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进展看似顺利,珂希尔甚至并不知道这所谓的“入团测试”到底测试了什么具体的项目,大约也只是一些类似于平衡球和走钢丝这样一些比较简单的类目,只是塞巴斯蒂安一直在尽力地忍住笑意,而且她竟然在夏尔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可那微笑看起来并非发自真心,好在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夏尔用白色眼罩遮起的右眼,那只眼睛上烙刻着证明与恶魔交易的纹章,毕竟这个马戏团的成员多少都有些身体上的问题,大约这一点在众人眼中也不足为奇。
她告别了夏尔和塞巴斯蒂安,joker则带着二人去参观了各自的宿舍,珂希尔临走之前还在马戏团的帐篷周围来回转了转,却也并没有什么发现,那些失踪的孩子们绝对不会在这里,珂希尔渐渐淡忘了栀子花带来的馨香,经常在眼前浮现的只是那只小巧精致的短笛,joker说,他只会吹一首曲子,所能做到的事情也只有一件。
所以他所说的那一件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耳边随风传来悠扬的口琴声,她循声绕过栅栏,帐篷边堆叠着盛放道具的木箱,是那个在首次公演中出现的会喷火的高大男人,距离近了,珂希尔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身上的皮肤也是粗糙又通红的,看似是一种先天性皮肤疾病,自己刚在丧仪店住下的那两年经常会看到老师为全身布满红色斑纹的婴儿准备最后的晚宴,而那火焰大约是在表演之前提前在口中准备好了一定量的酒精的缘故。
他们都是普通的人类,这件事大概不能跟非人扯上什么联系。
“是鹅妈妈童谣吗,《吹笛人的儿子汤姆》,这样小众的曲子没想到能在这里听到呢。”珂希尔提起裙子越过栅栏走到他身边,Jumbo抬起头看到珂希尔的眼睛时又立刻低下头去说到:“是的,这首曲子是哥哥他教我的,您是那晚演出中的观众之一吧,您是要找哥哥吗?”
“不,并不是,我刚从joker那边过来,今后弟弟在这里还要托你们费心教导呢,不过您称呼joker为哥哥是……”珂希尔问到,jumbo顿了顿,将口琴放进口袋说:“我们这里的一线成员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大概就像青梅竹马那样。”
“原来你们是同乡。”珂希尔微笑着抽出一朵栀子放在jumbo的手中,站起身时看到了远处帐篷处正在对自己招手的joker,她知道今天应该和这里道别了,于是对jumbo说到:“感谢您一首曲子的款待,我也就不在此打扰您了,希望下次还能看到您精彩的演出。”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jumbo只是呆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栀子花,那女子可真是美丽,昨日便听闻哥哥遇上了一个如同天使一般的女子。
“还是少跟她说一些这里的事情为好,jumbo,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我们都好。”joker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的身边,jumbo只是低着头看着那朵仍旧新鲜的栀子花默不作声,半晌,joker拍着他的肩头大笑道:“可不要误会什么了 jumbo,我只是有些好奇她罢了,她简直像个童话里的天使,我从没见过这样可爱的希腊女子。”
再一次穿过十九大街的时候,珂希尔在街角站定,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贝类和鱼虾交叠在一起的腥味,看着出售番茄的商贩与摊位,珂希尔忽然怅然地想起了成弈还有那些蛮横无理的印度流民,当时第一次遇见了索玛和阿格尼先生,她只觉得遗憾,或许是自己又对于友情寄予了一些虚妄的期望,但愿成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情势所迫,如若按照刘涛的所言,那么成弈对自己的憎恶怕是早就埋下了。
