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光线昏暗,只有电脑屏幕的莹莹微光。
“你来了。”座椅上的男人回过头,将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
“监控我已经筛过一遍了,没什么可疑人物,拿着斧头或者类似包裹的更是影都没有。不过,”他用鼠标点开其中一个视频,“吴卒被害前半个小时,见过他女朋友。”
视频不甚清晰,但至少认得出人。这里应该是事务处的员工大楼,装修风格和大厅里对比惨烈,简直称得上是简陋了。
一个穿着统一西服的男人正向着走廊尽头的厕所走,步伐有些急切。而这时女厕里正好走出一个人,男人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步伐倏然停下。
是梁万雪。
女人看见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微笑着和他说了什么。
吴卒站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女人说完后,他简短的回应了什么,就转身走了。
视频就此结束。
季涟若有所思的摸着左耳的耳垂。
吴卒的反应很有意思。
他见了梁万雪后虽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或动作,离开时的步伐也并不快,却给人一种感觉。
他似乎有点紧张。尽管他压抑着做出一副很冷静的样子,但他微微虚握后又放开的拳以及离开时有些僵硬的姿势,都在告诉季涟他很紧张。
甚至可能有些害怕。
他在怕些什么呢?梁万雪吗?
“再给我看看遇害现场的那个监控画面。”
李俞将视频调出来。
“这个因为是给公子哥儿们用的,比员工宿舍里的高级,有声音。实际上,它的音频比画面有意思多了。”说着,帮季涟戴上耳机。
六点时,阿姨清洁卫生间,六点四十分离去。之后一直没有人出现在监控画面里,直到九点二十五分。
吴卒从赛车场的方向,匆匆忙忙的走进厕所。
过了没几秒钟,耳机里传出一声闷响。
画面里依旧没有人出现。
一直到十点十分,又出现了“咚、咚、咚”的响声。
季涟数了数,大约有四五十下。声音时重时轻,不好分辨,但与伤口数量大致吻合。
之后一直很安静,画面中也没有人。直到十点四十分安宁出现。
他走到门口时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有些警惕的走进去。没过几秒钟他就出来了,向着赛车场走去。这时他的步子竟也是不疾不徐的,面上也没有什么恐惧或焦急的神情,只是平静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几分钟后,他带着两个保镖回来。几声巨响后是木门断裂的声音,其中一个保镖立马冲出来呕吐。片刻后安宁也出来了,掏出手机摁了两下,发现没电后又扔回兜里,再次走向赛车场。
看完后,季涟沉默着思考。
第一声巨响和后面的动静之间隔了四十五分钟,这是为什么?
尸检报告的死亡时间和第一声闷响吻合,之后死者就在隔间躺了四十五分钟。
莫非有两个凶手吗?
第一个杀了他,第二个制造那些伤痕?
那这两人互相认识吗?
若是只有一个,这四十五分钟他或她又在做些什么?
线索还是太少了啊。
“吴卒的手机呢?”想了会,季涟转头问李俞。
“这。聊天记录都复原了。”
季涟翻了翻。
吴卒的手机很干净,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软件,好友也并不多,基本全都是同事。
最值得注意的就是他和梁万雪的通话记录了。
一个多月前,梁万雪向吴卒转了四万元。
微信聊天记录里没有说明原因。
后来就是日常的闲聊,最多的话题是今天吃什么。
直到上周三,一月十三号,梁万雪让吴卒工作结束后来找她一趟。在那之后,聊天记录就断了,两人再没有发过消息。
而这周五,一月二十二日,吴卒被发现死于卫生间。
涉及了金钱纠葛,梁万雪的杀人动机也有了。
只是……季涟看向另一段监控视频。
里头,梁万雪在二十儿日早上八点五十五分进入监控室,和同事换班交接,随后一直待在监控室里,有着明晃晃的不在场证明。
不过,她作为监控室保安,帮助他人躲过监控,也是极有可能的。
毕竟,没有监控拍到可疑的人,凶手显然对赛车场的监控排布极为熟悉。
而且梁万雪并没有提到那四万的去向以及他们的争吵。
想到这里,季涟又对李俞道:“你去查一下吴卒和梁万雪的人生经历以及人际关系,越详细越好。”
随后便打了电话给向晚。
“尸检报告刚出来,已经有结果了。”对面抢先开口,“没有纹身之类,但是你提醒我之后我仔细看了好几遍,发现似乎有几道比较平滑精准的胸腹部切口,都用斧头对着伤痕覆盖过砍伤。凶手做得很仔细,一般很难看出来。”
“凭经验判断,像是器官采集。”
……这就对了。
凶手在尸体上补这么多伤口,是想要掩盖什么?
