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惜春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外头一阵喧闹,恰似一阵急风,打破了周遭宁静。紧接着,帘外传来一声呼喊:“林姐姐,我来啦!”声音清脆,透着热乎劲儿。
这声音还在耳边,帘子就被猛地挑起,史湘云风风火火闯进来。她穿着月白绫子衣裳,裙摆飘动,发间珠翠摇曳。
惜春有事,先行告辞。湘云嘻嘻一笑,拉着黛玉在榻上并肩坐下,话匣子就此打开,二人天南海北地聊起来。
说起往昔诗社联诗的事儿,湘云来了兴致,边说边比划:“姐姐,可还记得那次咏白海棠?你那‘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一出口技压群芳,当时把我们惊得不行,实实在在比下去了。”眼里满是钦佩。
黛玉抿嘴一笑,佯嗔道:“云妹妹,又打趣我。当日你那‘自是霜娥偏爱冷’,同样精妙,众人纷纷称赞。可别谦虚,埋没了才情。”
过了半晌,日光悄然西斜,黛玉抬眸看了看天色,而后起身,抬手轻轻整了整衣衫,柔声说道:“云妹妹,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老太太向来最是看重这些规矩,莫要让她老人家久等,免得挂念。”湘云忙不迭点头,二人手挽手,如春日里并蒂的花朵,携手出了潇湘馆,步伐轻盈地往贾母处走去。
一踏入贾母的院落,史湘云便觉那股熟悉的温暖扑面而来,恰似冬日里的炉火,暖人心扉。庭院之中,丫鬟们往来穿梭,有的手持扫帚,仔细洒扫庭除;有的端着水盆,忙碌地擦拭着桌椅。处处透着一股热闹而井然有序的气息,让人倍感亲切。
进了正房,史湘云瞬间收起了方才的活泼俏皮,整衣敛容,神色庄重。她莲步轻移,姿态优雅地走到贾母面前,而后微微下蹲,福身行了大礼,声音清脆且恭顺:“老太太万安,许久未见,湘云心中甚是挂念。这些日子,时常想起老太太的教诲,心里头就盼着能快点来给您请安。”
贾母笑容满面,那笑容如盛开的菊花般和蔼,眼中满是慈爱,仿若一湾温暖的湖水。她抬手轻轻示意史湘云坐下:“云丫头,快过来让我瞧瞧。哟,瞧着越发精神了,气色也好了不少,想来是日子过得顺心。”
史湘云挨着贾母乖巧坐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恰似天边绚丽的晚霞。提及自己的夫婿卫若兰,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芒,满是甜蜜与自豪:“老太太,若兰他为人极为和善,性子温润如玉,平日里不管对上对下,都是一团和气,从不曾摆过架子。且才学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一手字写得更是龙飞凤舞,叫人赞叹。骑射功夫更是一流,身姿矫健得如同草原上的骏马。前几日与友人外出围猎,他一箭射中了一头梅花鹿,动作干脆利落,旁人见了,都夸赞不已,说他是难得的人才。”
贾母听了,不住点头,笑意更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你嫁过去,有这般好夫婿,我也放心。夫妻间就该相互扶持,和和美美过日子,往后日子定甜甜蜜蜜的。”
正说着,贾母神色一黯,眸光中透出哀伤,一声长叹溢出唇间:“唉,只是一想起迎春那苦命孩子,年纪轻轻就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叫我这心里,怎能不疼。还有探春,远嫁他乡,山高水远,也不知过得怎样……”
史湘云见贾母这般,心中酸涩,眼眶泛红,赶忙倾身劝慰:“老太太,您别太伤心。迎春姐姐心地纯善,老天有眼,去了那边想必到了极乐之所,不再受这世间苦难。探春妹妹聪慧机敏,又果敢有本事。虽远嫁异国,凭她能耐,定能把日子过得顺遂。您就别忧心了,可要保重身子。您身体康健,能和我们说说笑笑,才是儿孙们最大的福气。”说着,轻轻握住贾母的手。
贾母神色哀伤,拉过史湘云的手,缓缓说道:“你邢妹妹出阁后,日子还算安稳,有个依靠。可琴姑娘竟被梅家扫地出门,孤苦伶仃,如今下落不明,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凤丫头的哥哥,越发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闲,搅得家里不得安宁。你二舅太爷,为人吝啬小气,偏又官项账目不清,如今艰难撑着,四处奔波周旋,愁眉不展。还有那甄家,往日钟鸣鼎食,自从被抄家后,没了消息,生死未卜,令人唏嘘。”
