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餐桌保温垫上整整齐齐放了几个被盖着的盘子,热腾腾的食物香气在空气中弥散。
夏稚鱼撕下桌面上江知砚留的便条扫了一眼,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毫无表情。
“汤和米饭都在锅里,吃完饭之后记得吃药,药就在五斗柜上,我用蓝色分装袋装好了,所里有点事情,我去处理一下。”
字迹恢弘大气,夏稚鱼扯扯唇角,便条揉成一团抛进垃圾桶。
心情再不好,饭也是要好好吃的,尤其她现在还在生病。
不提别的,江知砚这个人饭做的其实挺不错。
夏稚鱼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饭,她从小胃口就好,今天又没怎么吃东西,眯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饿醒了。
三个清淡小菜,菌菇鸡肉汤,饭香汤鲜,很合夏稚鱼的胃口。
江知砚出国这么久倒是没丢掉厨艺。
开动之前夏稚鱼还不忘拍了张食物照片发给了爸妈,她爸妈心小,总是记挂着她能不能吃好喝好。
她刚把照片发过去,老妈秒回消息回复了个大拇指,紧接着又拍了张她爸正在灌香肠的照片。
老夏还笑呵呵地跟她比了个耶。
照片右上角花成一片,夏稚鱼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妈手机摄像头被射灯弄坏了,一直舍不得换,总说什么还能打电话,等实在用不了了再换。
夏稚鱼爸妈在老家那个三线小城市里其实挣得不算少。按道理说,老夏和宋娟两口子的日子没必要过的这么勤俭。
夏稚鱼心里清楚,他们就是为了给她攒一套北城的房子。
可普通人再不错的收入跟北城这边的房价一比,都显得微薄。
还没等夏稚鱼开始伤感,宋娟女士发过来一长串语音,主要话题是控诉老夏一把年纪了还偷偷吃糖,她刚整理衣架时在老夏外套口袋里摸到了一把糖。
老夏年纪大了,上次体检医生说要注意血糖血脂问题,自此宋娟女士明令禁止他吃糖。
但老夏不抽烟不喝酒,从小到大最大的爱好就是吃糖和巧克力,脸喝水都要放点白砂糖,断糖对他来说比断碳水还痛苦。
背景音是老夏竭力为自己争辩——糖是怕学生低血糖,高三压力大,有学生为了保持清醒的头脑常常少吃东西,坐久了容易低血糖,他可不是为了自己吃。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拌着嘴,夏稚鱼一条语音接着一条语音听。
空旷寂静的房子里充斥着熟悉的声音,夏稚鱼松弛的泡在这份幸福里,像是刚被松完土的种子,用力汲取着大自然的养分壮大自己。
这场争论毫不意外的由老夏认输作为结局。
小夏法官一锤定音,判决以剥夺老夏甜食采购权为最终判决。
手机屏幕黑下去的那一刻,夏稚鱼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今天遇到的所有糟心事像是被爸爸妈妈整合好后塞进了垃圾袋里,跟着厨余垃圾一起被丢弃在门口,等待它的最终归宿只剩下垃圾站。
幸福对于夏稚鱼来说很简单。
睡一觉、跟爸妈聊天、和朋友出门、一个人去爬山、吃到格外美味的冰淇淋……
生活里每一件微小而有趣的事情都可以带给她安全感,治愈她的不快乐。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夏稚鱼永远坚信这一点。
“兄弟,听哥一句话,你把心放宽,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陈越摇头晃脑的装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朝着正一边打点滴一边单手举着文件的江知砚道:
“你想开点,就把你妈当成一个坎,每次见到她之后你就在心里默念五四三二一,倒计时结束你就开跳。”
“蹦过去了就算结束了,你也知道你妈的性格就是那个样子,她看不上小夏——”
“说完了吗?”江知砚头也不抬的翻了页文件,语气冷淡,“说完了去找护士,这瓶药快打完了。”
“你摁个铃不就完了,还非要指挥一下我。”
陈越嗤笑一声又道:
“不想让我提小夏你就自己跟她讲清楚呗,你家那点破事,你一字不落的跟她说清楚,我就不在你面前同时提起你妈和小夏。”
“她没必要知道这些恶心事。”
江知砚快速处理着手上的文件,工作微信一下紧接着一下响起,跟连环枪似得劈里啪啦。
一句话怼的陈越直翻白眼,恨不得提起江知砚的脚后跟狠狠抖几下,看看他脑子里装的都是哪来的水。
“不是,你都打算跟她求婚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结婚前不说难道等问题爆发之后离婚吗?”
