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鱼苗已经被运输到负一层水箱，今晚我们，谁先？”坐在首位的男人翻动着手中的《屿星人饲养守则——人鱼篇》。
看到第一页首行标红的一排警示标语，他微微挑眉，而后合上那本近百页的精致小册扔向左手边一脸凶相的黑发男子——谢织。
与他的黑发一样，他的肤色也偏向黑黝，因是寸头，脑侧一道已经愈合却扭曲的伤疤十分显眼，好在伤疤没长及脸颊，破坏那英气硬朗的面相。
他眉峰挑起，看谁都透着分狠戾，半兽化的狼耳紧绷着竖直在头顶，他连狼耳上的毛发都修剪得短寸。
“扔给我做什么？”谢织随意翻看几眼便没耐心地挪开那册子，他不屑地嗤笑一声，“景溯，你不会是还真信了这破标语？——人鱼凶猛，务必小心？”
理所应当地没有得到首位者的回应，谢织脸上的讥讽表情又扩大了几分，他和这群公子哥关系一向不好，这次也只是因为他战归获得了租赁人鱼的资格却没有足够的钱才有了合作。
谢织环视桌上几人，见几人竟皆沉默，眼底各有各的考量，心中更是鄙夷。
“都什么表情？可别忘了我们买的是条离不开水的鱼苗，这你们都怂？别到了水箱连碰都不敢碰那鱼崽一下吧？”
“注意你的用词，她只是条打！工！鱼！”谢织对面的金发青年翻了个白眼，说话间，他耳尖震落了一簇耳羽落在肩上。
青年有些焦躁地拍打肩膀上的落羽，席上遭遇半兽化的兽人只有他和谢织两人，正值季节变化，他实在受够了自己频繁掉落的羽毛！
“联盟明令禁止买卖屿星人！我们是合法租赁！这些钱买的是他们稳定精神域的‘安抚力’！懂不懂规矩？！”
现存的屿星人皆来自于已经崩裂的屿星，他们的星球远在数百个星系外。
星球崩坏前夕，一架飞船承载着幸存的屿星族人主动进入了联盟的范围，飞船舱内，数千个液体茧球层层叠放。
联盟接纳了他们。然而屿星人只能在茧球内的特殊海洋环境中生存，联盟只能将其秘密封存。直到后来研究发现了屿星人的宝贵能力——其释放的安抚信息素能净化精神杂质，平息精神暴乱。
此发现意义重大！主星居民本就兽人居多，环境的躁动让他们的兽化愈发不可控，战争频发，就连部分人类也被影响进化了精神域。
屿星人的存在可谓是解了燃眉之急。
即使他们生存的海洋环境难以复刻，联盟依旧花了重金复刻出足以让千余屿星人生存的小片海域。
作为交换，屿星人与联盟签订合约，他们语言不通，但也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能基本理解双方的意思，作为被庇护的回报，每个成年屿星人都将签订契约成为联盟的打工鱼。
然而，真正能稳定散逸出有效安抚力的个体本身即极为稀少，其维持舒适状态的成本高昂无比，且安抚力只能在与之近距离共处时被动缓慢积累吸收。
即使其工作本质，不过是“租客”守在一旁，被动接收她们放松时散逸的那点精神安抚力。
但就这些难以高效捕捉传递的安抚力，已是万分罕得，以至于不仅租赁屿星人的资格获取难如登天，其高昂费用更是令人咋舌。
谢织便是战功足够，但资金不足，只能和几个二代一起租赁一只人鱼，他已经半兽化，急切需求屿星人的安抚。
“既然你们都怂，那我去打头阵，但是，”话音一转，谢织目光锐利地看向首位的景溯，“安全屋从今天起一周全都归我，不过分吧？”
“喂，之前说好的是一人三天，你别太贪心了！”金发少年立刻摸出安排表，上面白纸黑字清楚写着四人的轮换排班表，一人三天，两周一轮。
屿星人语言不通，即使签订了合约，也不会主动配合。目前只能依靠与其在一个空间相处，被动吸收屿星人外泄的安抚信息素来净化精神域。
为了营造能让屿星人极度舒适的环境，光是打通地下两层打造那片巨**真水域的花销就足以令人咋舌！更别提那价格同样不菲的安全屋系统了。
“行，那你说谁先去？”谢织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轻慢地靠回椅背。他笃定这些公子哥不敢随意将自己的安全系之于外，更何况是独自面对性情不定的屿星人。
谢织鄙夷的眼神毫不遮掩，“要不你先？我倒是想看看你这翅膀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会怎么应对？”
“你——”兽型是猫头鹰的少年气得耳羽乱飞。
“行了，景栎，”景溯一个眼神压抑住身边几乎快暴起的弟弟。“按他说的，给他一周。”
“呵。”谢织嗤笑一声。“还得是大的这个识趣。”
他看向还忿忿不平的景栎，“学着点你哥，你这崽子钱没花着一分，还占着平等的时间，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关你什么事？我哥有的是钱，他就愿意给我花！”景栎怒道。