湘云听了,心中忧虑,问道:“三姐姐远嫁,隔山跨海,可有书信告知近况?也好让我们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心里踏实些。”
贾母微微摇头,叹道:“自她出嫁后,你二老爷说,皇家收到琉球国呈文,道是你三姐姐探春王妃已然升为皇后。本是喜事,可她因水土不服,身体抱恙,难以回乡省亲。这让我日夜放心不下。咱们家近来祸事连连,我实在抽不出心思多关心她。眼下,四丫头还没寻到合适婆家,正愁人呢。至于环儿,唉,他那不成器样,谁还有心思提他。如今咱们家光景,比你从前在这儿时艰难多了。入项少,出项多,坐吃山空,处处透着衰败气象。还有你那可怜的宝姐姐,薛家麻烦不断,生意一塌糊涂。你二哥哥还是没个定性,不肯读书,将来可怎么撑起这门户哟,这可如何是好哟。”
劝解完贾母,史湘云谨遵贾府规矩,依次前往各房请安。她在各院落间往来,每到一处,都与亲眷亲切交谈。或与嫂子们闲话家常,或对晚辈关怀叮嘱,礼数周全。
且说湘云又回到潇湘馆,众人正说得热闹,欢声笑语不断。忽然,门“砰”地被撞开,宝玉一阵风似的冲进来,衣袂飘、发丝乱。瞧见史湘云,宝玉眼睛一亮,满脸惊喜,几步就蹿到跟前:“云姐姐,你来了咋不叫我一声!我刚在园子里,从这头找到那头,四处寻你,腿都快跑断了。”他气喘吁吁,胸膛直起伏,生怕史湘云跑了。
史湘云笑着伸出食指,点了点宝玉的额头,嗔怪道:“你这呆子,都这么大了,还毛毛躁躁,没个稳重样。进个门都风风火火,也不怕冲撞了人。”话虽如此,眼里却满是宠溺。
宝玉挨着史湘云坐下,前倾身子,一脸好奇,拉着史湘云的衣袖摇晃:“云姐姐,卫家哥哥待你可好?你们平日里都干啥有趣事儿?快讲给我听听。”眼神里满是期待。
史湘云兴致勃勃,娓娓道来:“若兰待我自然是极好的。他事事都为我着想。平日里闲时,我们或是在庭院对坐,下棋研习。他棋艺精,每步都暗藏玄机,我常输给他,却也学了不少。或是携手外出,漫步山水间,踏青赏景。山间野花多,溪水潺潺,我们一路有说有笑。他还教我骑马射箭,我学得笨,拉不开弓、骑不稳马,但他极有耐心,一遍遍示范指导,直到我有进步。”说到这儿,她脸上泛起红晕。
众人围坐一处,言语亲昵,你一言我一语。王熙凤在一旁打趣,引得众人哄堂大笑;黛玉轻抿嘴角浅笑;袭人在角落默默微笑。屋内满是欢声笑语,只是在这热闹当中,隐隐含着对往昔的怀念。想当初,他们在贾府无忧无虑地成长,有过无数欢乐的时光,可如今,岁月流转,人事变迁,那些美好只能在回忆里找寻。
是夜,月色如水,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屋内。史湘云和衣躺在床上,怔怔望着被月光勾勒出轮廓的房梁,思绪万千。
今日与众人相聚,往昔在贾府的事,一股脑涌上心头。想起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姐妹们在大观园吟诗作画、嬉笑玩闹,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她们在稻香村里论诗,李纨端坐主位品评诗作;在藕香榭赏荷,荷叶荷花摇曳,惊飞枝头雀鸟。可如今,时光过去,姐妹们各奔东西。
她又想到迎春的悲惨结局,嫁入孙家受尽折磨,年纪轻轻就没了,实在是命运弄人。还有探春远嫁,山高水远,相见无期,家书也难解思念。这么想着,史湘云心中泛起忧虑。贾府如今看似繁华,内里却弊病丛生,经济入不敷出,下人们勾心斗角。收入越来越少,开销却依旧庞大,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下人们为了利益明争暗斗,没了往昔和睦。她知道,贾府兴衰与每个人都相关。
史湘云辗转反侧,床榻嘎吱作响。她心想,自己虽嫁入卫家,但贾府是娘家,亲情难断。她希望能为贾府出力,哪怕只是一点。或许可以找时机和卫若兰商量,看在家族事务、经济往来上,能否帮衬贾府。卫家有钱有势,若能帮忙,或许能让贾府渡过难关,比如生意上牵线搭桥,或资助钱财缓解经济压力。
想着想着,史湘云眼皮渐沉,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在梦里,一阵轻风吹过面庞,带着春日芬芳。她睁眼一看,已身处大观园沁芳闸畔。春日暖阳洒下,暖融融的。园中繁花盛开,红的、粉的、白的,一朵挨着一朵,一丛接着一丛,把园子装点得如梦似幻。
史湘云低头瞧见自己身着月白锦缎长裙,绣着海棠花。裙摆随风轻扬。正愣神,听到不远处传来笑声。抬眸望去,黛玉、宝钗、探春等姐妹们身着华服,笑语盈盈走来。黛玉穿淡绿罗裙,宝钗着宝蓝衣裳,探春一身火红衣衫。