江知砚把一次性水杯推到陈越面前,深色瞳孔沉沉的盯着陈越,
“说完了吗?喝口水润润嗓子送我回家。”
只差把嫌陈越烦几个字刻在脸上。
-
“你俩离结婚就只差个领证这个仪式了,这些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方新乐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夏稚鱼的声音明显很淡,像是完全没有期待过结婚一样,“再亲密的关系都要有边界的。”
“那是相处空间问题,你这又不是,情侣之间有问题憋着不说迟早要酿出大祸。”
夏稚鱼顿觉一阵头疼,她往后倒在凳子上,椅子前面两个腿高高翘起,在空气里晃啊晃,她苦笑道:
“乐乐,你真的觉得他想跟我结婚吗?他妈妈知道我们的事情至少两年了,可江知砚从来没提起过见家长这件事。”
夏稚鱼又补充道:“不论是见我家长还是他家长。”
方新乐还是难以理解夏稚鱼的担忧,她印象中的江知砚方方面面都还不错,他包揽了夏稚鱼衣食住行上的全部问题,细致到无可挑剔。
“这有什么难开口的,江知砚一个大少爷为了你的脆弱玻璃胃又是找合适的阿姨,又是自学厨艺,你现在吃的饭还是他做的吧。”
方新乐电话夹在颈窝里,语速快得像机关枪,隐约还能听到她敲键盘的声音,
“还有你之前刚工作的那段时间,江知砚一边在国外工作,一边还要帮你解决问题。你摸着良心说江原那个案子不是江知砚帮你解决了客户?”
“还有你俩的猫,这不也是江知砚为了讨你欢心买的。见家长的事情你有什么难开口的?他不说你就直接问啊。”
椅子腿砸落在地上的声响清脆,夏稚鱼轻轻在心头叹了口气。
这就是别人眼里的江知砚吗?
江知砚自己是不是也觉得自己为她扫平了人生路上的一切障碍。
夏稚鱼唇边浮现苦涩笑意,落地窗外景色正好,北城最出名的古迹一览无余,甚至是最好的观景位。
想买到这栋房子,财力都不是最重要的。
钱财之上还有权势。
工作几年后夏稚鱼越发理解门当户对这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拢起手臂,静静看着窗外恢弘大气的建筑,语气很淡,像是在自嘲,
“哪有那么容易问出口呀,我和江知砚本来就门不当户不对,我连工作都是他施舍来的,我还有什么资格问出口。”
电话另一端的方新乐蓦然静了下来。
夏稚鱼一顿,声音轻了许多,
“以前我以为只要我自己不看低自己,我和江知砚在爱情里就是平等的,所以我竭尽全力的想做到最好,想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边。”
“可我最近忽然觉得其实江知砚他没有那么爱我,至少没我想的那么爱我,说实在的,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连最基础的尊重都做不到?”
“我觉得我像个宠物。”
方新乐忍不住道:“这倒也不至于,鱼鱼,这些话你跟江知砚说过吗?我觉得你得跟他好好谈谈。”
“要是能谈我早谈了”,夏稚鱼轻轻在一尘不染的玻璃窗上哈了口气,借着雾气把古迹中心的高塔圈起来,“江知砚每次只会让我不要闹。”
玻璃上的图案消散的极快,夏稚鱼后退一步,有些冷似的环住手臂,声线发紧,像绷着的琴弦,
“我俩像是在背道而驰,明明都在努力奔走,但只会离对方越来越远。”
“别说见家长的事情了,我现在连工作上的事情都不敢跟他说。”
“我甚至想分手。”
话题蓦然沉重下来,夏稚鱼故作轻松道:“分手之后我就回老家考公务员,我看法硕可以考不少岗位。”
“还是得谢谢江知砚,我要是读新传硕士可选不了这么多岗位。”
方新乐了解夏稚鱼是什么样的性格,夏稚鱼一向是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人,她轻易不会做出放弃的决定的。
她能说出这种话,足以说明夏稚鱼在这段关系中已经看不到未来了,她甚至都开始规划离开江知砚和北城之后自己要做什么。
但江知砚那种人真的会和鱼鱼和平分手吗?