抛开刘涛先生的胡言乱语,大约成弈最憎恨的是自己在他们口中的西洋人的这一身份。
“很少见到你这样失神,看你这愁容不展的样子,我曾告诉过你让女孩高兴起来的东西是崭新的裙子与珠宝还有那些用不完的口红。”这温柔娇媚的声音里混杂了清淡的葡萄酒酒香,是巴克夫人,她那旖旎的红裙在灰蒙蒙的大街上很是夺目,自从在伦敦郊区开设了两三家酒厂之后巴克夫人极其注重自身形象,也非常频繁地来往于伦敦各个夜场之间结交各界朋友,自此便有了那些风流的艳闻,但珂希尔明白,巴克夫人与自己如出一辙,不过是为了那些孩子罢了,她从本心里一直是讨厌那些男人的。
珂希尔回头的时候巴克将折扇轻敲在了她的肩头,并将手中的巨大牛皮纸袋放进珂希尔怀中说到:“听说你遭遇了海难,和那位小伯爵,你的老师还好吗,替我向他问好,这是我给你专门定制的礼物,可爱的孩子,如果你将要打算和那个男人结婚,我希望你可以穿上这件漂亮的婚纱,你一定是最美丽的新娘。”
“当然了巴克夫人,眼下我也是好好站在您面前的,丧仪店无事发生,老师他也很好,只是最近我还有一些其他事情,不知道您……”珂希尔小瞧了那袋子的重量,在接住袋子的时候险些摔倒,只得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还不等她说完,苏珊拉起珂希尔的手走出街角并说道:“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凡多姆海威伯爵为我们提供的资金已经足够孩子们生活很久了,米娜那天拿着支票来见我的时候我还有些不敢相信,你一定为那位小伯爵付出了比三十万英镑更高价值的东西吧,我听说他奉女王之命令接管了伦敦港,想必其中定有你的一份功劳。”
珂希尔沉默不语,直至回到了酒馆之后苏珊却立刻转身关上了店门并悬挂了打烊的牌子,清秀的男侍者为珂希尔端上了一杯热可可后苏珊摇着扇子说道:“没有我的命令可不许打扰我和贵客的谈话哦。”
“十九大街如今已经是鱼龙混杂之地,我无法在那样的地方跟你谈论方才你要问的事情,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珂希尔。”苏珊卧在榻上,折扇送来的凉风似乎使店内的酒香更加浓郁,眼瞧着这个孩子不比从前一样脸上会挂着笑容,伦敦的地下社会也逐渐暗潮涌动,这些事情到底还要困扰她多久呢?
“诺亚方舟马戏团在英国境内的行进路线有些可疑,我认为那些以兜售鲜花或者铅笔补贴日常生活的孩子们不可能毫无原因地放下这些工作而忽然消失,我不知道他们跟失踪的孩子们是否有关系,但是咱们孤儿院中的孩子们似乎并不知道这个名声大噪的马戏团,伯爵与我已经在着手调查了。”珂希尔捧着热可可坐在榻前叹息着,苏珊抚摸着她柔软的卷发说道:“我早有听闻,隔壁的城镇里总是有孩子失踪,并且时间都是深夜,甚至是孤儿院中那位婆婆的养女。”
苏珊明白,如果不弄清楚这些事情珂希尔很难心安,她问道:“你可曾去了那个马戏团,有什么发现吗?”
“看起来很平静,并没有太大的异常,伯爵与我看了一场马戏甚至混入他们的帐篷里,也并没有看见那些失踪的孩子们,而且马戏团的一线成员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贫苦孩子,身体上都有一些难以言说的障碍,他们也是同乡。”珂希尔眼前忽然恍过joker的身影,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莫名地想要信任他呢,总觉得经历过那样人间炼狱的人们并不会和这些触犯人性底线的事情有所关联。
她与他分明是一样的人,只不过是自己比较幸运,遇到了老师而已,对了,老师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呢?
珂希尔闭上眼睛,任凭午后的阳光扑落在纤长的睫毛上,热可可的温蕴气息带来了一丝困意,苏珊见此再次摇起折扇说道:“可爱的孩子,看来那里有你印象格外深刻的人。”
“是那位代理团长,看样子是个很不错的人,他与我是朋友,说到底我还是不愿将这些事情和他们联系起来,不过一切看起来着实可疑,我曾亲手触摸过他们所佩戴的假肢部件,总是觉得那些部件的触感很熟悉。”珂希尔说着,想起joker掉落在地上的短笛,那支短笛上刻印的纹章是盛开的向日葵和“K”形的字符。