众人相聚,欢喜不已,携手漫步花海小径。小径旁桃花灼灼,落英缤纷,花瓣飘落在肩头。史湘云伸手接住一片花瓣,笑道:“如此美景,不赋诗可惜了。”众人称妙。于是,在沁芳闸边石凳坐下,摆开笔墨纸砚准备吟诗。黛玉率先起笔,写下一首诗;宝钗思索后,也挥毫泼墨;史湘云自然不甘落后,才思敏捷,诗句涌出。
众人在沁芳亭围坐,四周繁花簇拥。丫鬟备好笔墨纸砚。史湘云性情豪爽,率先起笔,略一思忖,想到春日柳絮,挥毫写下:“岂是绣绒残吐,卷起半帘香雾。纤手自拈来,空使鹃啼燕妒。且住,且住!莫使春光别去。”此句一出,众人赞叹。李纨说:“云姑娘这词妙,既写柳絮,又留恋春光,才情不凡!”黛玉轻摇团扇吟道:“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逑,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声音清脆,词句满是身世感慨。宝钗微微颔首和道:“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话语沉稳有力,众人佩服。
众人你来我往,妙句频出。沁芳亭充满诗意欢笑。正热闹时,天空飘来乌云,遮蔽暖阳,世界变暗。史湘云心中一凛,预感不祥。抬眼望去,一只孤鹤飞来,鹤唳凄凉。
接着狂风大作,吹散桌上诗稿,花瓣也漫天飞舞,花海一片狼藉。史湘云伸手抓诗稿,见一张飘落在地,拾起一看,是自己的判词:“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史湘云望着判词,心中悲伤。想起自幼父母双亡,在贾府寄人篱下,如今虽嫁得好,可未来如何?这时,姐妹们身影模糊,大观园景色扭曲,亭台楼阁歪斜,花草树木失去生机。
史湘云焦急呼喊姐妹们的名字,声音充满恐惧无助:“黛玉!宝钗!探春!你们在哪?”却只有自己的回声。她拼命奔跑,却像陷入迷雾,四周白茫茫一片。
忽然,一阵清脆鸟鸣骤然响起,史湘云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直直地坐在床上,眼神中仍残留着未散尽的恐惧。回想起方才梦中的种种情景,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织翻涌。梦中那前一刻的欢乐与后一刻的凄凉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而那判词,更是如同一团浓重的阴影,沉甸甸地笼罩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她不禁喃喃自语道:“这梦究竟预示着什么呀?我往后的日子,又到底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且说史湘云稍作镇定后,赶忙起身走到铜镜前,精心地梳理妆容。她将一头乌发细细梳理,使其顺滑如瀑,又挑出一支精致的海棠簪子,轻轻插入发髻之中。一番收拾后,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收拾停当,当下湘云便前去拜别贾母,又与黛玉、宝钗等姐妹一一话别。众人皆是满脸不舍,互道珍重,而后湘云才转身离开贾府,踏上归家之路。
且说凤姐的病情日益沉重,气息愈发微弱,面容憔悴不堪,形销骨立。再看贾琏,近来行事作风与以往大不一样,夫妻间往日的恩爱早已荡然无存。他每日里事务繁多,东奔西走,似乎所有事情都与凤姐毫无干系,对她不闻不问,态度冷若冰霜。
平儿在一旁,看着凤姐这般凄惨的模样,心中满是不忍,只得挖空心思,挑些好话来安慰她。偏偏邢夫人、王夫人归家已有好些日子,仅仅只是派人前来问问情况,却始终未曾亲自登门探望,这无疑是在凤姐的伤口上撒盐,让她心中愈发感到悲伤难过。
贾琏回到家中,也是神色匆匆,面对卧病在床的凤姐,竟连半句贴心的话语都没有,仿佛完全将往昔夫妻间的情分抛诸脑后。凤姐满心皆是绝望,只觉活着毫无意义,心里暗自寻思:“像这般活着,受尽冷落,还不如早些去了,也好免受这无尽的苦楚。”这念头一冒出来,仿若被魔障缠上,眼前顿时一阵恍惚。
恰在此时,只见尤二姐自那房后悠悠转来,莲步轻移,缓缓行至床前,幽幽说道:“姐姐,咱们可有好些日子未曾相见了!妹妹我在那处,日日夜夜都念着你,想要见你一面,却总不能如愿。今日好不容易才得进来,与姐姐说上几句知心话。姐姐为这府里,为二爷,费尽了心思,可咱们那二爷,实在是糊涂透顶。他非但不领姐姐的情,反倒抱怨姐姐行事严苛,手段狠辣,说什么自己的前程都被姐姐毁了,如今在外都抬不起头,没脸见人。妹妹我听了,实在是为姐姐鸣不平呐!”
凤姐迷迷糊糊,只觉浑身乏力,喃喃应道:“如今我也悔悟了,只恨自己心胸太过狭隘,容不下人。妹妹你却不记往日仇怨,还能来瞧我……”平儿在旁,听得这番言语,忙问道:“奶奶,您这是在同谁说话呢?”