方新乐挂断电话,作为夏稚鱼和江知砚恋爱全过程的旁观者,她可能比夏稚鱼这个当事人还清楚江知砚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夏稚鱼没谈过几次恋爱,原生家庭幸福,经历的糟心事也少,所以她看谁都觉得是好人。
方新乐不一样,她的原生家庭有钱但恶劣,作为同类人,她比夏稚鱼更看得清江知砚。
夏稚鱼和江知砚恋爱后,她衣食住行几乎所有事都被江知砚包揽了下来,他像藤蔓似的无声无息的侵占了夏稚鱼的全部社交关系,沉默但强势的宣告自己的存在。
等夏稚鱼工作后,江知砚甚至都没有假借他人之手,夏稚鱼完全是江知砚手把手带出来的。
天知道方新乐得知江知砚居然一字一句修改夏稚鱼的工作文件长达两年时有多震惊,更别说江知砚还承包了所有的家务和杂事,用自己的人情给夏稚鱼工作铺路。
明明是用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但因为对象是夏稚鱼,江知砚心甘情愿为夏稚鱼耗心耗力付出。
这对一个从小接受顶尖精英教育的人来说绝对是不正常的。
他对夏稚鱼的占有欲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范围。
夏稚鱼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还天真的以为分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幸运的是江知砚对夏稚鱼的爱意就跟他手腕上象征着财富意义的劳力士一样清晰可见。
如果鱼鱼真的打算分手了,江知砚真的会放她走吗?
方新乐放下手机,点开还没做完的数据表格,无奈叹息。
夏稚鱼半倚在落地窗前,百无聊赖的翻看手机,翻着翻着就忍不住点进微信里和江知砚的聊天框。
‘你几点回来?’
大拇指点在蓝色的发送键上迟疑许久。
她这次才不要哄着江知砚了,夏稚鱼嘴唇不高兴的抿成条直线,当即按下删除。
随手往上一划,界面里她和江知砚的聊天内容少的可怜。
除了工作消息外,他俩最近的聊天记录时间是2025年6月7日20:42分。
是江知砚发给她了一条黄色大风预警,提醒她早早回家,记得关窗。
但那天夏稚鱼跟团队出去聚餐了,吃完饭又在KTV狼哭鬼嚎了老半天。
等她顶着不太清醒的脑袋站在KTV门口看着被狂风吹到东倒西歪的高大树木时,远在美国的江知砚给她给她发来了这条消息。
如果他早发两个小时,夏稚鱼会婉拒同事们唱歌的邀请,趁着大风还没到,早早打车回家。
如果他晚发两个小时,夏稚鱼会觉得正常,毕竟他在美国,和北城有12个小时的时差,他没注意北城会刮大风也是正常。
可偏偏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八点四十二分,如果她在家,这场大风就影响不到她,可如果她不在家,这条消息也不会起到任何有用的作用。
就跟江知砚对她来说一样。
黄色暴风已经来了。
手机屏幕上燃起小小的火苗,周围排队108人。
她叫不到回家的滴滴。
夏稚鱼在大厅里等了二十分钟,玻璃幕门外的卷着尘土的疾风越来越大,塑料袋呼的鼓起,一下窜上七八米高,又猛然被摁在地面。
风不见要停的趋势,手机上的排队界面缓慢的挪动到了86。
和江知砚的聊天页面也没有弹出新的消息。
最后还是酒店安排了车送她回家。
踏进毫无人气的大平层里,这是夏稚鱼头一次萌生出了分手念头。
异国恋再加上永远忙着工作的江知砚,夏稚鱼觉得自己跟丧偶没什么区别。
-
和方新乐说出来自己的心里话后,夏稚鱼难得轻松一些,她歪在沙发上,嘎嘣嘎嘣的咬着冰棍刷手机。
江知砚进家门后一眼就看到了扔在茶几上的两个交叠在一起的冰棍棒棒。
沙发上的夏稚鱼嘴边还沾着黑乎乎的巧克力脆皮融化后的痕迹,她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看向他,手里举着第三根刚突破塑料包装袋防线的冒气巧乐兹。
客厅里回荡着夏稚鱼手机里滋儿哇啦的狗叫声。
江知砚扫了眼夏稚鱼大咧咧翘着腿躺在沙发上的懒样子,心头冒火。
听这个叫声多半是夏稚鱼关注列表置顶的那个宠物博主,江知砚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个博主的每一个视频夏稚鱼都会发长评,博主也会回复,两个人经常在评论区里聊得不亦乐乎。
也不知道一条狗有什么好看的。
夏小江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端坐在夏稚鱼旁边,两双同样又大又圆的猫眼紧盯着江知砚。
只不过夏小江的眼神像是在看偷闯进家里的贼。
夏稚鱼则是做贼心虚。
江知砚眉头狠狠跳了一下,神色越发冷淡。
江知砚没出声,他把包放在玄关上,抬手抽松领带。
他连外套都没脱,衬衫下摆皱巴巴的。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正常的,但对于江知砚来说这就很奇怪,江大律师可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
夏稚鱼没多想,她现在满心满意都是怎么混过吃冰淇淋这件事,哪还有功夫注意别的事情。
“你要吃吗?”