“嘿，小崽子还瞪人。”谢织扭头就告状，“景溯，管好你弟弟，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他也不看景栎气得怒火冲天的模样，目的达到，也懒得再和这群公子哥周旋，拿过刚扔到一边的饲养守则。
巴掌大的册子被他随意揣进裤兜里，“走了。”
谢织前脚刚踏出门，后一秒景栎就炸了锅。
“哥！”他不赞同地出声，屿星人大多兽化思维，“第一周的时间最为关键，万一那人鱼认了主怎么办？”
“不会。”景溯摇了摇头，语气平淡。
“人鱼哪有那么容易认主？”坐在末位的席予推了推眼镜，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被扰乱的时间表。他是景溯的副手，水域亦是由他出资出力。
“你以为你哥选的是什么小杂鱼？他一挑就是那只最贵的摩尔洛欧巨型章鱼！”他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屿星人进化时间短，大部分都保留着部分兽体，那巨型章鱼便是上身人型，下身兽型。
她八条三米长的章鱼腿盘踞在一起能占据一辆飞行车的体积！
“那只巨型章鱼？”景栎知道席予说的是谁，那只章鱼比他们原本的选择贵了整整三倍！
“哥，你又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他讪讪地问，眼神中全是质疑。
“刚好赚了笔。”景溯勾了勾唇，他理了理衣领，即使巨型章鱼的钱几乎花光了他自己的存款，但他不甚在意。
“要租就要租最好的，才符合我们家的风格。”
可……景栎看着自己一向只穿最新季高定的二哥今天穿的却是去年款心生不妙。
“哥，你的老婆本还在吗？”他问得心惊胆战，脖颈上的羽毛都又多爆了几根出来，要知道这次的屿星人是为了治疗他的精神暴乱才租赁的！
景溯作为纯种人类，精神海澄澈，对屿星人的需求几乎为零。那等他这阵兴头过去，这巨型章鱼的租金不就要落在他的头上？
“什么本？”景溯翻看手册的手指停在巨型章鱼那稀罕度SSS级的评定页上，眼神欣赏。“老婆？唔…再等十年吧。”
贵族的联姻单是订婚便需大量的金钱堆积，景溯抬起头看向已经满脸崩溃的景栎。
“哦对，这里的维护费你出，你长这么大，该贴补家用了。”
“我才十五！”噩耗还是来了，景栎沮丧得耳朵都消失，彻底被灰棕色的羽毛覆盖。
“收收你的兽型。”
景溯带着席予起身。
“用你的老婆本去支付。”
*
谢织踏进地下一层先是唾弃了一番景家的豪横才掏出培养手册。
谁都知道屿星的海洋海水复刻昂贵，而景家别墅整个地下一，二层都被打通铺成了高度近十米的水域。
海水蔚蓝一片，看不清水底，只有一个四面玻璃围合而成的安全屋浮在交通区与水域的交界处。
别的谢织不懂，但他知道这安全屋是由军方尖端技术打造的堡垒。牢固是表面，其核心价值在于内置的智能采集萃取系统——能将飘渺珍贵的屿星人精神丝最大效率地捕捉、提纯。
他一步步走近那悬浮的安全屋入口。水光的折射，安静的环境，莫名的熟悉感突然击中他，谢织脚步猛地一顿。
好像…曾经来过这里？
一股冰冷而沉重的恐惧感毫无预兆地顺脊椎攀爬向上，心脏失控般擂动。谢织瞬间绷紧神经，反手抽出腰间匕首，肌肉如蓄力的弹簧，开始警惕地靠近水边。
一片死寂。那条价值天价的大章鱼毫无踪影。
可胸腔内猛地传来烧灼般的剧痛！那灼痛感异常真实，仿佛有什么在他心腔里腐烂燃烧！
“唔…！”一声痛苦的闷哼不受控制地冲破嘴唇。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跪倒。
轰然巨响撕裂了死寂！一道阴影快得超越了视觉极限，裹挟着沛然巨力和刺骨寒意破水而至！
噗嗤！
章鱼腕足贯穿了他的胸膛！
“第五次。”清冷的女声直接在脑海响起，诡异地清晰，“谢织，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
谢织被那条穿透胸膛的章鱼腿钉在岸边。
视线无神地投向前方。
他“看见”了自己第一次走向这里的场景，章鱼足腕捅穿了他的肺叶，又裹上他的心脏。
那个女声对他说，“带我回去。”
“你的心脏会爆炸。”
“别想反抗。”
“带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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