凤姐猛地一惊,瞬间清醒过来,忆起尤二姐早已亡故,此番现身,定是前来索命的,心中惊恐万分。可又不愿让平儿知晓,强自镇定,勉强说道:“我方才神志不清,许是说了梦话。你快帮我揉揉,这头疼得厉害。”
平儿正忙碌着,忽见一小丫头匆匆走进来,禀报道:“平儿姐姐,刘姥姥来了,婆子们领着,正候着要给奶奶请安呢。”平儿一听,赶忙放下手中活计,问道:“她们现下在何处?”小丫头答:“刘姥姥不敢贸然进来,正在外头候着奶奶示下呢。”
原来,贾琏近日诸事不顺,官场受阻,钱财也周转不灵。他满心憋闷,又无处发泄,便将这一腔怒火都归到凤姐头上。他暗自埋怨:“都怪这泼妇,平日行事霸道,得罪不少人,如今连累我也没了前程。想当初她整治尤二姐,手段那般狠辣,虽说尤二姐是我心头好,可到底也是被她逼死了。如今府里外头,因着她的缘故,我都抬不起头做人。真是家门不幸,娶了这么个悍妇!”这般想着,对凤姐愈发冷淡。
平儿听闻刘姥姥前来,心下一惊,深知此刻凤姐正需宽慰,哪敢耽搁,急忙吩咐身旁小丫头:“快些有请刘姥姥,一路上仔细伺候着,切莫有冲撞之处。”
没多会儿,便见刘姥姥迈着细碎步子,满脸堆笑,急匆匆走进房来。她一眼瞧见凤姐卧于病榻之上,身形消瘦,面色惨白,眼眶瞬间红了,几步抢上前,双手紧紧握住凤姐的手,声泪俱下道:“哎呀呀,我的亲亲姑奶奶哟,这才多久没见呐,您咋就瘦成这副模样了?老身一听说您染恙在身,这心里头啊,就跟有千万只猫在抓挠似的,坐立难安呐,赶忙就赶来了。”
凤姐见了刘姥姥,恰似溺水之人望见救命浮木,黯淡的眼眸里陡然闪过一丝光亮,只是气力不足,有气无力地说道:“刘姥姥,您可算来了……我如今这般病弱之态,实在没脸见人了。”
刘姥姥瞧着凤姐那瘦骨嶙峋的模样,神情恍惚之态,心中亦是悲戚万分,不禁悲叹道:“我的好奶奶呐!这才短短几个月没见,咋就病到这般田地了?都怪我这老糊涂,咋就不早些来给姑奶奶请安呢!”说着,忙唤青儿过来:“青儿,快过来给姑奶奶请安。”青儿躲在刘姥姥身后,只是抿着嘴笑。凤姐瞧着,心中竟涌起几分怜爱之意,吩咐小红道:“小红,你且招呼着青儿。”
刘姥姥接着说道:“咱们屯乡里的人,平日里身子骨硬朗,若真生了病,就只知道求神许愿,压根儿不懂吃药这回事。我瞧着姑奶奶这病,莫不是冲撞了什么邪祟吧?”
刘姥姥这话,恰似一把利刃,直直戳中凤姐内心深处的痛楚,她再也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众人见状,纷纷围拢上前,好言安慰。
恰在此时,巧姐儿听闻母亲悲伤的哭声,小脸满是担忧,快步走到炕前,拉住凤姐的手,也跟着哭了起来。凤姐一边流泪,一边问道:“巧姐儿,你可曾见过姥姥?”巧姐儿抽抽噎噎地回答:“不曾见过。”凤姐又道:“你的名字,还是姥姥给取的呢,就如同你的干妈一般,你该给她请个安。”
巧姐儿乖巧地走到刘姥姥跟前。刘姥姥忙不迭伸手拉住巧姐儿,口中连念:“阿弥陀佛!可别折杀我这老婆子了!巧姑娘,我都一年多没来了,你还能认得我么?”巧姐儿眨着大眼睛,说道:“怎么会不认得?那年在园子里见您的时候,我还小呢。前年您来,我跟您要来年的蝈蝈儿,您也没给我,想必是忘了。”刘姥姥笑道:“好姑娘,是我老糊涂啦。要说蝈蝈儿,咱们屯子里那可多了去了,只是你们平日里不到我们那儿去。要是去了,弄上一车都轻而易举。”凤姐接口道:“要不,你带了巧姐儿去耍耍?”
刘姥姥连忙摆手,笑道:“姑娘这等千金贵体,自小都是绫罗绸缎裹着,吃的是山珍海味。到了我们那穷乡僻壤,我拿啥哄她玩,拿啥给她吃呀?这可别把我老婆子给坑死咯!”