——自然是另一些至关重要的伤口。
“可以判断有无器官缺失吗?”
“恐怕不行……死者身体里面的内脏也被剁碎了。”
“先按切割器官的猜测调查。”
挂了电话,季涟下意识伸手去碰左耳,又意识到墨绿色流苏耳坠已经被他取下了。
案子的调查是有眉目了。
那四十五分钟的用途终于可以解释,并且还牵扯出了一些更致命的东西。
非法器官买卖。
梁万雪,一个普通小姑娘,从哪里来的渠道呢?
她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用斧头杀一个男人又太过勉强。
那问题就出在别的人身上了。
季涟走进一间小接待室。
梁万雪就被安置在一张桌后。
季涟走到她的对面,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梁万雪,你之前说你和吴卒最近没什么矛盾,一切都很平常?”
“是。”
“但分明有人听到了上周三你和吴卒的争吵。”季涟抬眼,“是因为那四万吗?”
梁万雪微微一抖。
“你和吴卒已经冷战好几天了,今天早上你们在厕所碰见时说了什么?”
梁万雪沉默片刻后开了口。
“阿卒遇害那天,其实我定了餐厅。为了庆祝在一起两周年,也是为了和好。”梁万雪低着头,“钱的事……是上个月阿卒为了对婚礼做筹备,用我的四万加上他自己出的六万一起,投的理财产品。等有了收益,就用这钱结婚。”
她忽而抬起头,有些焦急地道:“所以肯定不是我杀了阿卒啊!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我的钱也已经投进去了,他死了我不就拿不回来了吗?我还定了餐厅,我怎么可能在两周年纪念日杀了他啊!你们应该去抓真正的凶手!”
季涟看着她,不为所动:“那你们怎么会吵架?有什么矛盾?”
梁万雪咬了咬牙,“那是因为我身体查出一点问题,要做个小手术,我想让阿卒把钱取出来。他做不到。但是我本来就打算今晚和好的啊!”
说着说着,她低下头去,将脸埋在手心啜泣起来。
“是吗?”季涟盯着那个女人,在她重新把头抬起来的那一刻,轻轻的道:“你很需要钱?所以才会要他的器官,是吗?”
梁万雪的身体僵住了。
她下意识的抬眼,却正好对上了季涟凌厉的视线。急忙慌乱的垂头,看着桌面,身子不可控制的细微颤抖着。双手下意识搅在一起,又在意识到自己动作的下一刻松开。
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季涟也坐着不动。
一片漫长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梁万雪的颤抖渐渐平息了。她终于意识到如果她一直不开口,这种如芒在背的折磨会一直持续。又是许久过去,她像是在组织了无数次语言后,终于一点一点的积攒好了开口的勇气。
“我不知道。”梁万雪艰涩地开口道。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很奇怪,但她不敢清嗓子,不敢做任何多余的行为。
“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这句话后,她果真什么都不再说,只是低着头坐在那里,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季涟转身离开。
“头儿,真不问啦?”门外,陈月靠着墙等他,“她明显就知道些什么。”
“问了也不会说的。”季涟径直向外走去,“叫个人守着她就好了,你叫上沈川跟我来。”
“去哪啊,头?”
“城东。”
同时手机一震,陈月拿出来一看,是季涟转发的吴卒和梁万雪的详细经历。
吴卒的个人资料非常简单,上学,待业,来赛车场打工。但陈月再怎么吊儿郎当也毕竟是个专业警察,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这简直是那种身份经历造假的专业模板,还是最便宜普通的那一版。
看来这位苦主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好公民啊……那四万指定有什么说法。
下面这份是梁万雪的。
父母为小学教师,在三十五岁时老来得女。后来又从孤儿院收养了一名十四岁的男孩,名叫梁约。
虽日子清贫,但姐弟两过的很好。
……
梁万雪十七岁时,梁约意外猝死,享年十八岁。
……
梁万雪十八岁时拥有第一份工作,在城东某工厂当女工。
……
十九岁时,父母查出癌症晚期,半年后死亡。
梁万雪失去工作,并不富裕的家庭为治疗疾病而负债两万。
梁万雪躲债半年,后来到刚建成城西的梯平山赛车场当保安。
二十三岁和吴卒确定关系。
今年二十五岁,男友死亡。
下面还有一些更详细的信息。
陈月的目光被其中一行字吸引。
“梁父梁母治疗期间,曾被公益负担五万元治疗费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