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终于,如江知砚所愿,夏稚鱼终于放下手机,缩进被子,黑漆漆的长发揉成一团背对着他。
“我想睡一会。”
夏稚鱼闷闷的语气从被窝里传出来。
睡觉总比她玩手机好,江知砚脸色和缓,他单手松了松领带,
“好好休息,你工作上的剩余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这语气落在夏稚鱼耳朵里简直像是老板对她高高在上的恩赐。
下一秒,夏稚鱼手里一空,江知砚俯身把手机从她手里抽走放在了衣柜上面。
夏稚鱼自制力极差,当初考研的时候总是管不住自己想玩手机,江知砚发现这一点后毫不犹豫的接替对夏稚鱼手机的控制权,这个习惯延续到了现在。
只要江知砚在的地方,夏稚鱼就别想好好玩手机。
方新乐戏称夏稚鱼不是在谈恋爱,而是给自己找了个新爹,还是控制欲特别强的那种。
夏稚鱼无意识攥了攥空无一物的掌心,被江知砚拿走的好像不止是手机,夏稚鱼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自己在这段关系中仿佛失去了更重要的东西。
她茫然的看着窗帘上随风飘起的浅色流苏,视线散碎失去焦点。
睡觉吧,睡着了就不会想起来这些烦心事了。
梦里不会有江知砚和讨厌的工作。
夏稚鱼打了个哈欠,生理性泪水浸湿睫毛,真丝枕巾柔软舒适,药物的催眠作用在身体里发酵……
“叮咚咚咚——”
空气中猛然响起刺耳的电话铃声,夏稚鱼吓得猛然惊醒,刚松弛下去的神经瞬间紧绷,心跳激烈撞击着胸腔,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反应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怒火唰的一下席卷上胸口。
她跟江知砚说过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回到家之后能不能把手机铃声调小,她都不要求他静音了,手机声音调小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吗?
夏稚鱼偏头狠狠瞪了江知砚一眼,火气在心头酝酿。
“我出去接个电话。”
江知砚永远都在工作,连她不舒服想好好休息的时候都要被他的工作电话吵醒。
她在他心里的地位永远都比不上工作吗?
冷意攀上心尖,夏稚鱼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她甚至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她和江知砚本来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而她正是因为拥有江知砚女朋友这个身份,她才能进到华万最好的团队,住进北城最高端的小区之一,享受最好的医疗和服务,阿姨每天做的便当都不重样。
夏稚鱼,你已经过得很好了,不是吗?
在同龄人还在挣扎于三个小时通勤的痛苦时,在同事们焦虑于没有案源时,在top学校的应届生都在因为进不去华万而垂头丧气时,你因为江知砚女朋友的身份已经享受了无数的便利,不是吗?
你已经过的很好了。
夏稚鱼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
生活看起来光鲜亮丽,工作说出来会让父母骄傲,老家人谈论起你的时候只会说那个在大城市打拼的小囡多有出息。
还有一个异常出色的男朋友。
可是鱼鱼,既然你已经过的这么好了,那为什么会感到耻辱,又为什么还要流泪?
“怎么又哭了?”
江知砚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一样遥远而模糊,夏稚鱼感觉到江知砚擦掉自己脸上的泪。
她隔着朦胧的泪水仔细地瞧着江知砚,水液模糊了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江知砚看起来就像是他们刚认识时一样英俊温柔,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取每一个女人的芳心。
可是知砚。
我该如何告诉你我的痛苦——注定不会被你所理解的、难以启齿的痛苦。
夏稚鱼拽着江知砚的衣领,闭着眼,哭的像个挨骂了的狼狈小孩。
一边哭一边磕磕绊绊的埋怨江知砚。
“你好吵,我刚睡着你就开始打电话。”
“你总不回家,邻居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有钱人的小三。”
或许是生病的原因,她现在格外脆弱。
夏稚鱼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脚无力,浑身发软,疲惫而绝望的得出结论
“江知砚,你从来都没有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过。”
“你心里没有我,只有你自己。”
“你根本不爱我。”
她声音很轻,像是被无数层看不见的薄幔层层压下后无力的微弱呻吟。
江知砚缓慢拍着夏稚鱼后心,听到夏稚鱼的结论后,他原本含笑的唇角拉平,眼神黑沉,可语调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别乱说话,鱼鱼,我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你。”
他记得自己之前确实和夏稚鱼有过几次争吵,但不凑巧,几次争执都撞在了工作会议上。
等江知砚带着国外团队忙完,又轮到夏稚鱼他们国内团队忙了,两个人时间总是对不上,所有的争执最后都不了了之。
而且本来也不算是什么严重的原则性问题,江知砚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吻了吻夏稚鱼的额头,带着安抚的含义,
“这些都是小事而已,我能解决。”
“好了,别闹了,我前段时间太忙了没能好好陪你,但我现在工作重心已经挪回国内了,答应我别再多想,好吗?”
“别再惹我不高兴。”
两句话避重就轻的松松揭过这一年,顺带再警告一下夏稚鱼。
空气越发稀薄,房子墙壁仿佛在无限压缩,浓郁的窒息感锁住喉咙。
江知砚只是沉着的看着她,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冷静且平和。
夏稚鱼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了名为江知砚的监狱里,她拼命想要得到江知砚的认可,却又怕江知砚轻蔑不屑的眼神。
她用力推开江知砚,额头青筋蹦起,碎发黏在皮肤上,刺挠的发着痒。
夏稚鱼想象过很多次江知砚回来之后他俩会怎么样吵架,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她想理智的跟江知砚说清楚自己的感受,让江知砚明白他去美国出差这一年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但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先哽咽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江知砚,你告诉我你和你妈为什么要针对我,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啊——”
“你当初为什么非要去美国!”