正说着,贾琏从外头归来,一进屋瞧见刘姥姥,眉头顿时拧成个“川”字,满脸不耐烦道:“这乡下婆子怎么来了?也不嫌晦气。”
刘姥姥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凤姐见此情景,只觉心口一阵刺痛,强撑着病体说道:“二爷,刘姥姥可是一番好意,您莫要这般言语。”
贾琏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转身便走。刘姥姥望着贾琏离去的背影,压低声音对凤姐说:“姑奶奶,这二爷今儿个是咋回事呀?咋这般没个好脸色。”
凤姐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未作答。平儿在一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暗自长叹一声。她心想,如今贾府内忧外患,乱局丛生,凤姐又重病缠身,可贾琏却如此冷漠无情,实在令人心寒。
刘姥姥陪着凤姐说了好一阵子话,见凤姐神色疲倦,精神愈发不济,便起身告辞道:“姑奶奶,您好生歇着,老身就不多叨扰了。改日再来看您。”
凤姐微微点头,目光追随着刘姥姥离去的身影。待刘姥姥走后,凤姐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满心的委屈与悲伤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簌簌而下。平儿赶忙上前,轻声抚慰道:“奶奶,您别太伤心啦,保重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事儿啊。”
且说王子腾一去世,王仁便瞧着王子胜懦弱无主见,家中诸事乱作一团,往昔的骨肉亲情也愈发淡薄。恰在此时,又听闻妹妹凤姐病情沉重,便打着探望的旗号来到贾府,实则是想趁机讨些银子应急。
贾琏与王仁向来不睦,此番见他言语荒诞,毫无道理,便对他爱答不理,只当他是空气一般。
王仁见贾琏这般态度,讨了个没趣,转而把巧姐唤到跟前,说道:“你母亲以往行事,本就欠妥。一门心思讨好老太太,却全然不把我们这些娘家人放在眼里。如今你也长大懂事了,你且说说,我平日里可曾找你们麻烦、占过你们便宜?眼下你娘病重垂危,你可要听舅舅的话。你母亲娘家这边,如今也就剩我和你二舅大爷了。你爹的为人,我也清楚得很,只知道敬重外人。就说尤姨娘去世那年,我虽不在京城,可也听闻花了不少银子操办丧事。如今你娘病成这样,你爹竟还说要休了她,送回金陵,你身为女儿,怎能不劝劝你爹呢?”
巧姐听了,满心委屈,只能嗫嚅着回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话未说完,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王仁见状,仍不罢休,继续说道:“你也说不知道?我要是你呀,就把那些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巧姐抽抽噎噎地解释,说东西都被父亲拿去用了。王仁一听,顿时冷嘲热讽道:“哦!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是想留着给自己做嫁妆吧!”
巧姐被这话噎得一时语塞,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只能哽咽着,哭得愈发伤心。
平儿在一旁看着,实在气愤不已,忍不住说道:“舅老爷,有什么话,等我们二爷回来再说吧。姑娘年纪还小,哪懂得这些事儿?再说了,她母亲如今病重,生死未卜,您在这时候说这些,实在是太绝情了。”
王仁心里暗自盘算,妹妹凤姐平日里精明厉害,肯定积攒了不少财富。她屋里的银子,怎么可能少得了?平儿和巧姐这般说法,定是怕我来讨要,故意帮着敷衍。这巧姐也是个没主见的,指望不上。不过想要银子,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来日方长。想到这儿,他便装出一副笑脸,说道:“好孩子,别担心,舅舅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说完,便假惺惺地告辞离开了。
这日,王仁手里拎着些礼物,又一次来到贾府的家庙。瞧见巧姐儿,他满脸堆笑,说道:“巧姐儿啊,这些日子在这儿,肯定闷坏了吧。今儿个舅舅带你去城里逛逛,你可得乖乖听话哟。”
巧姐儿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高兴地应道:“我肯定特别乖!舅舅,咱们快走吧!”