“越是看似亲近的事物越是危险,说到底你还是个小孩子不明白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你可不知道我的前夫,婚前那般绅士温柔,谁成想婚后竟然那样狠心地抛弃了我和多瑞丝……”苏珊打趣地絮叨起自己那失败的婚姻,珂希尔一边安抚一边心里想着那个奇怪的纹章便随口问道:“向日葵与大写的K字符合起来是什么的纹章呢,我的那位朋友有一只很精致的短笛,笛子上就有那纹章。”
“是那位代理团长吗,会吹笛子听起来真是风雅,可怎么听起来有些像那个德国的传说故事,哈默尔恩的吹笛人,被城市抛弃的流浪艺人男子吹响那只笛子,孩子们就会心甘情愿地随着笛声跟他去到不为人知的远方,不过你说向日葵的纹章吗,我记得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家孤儿院的院徽是向日葵,但是类似的也有很多,毕竟那代表着阳光与希望,说到徽章,我们的孩子们也要有属于自己的院徽才好呢,还辛苦你帮我想一想设定成什么样子的才显得别具一格,毕竟你才是真正意义上给他们第二次生命的母亲。”
苏珊说着起身将一叠文件放入珂希尔手中继续说到:“我也知道你的顾虑,失踪的孩子因为有人知道他们的消失所以算作失踪,如果像我们那些孩子一般的话,大约化成灰烬也查无可查了,这是最近我在伦敦东区的贫民窟还有近郊村镇收集到的一些法律上符合进入孤儿院的幼童信息,这些孩子们也愿意和我一起去孤儿院,但愿你看到这些可以安心些,我不知道在调查案件原委上能帮你做些什么,只能为你看好他们而已,祝你早些找到答案吧,可爱的孩子。”
苏珊看得出珂希尔眼下无心于做甜点,只得放弃了希望她做甜点带给自己的想法,直至黄昏,太阳在西天竟然热烈起来,如同泼洒的血液一样的刺目,珂希尔一直望着天边的红云,直到沁出一颗因强光照射而溢出的泪滴。
这时她才知道原来已经耽误了一下午的时间了。
从巴克夫人那里离开,她好像很担心自己,一直在跟自己说这件婚纱的穿法还有她是如何精心设计了这件头纱,并且告诉自己调查的事情不能心急,毕竟苏格兰场对于这些事是态度不明的,不加以作为也看似并没有放弃,如果自己要和夏尔大张旗鼓地查探这些事情未免太过点眼,这样会遭到苏格兰场的抱怨于非议,对丧仪店更是不利。
太阳已经全部被暮色吞没了,今天晚上竟然没有月亮,街上的行色匆匆地往住所或者酒馆舞厅赶去,车马来往间只有几个报童正在挥舞着手中的传单高声唤着。
“晚上好,美丽的小姐,请您停一停看看这个吧。”
是一位挎着花篮的报童女孩,似乎只有七八岁,梳着两条细细的辫子,黑棕色的眼睛看上去很是惹人怜爱,似乎是眼前的孩子太过瘦弱的原因,珂希尔总觉得她身上的衣服很是单薄。
珂希尔将纸袋重重放在地下,蹲身接过了她手中的传单,是诺亚方舟马戏团于周六的公演,约是只有四五日的时间了,珂希尔将传单在手中叠起,并在女孩的手中放了几枚铜币说到:“黄玫瑰很漂亮,感谢您在晚餐开始之前送来的好心情。”
女孩注视着珂希尔的眼眸羞红了脸,她抱住珂希尔的脖子亲吻了她后转身欢乐地跑开了,在街角处雀跃着向她挥了挥手,珂希尔看着怀中的栀子花与黄玫瑰再次陷入了沉思,她要做的,正是守护这些孩子纯真的笑脸,哪怕前方要面对的仍然是饥饿与寒冷,起码好过失踪的坏消息不断传来……
从巴克夫人的酒馆回到丧仪店那条冷清的长街需要穿过无数个小巷子,珂希尔抱着沉重的袋子在丧仪店门口站稳,星辰已经将光华倒影在了丧仪店店门边马灯的玻璃罩上。
她进屋取出蜡烛再次点燃马灯的时候感知到了强大的死亡力量,她向着对面的屋顶望去,威廉端着高枝剪站在烟囱旁边,珂希尔愣了愣,转念一想,既然老师并不在丧仪店,那么他出现在此处或许并不是要对老师不利,可如果是管理课的死神出现在下界的话那么这附近必定即将发生大规模的死亡……
“晚上好,威廉先生。”
“我现在无心与你说笑,安托瓦内特,前辈在哪里?”看着眼前的少女,威廉厌恶地将高枝剪生生戳进珂希尔脚边的台阶上,她身为人类,掌握着一定的非人的力量,甚至与灵魂对话的能力,若不是因为这样的天赋和死神无法干预人类的生死之原则,他怎会留她到直至前辈如今犯下大错?
“我不知道。”珂希尔笑着沉静地回答道。
“你引诱的他对人类肮脏的灵魂流连忘返,这是你的罪过,珂希尔.安托瓦内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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