愤怒、焦灼、疲惫,以及浓到化不开的后悔之意。
江知砚看着夏稚鱼剧烈抽搐着的手指和脖颈上暴起的青筋。
在夏稚鱼看不到的角度,江知砚的眼神冷到几乎能结上冰碴。
他用力把夏稚鱼揽进怀里,沉声道:
“有什么事情等你睡醒我们再说好吗?这些都是小事,你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需要休息。”
好个屁。
夏稚鱼脑袋晕的厉害,打着哆嗦,止不住的啜泣着。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被江知砚气的发晕还是因为发烧。
但夏稚鱼清楚一件事情——江知砚又在逃避吵架,这是他的惯用伎俩。
每当夏稚鱼愤怒的输出时,江知砚只会冷冷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江知砚他清楚只要他哄哄,夏稚鱼一定会原谅他。
但江知砚从不哄她,因为他发自本心的坚定认为夏稚鱼错了,夏稚鱼就该听从他的话做出改变。
可夏稚鱼的改变永远都得不到他的满意,他永远都是在居高临下的傲慢俯瞰夏稚鱼,这让夏稚鱼窒息。
在这场爱情里,被困住的仿佛只有夏稚鱼一个人。
等她绝望的冷静下来后,吵架的原因又会被轻飘飘的略过。
□□、昂贵的包和首饰、一大捧昂贵的鲜花,江知砚只会这样掩盖问题。
一次、两次……无数次之后,夏稚鱼已经麻木了。
工作太吸人精气了,她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跟江知砚再吵第二次架,也不愿意在冷静时跟江知砚沟通。
可笑,他俩之间的谈话叫什么沟通,不过是江知砚披上老板的外皮跟她讲大道理而已。
江知砚这种对付她操控她的办法跟那些冷暴力有什么区别。
可她又没法不在意江知砚对她的态度。
疲倦像是深深涌上来的海水一样淹没了夏稚鱼,迫人的窒息感压迫神经,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恨不得现在就从十楼跳下去,好让江知砚切身体会在这场爱情中她受到的折磨。
“滚啊!”
夏稚鱼掀起抱枕用力砸在江知砚身上,“你给我出去啊。”
“你不是有很多工作吗?你不是有很多的会要开吗?你去跟你的工作锁死一辈子吧。!”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分给我十分钟回个消息很难吗?工作群消息你能秒回,我的消息你就装死看不见。”
“而且我不要求你在家里不工作,但你能不能别在我睡觉的时候一个接着一个电话的讲。”
“啪——”
米奇水杯被盛怒下的夏稚鱼带倒,咕噜咕噜滚到江知砚脚下。
弯起来作为把手的手臂断成两截。
这是热恋期夏稚鱼送给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江知砚手背青筋微鼓,他接住抱枕,放在床尾,语调压抑着怒火,一字一顿,
“夏稚鱼,你闹够了没。”
带着警告的含义,只言片语间尽是有钱人高高在上的冷漠。
夏稚鱼眼尾还泛着红,眼睫水淋淋的成了一绺一绺,一眨眼,眼泪珠子悄无声息的划过脸颊,瞧着可怜,又倔又委屈。
江知砚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再大的火气也得被这两滴眼泪浇灭了,他叹了口气,连放低姿态都显得像是对夏稚鱼的施舍。
不道歉,不承诺,只是一味地敷衍,
“好了,真别闹了,你有什么不高兴的直说不行吗,我们非要吵架吗?我很累了。”
就连递台阶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
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吵架拌嘴是常有的事,之前只要江知砚低头说两句软话,夏稚鱼也就顺驴下坡。
要不然怎么办,日子总不能不过了,就算她在家里能忽视江知砚的存在,上班之后她照样还得跟他汇报工作,冷战对夏稚鱼来说毫无意义。
尽管江知言每次吵架时都会说第二天再聊聊,可吵完之后他们从来都没有就问题谈论过。
失望了无数次后夏稚鱼已经麻木了。
江知砚每次都有借口,要不然是出差,要不然是工作会议,总之一定有事情比跟夏稚鱼交谈重要,夏稚鱼永远不会是他的第一选择。
总是这个样子,又是这个话术。
骗子都知道换个花样。
日子过的真是没劲透了。
无力感像倾盆而下的大雨,铺天盖地淹没了夏稚鱼。
她明明清楚江知砚会这么说,可总是愚蠢的抱着一丝希望。
被子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夏稚鱼又像个乌龟似的把自己缩进了重重的壳里。
过了好半响,江知砚只等到夏稚鱼一句丧气话。
“算了,就这样吧。”
夏稚鱼看也不看江知砚,背对着他往被子一缩,只剩个毛茸茸的头顶。
态度消极的像是动物园里拒绝营业的海豚。
要是她现在站起身来跟江知砚大吵一架,江知砚反而会觉得夏稚鱼是真的在生气。
可她一萎靡下去,江知砚只会觉得她是意识到自己在无理取闹。
说实在的,夏稚鱼老这样作挺没劲的。
江知砚脸色微沉,他淡淡地撇了眼夏稚鱼,满脸厌倦。
没两秒,皮鞋底接触木地板的声音轻轻响起,门被轻轻拽开又合上。
过了一会,房间里响起夏稚鱼微不可闻的啜泣声。
全自动窗帘不知道从哪里接受到指令迅速合上,屋子里漆黑一片,如同夏稚鱼的心境映射到现实。
屋子里里响起一声自嘲的冷笑。
看吧,她就知道江知砚除了冷暴力之外什么都不会做。
屋内屋外,一墙之隔,都静的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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