随后,王仁领着巧姐儿走出家庙,来到热闹的大街上。只见街道上车水马龙,店铺林立,五光十色的景象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巧姐儿觉得新奇不已,兴奋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王仁为了让她能舒舒服服地赏景,特意租了一辆骡车,两人一同坐了进去。
骡车在小巷中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巷子尽头。眼前有个大院门,门上挂着个大灯笼。巧姐儿只看清灯笼上两个字,满心好奇,问道:“舅舅,这是啥地方呀?”王仁却没直接回答,只是拉着她的手,走进了院子。
原来,这院子正是锦香院,王仁对这儿熟门熟路。院子里,三面都是二层高的楼房,每层每个房间前都挂着小巧的灯笼,灯笼上写的名字香艳得很。
王仁让巧姐儿在院子里先赏菊花。巧姐儿瞧见有人正在布置盆花,尤其是楼梯口那盆瀑布菊,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一会儿凑近闻闻花香,一会儿伸手摸摸花瓣,玩得不亦乐乎。
这边巧姐儿玩得正欢,王仁则和鸨母在一旁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谈判。他指着巧姐儿,对鸨母说道:“她可不是一般的丫头,出身名门望族,那些小户人家的闺女,根本没法跟她比。你就出那么点钱,可打发不了我!”鸨母听了,眉头一皱,坚决回道:“这价格已经是顶好的了,不能再涨。”
可王仁哪肯罢休,坚持要鸨母加价。两人你来我往,争论不休。经过好一番讨价还价,最终王仁以五百两银子的价格,把巧姐儿卖给了鸨母。他拿着鸨母开的银票,还假惺惺地叮嘱道:“我可把巧姐儿交给你了,这银票要是丢了,那可就是你们的事儿,别怪我没提醒。”
此时,巧姐儿还在一旁逗着小狗玩得忘乎所以。王仁瞅准时机,趁她不注意,偷偷摸摸地离开了锦香院。鸨母见王仁走了,立刻指使几个茶壶和门房,把大门守得严严实实,生怕巧姐儿跑了。
巧姐儿玩累了,这才发现舅舅不见了,忙问:“我的舅舅呢?”鸨母冷冰冰地回道:“你哪有什么舅舅?在这锦香院里,你就是个小丫头!我才是你娘,往后啥事儿都得听我的!你要是再不听话,看我不打你!”
巧姐儿被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这时,云儿从楼上走下来,进了屋。她一眼瞧见巧姐儿,赶忙把她搂进怀里,转身质问鸨母:“这个小女孩我认识,她不就是荣国府的巧姐儿吗?妈妈,你怎么能买下她呢?”
鸨母撇了撇嘴,说道:“我还嫌她小,养起来麻烦呢。要是有人肯出八百两赎她,我立马放人。”
鸨母又不耐烦地挥挥手,说:“我被她闹得头疼,得歇会儿。你快把这麻烦带走!”于是,云儿带着巧姐儿上了楼,又是哄她吃饭,又是哄她睡觉,还安慰道:“你就叫我云姑娘吧。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且说刘姥姥在集市上买齐了所需物品,便牵着板儿的手,踏上了归途。走着走着,板儿突然嚷着腿疼,想在路边的亭子里歇一歇。刘姥姥也觉得自己脚酸腿沉,便把包裹放在亭子的台子上,和板儿一起坐下来。
就在这时,刘姥姥注意到亭子里坐着两个汉子,两人一边比划,一边交谈,似乎在商量什么要紧事。刘姥姥偶尔听到他们提到贾家还有凤姐儿等字眼,心里一惊,忙打断他们的话,问道:“两位大爷,你们说的贾家,是哪个贾家呀?”
那两个汉子瞧了瞧刘姥姥,回道:“老人家,您从哪儿来的,咋连这都不知道?我们说的是金陵城的贾府。听一些大爷们讲,他们家的凤哥儿快不行了,可她女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说起来怪可怜的,好好的豪门望族,败落之后,竟沦落到青楼里,成了风尘女子。”
刘姥姥听了,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大惊失色道:“大爷,你们可别哄我这老婆子。巧姐儿不会去那种脏地方的。你们肯定听错了。”
那汉子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不会说谎。我家老爷去过锦香院好几回,他说那儿有个姑娘年纪小,入行没多久。问她是哪儿人,她自己说是贾家的,母亲叫王熙凤。”
刘姥姥颤抖着双手擦眼泪,悲痛万分地说:“巧哥儿受苦了,她娘病了,又被卖到那种地方,真是命苦的孩子啊!”说着,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板儿见姥姥哭了,也跟着抹眼泪。
那两个汉子见他们哭得伤心,便安慰道:“老妈妈,您去过他们家?还是亲戚?”刘姥姥说:“我们确实有点关系。”她又对板儿说:“姑奶奶以前对咱们有恩,如今他们家败了,巧哥儿又遭了难,咱们得把她赎回来。”板儿说:“那咱赶紧出发吧,就是不知道锦香院在哪儿。”
两个汉子道:“就在州南那条街上,有个红衣巷,到那儿一找,就能看见挂着几个大红灯笼的地方。”刘姥姥边擦眼泪,边拉起板儿,朝着渡口走去 。
抵达渡口后,刘姥姥与板儿租了条船,悠悠荡荡划到对岸。下了船,二人依照那两个汉子的指引,径直来到红衣巷。巷子里,几盏大红灯笼高高挂着,十分惹眼。他们走进巷中,只见门口站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瞧模样应是看门的。
刘姥姥紧走几步上前,赔着笑脸问道:“这位太爷,敢问这儿可是锦香院?”看门壮汉点点头,开口问:“你们找谁?”刘姥姥忙答:“我们来找一个叫巧姐的人。”壮汉上下打量他们一番,满脸疑惑问道:“你们跟她啥关系?来这儿干啥?”
