴不停，一再坚持，好似非楚锦鸾不可，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大堂内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酣眠刀客的鼾声，楚锦鸾敏锐地意识到气氛不对，想尽快离开。
正想起身，一道劲气击穿剑修正端着喝的茶碗，碎片哗啦啦掉了一地，茶水打湿剑修白衣，其上还沾着几片茶叶。
剑修早就暗中握住的剑旋即出鞘，向对面斩去；衣袍一掀，掸掉衣上碎渣。
原本酣睡的刀客一跃而起，抽出背后长刀，双目大睁，杀气腾腾，双手持刀防备着周围的人。
旁边桌围坐在一起闲谈的女人早已蓄势待发，见此一掌拍碎木桌，围攻上去。
一切都好像发生在一瞬间，五人混战，场面乱成一团。
真是巧得很，赶上了仇人约战的场面。还没来得及多歇一会，就撞见这意外，或许她一开始踏进这个茶楼就是个错误。
掌柜与小二应是第一时间就躲到了柜台后面，看不见影。
施杨蹲在桌子下面，“诶呀倒霉倒霉倒霉——”她好似怕得不行，却依旧不忘摸上桌面勾块糕点塞进嘴里，碎屑随着说话喷在地上。
此情此景又唤起了楚锦鸾的回忆：当初遇见那黑蛟后乱蹦大叫的还是她。
楚锦鸾无暇多想，留意着战况，右手摸向发中银簪。接触的一瞬间，属于已结契的共鸣通过灵魂传来，隐隐震颤着楚锦鸾的指尖，是易形了的啼月。
那几人身手利落，修为敦实，如惹上了便真是个麻烦。楚锦鸾退后两步，贴紧墙根，不想被波及，徒添麻烦。
所幸中央几人打的难舍难分，无暇顾及倒霉的两个外人。
施杨见此急忙跟上，两人摸到窗旁，楚锦鸾率先翻出去。继而一柄飞刀袭来，施杨尖叫一声，迅速从窗户跳了出去，那小刀钉在施杨原来所在的墙上，刀身颤抖不止。
两人逃离混乱现场后十分默契地运起灵力飞奔，直至看不见一点茶楼的影子才停下来。
楚锦鸾背靠树干调息，施杨在树荫下撑着腿呼呼喘气。
“林道友你……身法不错啊……”施杨气还没捋匀，就开始感叹楚锦鸾的迅速。
楚锦鸾本想着趁此机会直接甩掉施杨，却没想到她一路上都紧紧跟着自己，阴魂不散。
她暗中打量着施杨，年轻修士忙着抹汗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一个普通修士的体力却和她这样身体有亏之人一样差，也不知是真弱还是扮拙，还是说卦修实力当真弱到这份上。
楚锦鸾不想再与施杨磨蹭下去，直接道：“既出来了，你我就此别过。”
施杨抬起头，脸颊跑得发红，“别啊，刚刚还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来着。”
“道友你累不累？”施杨拿出个布包，神神秘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几下解开，里面正装着茶楼里点的糕点。她拿出一块咬了一口，将布袋子递给楚锦鸾“要来一块吗？”
“……”
施杨还想再说什么，就见楚锦鸾向前方走去，看着她的背影，施杨连忙跟上：“林道友，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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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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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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