夏稚鱼脑子一抽,朝着江知砚举起巧乐兹。
她有些懊恼,刚才一聊开心就大意了,她竟然把江知砚已经回国这件事给忘了。
趁着江知砚换拖鞋,夏稚鱼眼疾手快的把茶几上的冰棍棒棒迅速塞进垃圾桶。
她平常身体好的时候江知砚都不让她吃冰淇淋这种东西,更何况她今天都吐了,要是让江知砚看到她吃了这么多冰淇淋,死的肯定是她。
夏稚鱼小心观察着江知砚的反应,又详装镇定,窸窸窣窣地扯开塑料包装,自顾自道,
“前几天买东西凑单买的冰棍,浪费了多不好,你不吃的话我帮你解决。”
冰棍腾空而起,夏稚鱼一口还没咬下去,腮帮子就先被江知砚控制住。
江知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两根指头嫌弃的捏着冰淇淋的塑料包装,像是在捏着什么有害物质似的。
嗖的一下,夏稚鱼眼睁睁看着冰淇淋被扔进垃圾桶,投射相当精准。
江知砚简直要被夏稚鱼蠢笑了,
“夏稚鱼你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孩吗?”
江知砚抽出茶几上的湿巾,抬起夏稚鱼下颌,手上稍微使了点劲擦拭。
疼的夏稚鱼以为江知砚用的是砂纸在打磨。
“你轻点……”
夏稚鱼含糊不清的嘟囔道。
“这么大个人了吃个东西还能糊一嘴,胃不舒服还吃冰的,你是被江镜骂成傻子了吗?”
空气刹那间静了下来。
夏稚鱼呼吸滞住,身子后倾,躲开江知砚的动作,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
“够了够了,擦干净了,我嘴皮子都开始疼了。”
江知砚丢掉手上的纸团,垂眼。
夏稚鱼黑亮的瞳孔湿漉漉的,嘴唇也是,唇边肌肤如她所说微微泛红,饱满的唇珠被抿的鼓起,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只会在我面前耍脾气吗?”
江知砚忽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夏稚鱼,冷笑一声,
“江镜质问你的时候你的嘴是上封条了吗,怎么乖的跟孙子一样挨骂?”
“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怎么不在江镜面前也使出来?”
夏稚鱼无意识攥进沙发套,嘴唇嗫嚅着,
“可她好歹也是你妈妈……”
江知砚嗤笑一声,“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手揣在兜里,垂下眼帘,重复道:
“她是我妈,跟你有什么关系。”
看到评论区有宝子说男二诶!这本书是he向的感情流,鱼鱼和男二不会是最终cp哦,但隔壁那本《坏了,认错狗了》的没心没肺大小姐可是标准的雄竞修罗场,亲兄弟扯头花那种类型,我们大小姐可是不长心的坏女人。
哥哥是追妻火葬场。
弟弟是破镜重圆。
猜猜大小姐会选那条小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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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周三攒榜单字数不更新,周四晚九点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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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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