刘姥姥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坚定说道:“我是她远房亲戚,特意来赎她回去。”壮汉皱了皱眉,哼道:“赎人可不是儿戏,你们有银子吗?”刘姥姥赶忙应道:“有,有。”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壮汉接过银子,在手里掂量掂量,说道:“等会儿,我进去通报一声。”说完转身进了院子。刘姥姥和板儿便在门口静静等候。没过多久,鸨母扭着身子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二人,问道:“你们是谁?有啥事?”
刘姥姥心里七上八下,声音也不自觉地打着颤,回道:“我们是荣国府的人,特来赎巧姐。”鸨母嘴角一勾,扯出一抹轻蔑笑意,满脸不屑道:“我们这儿可没什么巧姐。”
恰在此时,云儿打门口路过,听到这话,瞬间想起之前王仁卖进来的巧姐儿,赶忙快步上前说道:“妈妈,休要骗人!巧姐儿就在这儿呢!”
鸨母没料到云儿会突然出来搅局,闻言一怔,旋即狠狠瞪了云儿一眼,转过头对着刘姥姥和板儿说道:“你们别听她胡言乱语,这儿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巧姐儿。”
云儿急得直跺脚,大声说道:“你们别信她那些鬼话!巧姐儿当真在这儿!我这就带你们去找她!”
刘姥姥见状,赶忙恭敬地行了个礼,说道:“给老板娘请安了。”
鸨母斜着眼瞟了刘姥姥一下,问道:“你是何人?我可不认得你,来这儿所为何事?”
刘姥姥回道:“我是来花钱赎人的。”
鸨母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道:“既然要赎人,那就进来再说,若是银子不够,可赎不走人。”
刘姥姥忙不迭连声道:“我有银子,有银子,老板娘尽管放心。”说罢,便随着鸨母进了后院的房间。
鸨母一进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道:“你要赎的是哪个?说出来听听,我好叫人带她来见你。”
“您这儿可有个叫巧哥的孩子?她是贾家的姑娘 。”刘姥姥问道。
“是她呀,来人呐,把巧姑娘带出来。”鸨母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下人们赶忙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没多会儿,便连推带搡地把巧姐带了进来。
刘姥姥细细打量巧姐许久,只见她面上涂着脂粉,唇上抹着胭脂,可那眼眸之中,却透着深深的忧郁。刘姥姥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巧姐,如今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刘姥姥眼眶瞬间红了,噙着泪,柔声唤道:“巧哥儿,你怎的会在这儿呀?可是受苦了。姥姥来救你了。我是你家的远房亲戚,你该唤我一声姥姥。”
巧姐听闻此言,往昔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忆起父母曾提及的刘姥姥,正是当年到家中做客,给自己取名的那位长辈。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巧姐再也按捺不住,“哇”地放声大哭,整个人扑进刘姥姥怀中,好似漂泊许久的孤舟,终于寻到了温暖的港湾。
刘姥姥见巧姐如此悲戚,心中亦是酸楚万分,眼眶中瞬间蓄满泪水,抬手轻轻抚着巧姐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孩子,莫要再哭了,姥姥这不是来了嘛。”
鸨母在一旁瞧着,早就不耐烦了,尖声催促道:“银子可带了?在这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声音里满是嫌恶与不耐。
刘姥姥赶忙拭去眼角泪水,神色坚定地说道:“我让孙子回去取银子了,明日便来。今日我在客栈住下,等他送来。”言语间尽是对巧姐的关切,以及定要救她脱离苦海的决心。
鸨母冷哼一声,嘲讽道:“那你赶紧走,等明日带足银子再来。记住,少一个子儿都别来烦我!一千两银子,少一文都不行!”话语中贪婪与无情尽显。
刘姥姥并未被鸨母的威胁吓倒,斩钉截铁地说道:“一千两就一千两!巧姐,你安心等着,明日姥姥定来接你。”语气中满是笃定,毫无退缩之意。
巧姐噙着泪,轻轻应了一声,她心里明白,刘姥姥是真心实意来救自己的。刘姥姥这才缓缓转身,走出锦香院,来到集市寻了家客栈,暂且安顿下来。她心中清楚,明日便是关键,一定要凑齐那一千两银子,将巧姐从这火坑中解救出来。
第二日清晨,天色方晓,晨曦微露。刘姥姥便早早来到渡口,简单吃了些干粮,而后静立在柳树之下,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满心盼着板儿到来。这一等,便是整整一个时辰,才见板儿脚步匆匆,神色焦急地赶来。板儿跑到刘姥姥跟前,将手中包裹郑重递上,喘着粗气说道:“姥姥,银子拿来了!”
刘姥姥接过包裹,心中稍安,二人不敢有丝毫耽搁,即刻前往锦香院。到了地方,刘姥姥将筹措来的银子呈给鸨母,鸨母便坐于一旁,细细清点起来。
待鸨母数完银子,一把将巧姐推开,脸上满是嫌恶之色,说道:“走吧,你姥姥把你赎出去了。你在这儿,既不听使唤,又不会服侍客人,留下也是浪费钱财,走了倒好。”
巧姐听闻,泪如雨下,当即跪地,哭着向鸨母道谢。刘姥姥见此,赶忙将巧姐扶起,一手牵着巧姐,一手拉着板儿,朝着渡口走去。一路上,巧姐满心怨恨难平,不住地咒骂那狠心的舅舅,直言他心狠手辣,竟将自己卖入这等不堪之地。刘姥姥亦是气愤填膺,怒声说道:“这等行径,哪配称骨肉至亲,简直连那牲口都不如!”
行至半路,刘姥姥念及巧姐兴许还饿着肚子,便带着她寻了家附近的小饭铺,点了些吃食让她充饥。又想到当年凤姐的托付,暗自思量,如今荣国府一片混乱,实非安身之所,便打定主意,带巧姐到城外乡下自己家中暂且安住。
且说彼时那刘姥姥自前番从荣国府归来后,便用贾府赏赐的银两购置了田地,一心经营家业。说来也巧,往后几年,风调雨顺,庄稼年年丰收,家中诸事顺遂。慢慢地,她的家业愈发兴旺,竟成了当地一方小有名气的富户。
一日,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有事来到小王庄。偶然间,他瞧见刘姥姥家中藏着一件稀世珍宝——成窑五彩小盖钟。这盖钟可不简单,乃是当年妙玉嫌弃,被贾宝玉转赠给刘姥姥的。此盖钟属明朝成化斗彩,精美绝伦,在古玩界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冷子兴在京城经营着一家古玩店,那时不少官员常通过他的店购置文物,行那权钱交易之事。正巧有一位官员,欲向忠顺王献上一份雅贿,听闻冷子兴这边有这成窑五彩小盖钟,当即出价三千两银子求购。冷子兴见此,欣喜若狂,觉着这是桩天大的买卖。交易达成后,他付给刘姥姥二千两现银,又帮她在小王庄购置了一座精致小庄园,还特意挂上了“小王山庄”的牌匾。
且说刘姥姥带着巧姐在小王山庄住下,日子过得倒也安稳,衣食不愁。过了些时日,一日,板儿满面红光、兴高采烈地走进屋来,鼓足勇气说道:“姥姥,您能把巧姑娘许配给我吗?我打从心底里喜欢她。”
刘姥姥听了这话,微微一怔,随后试探着说道:“板儿啊,你也晓得,我瞧着巧姐是个好姑娘,才拼了命把她从那烟花之地赎出来。如今你提出要娶她,我倒是不嫌弃她那段过往,只是怕巧哥儿不愿意。这样吧,待我去问问巧姐的意思。”
当晚,刘姥姥来到巧姐房间,言辞委婉地说起板儿求婚一事。巧姐听后,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板儿会向她求婚。虽说她对板儿也颇有好感,可一想到自己曾身陷青楼,难免心生顾虑,不知板儿这心意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一时冲动。
刘姥姥瞧出巧姐的犹豫,赶忙劝慰道:“巧姐啊,我知道你心里犯嘀咕。但你得信板儿是真心待你。他从小就对你有意,这次能主动提出来,可是下了好大决心的。”
巧姐听了刘姥姥这番话,心中颇为感动。往昔在荣国府,与板儿香橼换佛手的趣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一股暖流在心底缓缓流淌。她深知,这世上真心对她好的,也就只有刘姥姥和板儿了。这般想着,她红着脸,羞羞答答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刘姥姥心里明白,贾府虽说如今已然衰败,可到底曾是豪门贵族,诸多礼仪规矩断然不能丢。于是,她特意请来周瑞家的,帮忙操办婚事。又依照规矩,精心准备了聘礼,郑重其事地送往贾府,以表尊重之意。
彼时,贾琏正为家中诸事焦头烂额,见刘姥姥这般用心,又考虑到巧姐的处境,便也草草应下了这门婚事。
刘姥姥选了个良辰吉日,为板儿和巧姐举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婚礼当日,小王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只见一顶八人抬的大花轿,在欢快喜庆的鼓乐声中,晃晃悠悠地朝着巧姐住处而去。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绕着小王庄走了一圈,而后喜气洋洋地将巧姐抬进了“小王山庄”的洞房。
虽说贾府此时无人前来送嫁,可城里的周瑞家的、贾芸、小红、冷子兴等一众宾客,都纷纷赶来道贺。众人欢声笑语,场面热闹非常,这事儿也在庄里传为佳话。
婚后,巧姐便成了小王庄的乡绅富太太。昔日贾府的两个丫鬟,听闻巧姐在此,也前来投靠,与她一同生活。巧姐和板儿夫妻二人,男耕女织,日子过得富足美满。往后,更是儿孙满堂,一家人其乐融融,和和睦睦,恩爱一生,直至终老。此皆为后话,暂且按下不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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