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时寂静,空气仿佛凝滞。小喜子跪在地上,屏住呼吸,不敢抬头。
良久,皇后才轻轻吁出一口气,目光复杂地再次看向那枚玉佩,忽然想起半年前老七受伤回来,自己提出要去重谢救命恩人时被他急忙拒绝的维护之意,想必那时,老七已经对她动心了吧。
终究是救了老七性命的人,且老七明显上了心,若是处置不当,恐伤母子情分。她不能显得刻薄寡恩,但也不能轻易认可。
“罢了,”皇后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雍容威仪,却带着一丝疏淡,“无论如何,贾氏救了皇儿,于皇家有恩。皇家不能失了体统,也不能让人说我这个皇后不近人情。”她侧首对丁香吩咐道:“丁香,你亲自带几个人,拿着本宫的令牌,去荣国府走一趟。就说本宫听闻贾家二小姐贤淑知礼,欲召她进宫来说说话。记住,礼数要做足,给贾府,也给那位贾二小姐,该有的体面。”
“奴婢明白。”丁香躬身领命,她跟在皇后身边多年,深知“该有的体面”意味着什么——是客气的召见,是表面的荣宠,但绝非是对未来皇子妃的认可。
皇后挥挥手,让小喜子退下,独自望着窗外繁花,眉头微蹙。她倒要亲眼瞧瞧,这个能让老七倾心、甚至不惜赠出贴身玉佩的和离女子,究竟是何等人物。
很快,一队身着宫装、训练有素的宫女和内侍,簇拥着手持皇后凤谕的丁香姑姑,浩浩荡荡却又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已然有些乱象的贾府门前。
贾赦、贾政等人正为如何尽快将迎春送入忠顺王府而商议,忽闻皇后宫中来人,皆是大惊失色,慌忙整衣出迎。
丁香姑姑面无表情,声音平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奉皇后娘娘口谕,闻贵府二小姐贾迎春贤淑知礼,特召入宫一见。请二小姐即刻随奴婢等入宫。”
贾赦、贾政等人闻言,如同五雷轰顶,面面相觑,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知道迎春?还要召她入宫?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忠顺王那边可如何交代?
然而,凤谕如山,岂容他们置喙?贾赦只得硬着头皮,赔笑道:“有劳姑姑,小女……小女这就出来。”
当迎春被丫鬟搀扶着出来,见到这阵仗,心中亦是惊疑不定。但她看到丁香姑姑那平静却隐含力量的眼神,以及那代表着皇后权威的仪仗时,忽然想起了谢七郎留下的玉佩和承诺。
一丝明悟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走上前去,对着丁香姑姑盈盈一拜,举止从容,仪态端庄:“民女贾迎春,叩谢皇后娘娘恩典。”
长春宫内,香气馥郁,气氛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迎春垂首敛目,跟着丁香姑姑步入殿内,依着规矩行三跪九叩大礼,动作优雅标准,丝毫不乱,声音清柔恭谨:“民女贾迎春,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皇后端坐凤榻之上,并未立刻叫起,目光如细密的网,无声地笼罩在下方跪着的女子身上。她首先注意到的是迎春的容貌——确如小喜子所言,光颜玉容,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肌肤莹润通透,即便低垂着头,那侧脸轮廓也极为优美。更难得的是那份气质,温婉娴静,如同暖玉生烟,不灼人,却自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平身吧,赐座。”皇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谢娘娘。”迎春谢恩,缓缓起身,依旧微垂着眼睫,姿态端庄地在下首的绣墩上坐了半边,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膝上,背脊挺得笔直,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
皇后闲闲地问了几句她的日常,诸如平日在家做些什么,读什么书,可曾习字等。迎春一一作答,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不急不缓,言辞恳切朴实,既不炫耀也不自卑。说到喜好,也只提了些针黹女红、侍弄花草等寻常事。
皇后细细观察,见她眉宇间残留着一丝怯懦之意,这怯懦非但不让人觉得小家子气,反而更衬得她楚楚动人,激发人的保护欲。皇后心中暗忖:或许,老七那般刚毅果决的性子,见的都是争奇斗艳、工于心计的女子,反倒被这等纯然如小白花般的柔弱与坚韧并存的性子所吸引?他自幼便有主见,看人看事极准,能让他心悦的,必有其过人之处。
如此一想,皇后心中因迎春身份而起的那点芥蒂,倒是消散了些许。她贵为皇后,自然不会刻意去为难一个看起来如此柔顺、且于自己儿子有恩的年轻女子。
忽又想到老七待她如此,她又待老七如何?她可不愿自己的儿子单相思。
皇后心念一动,决定直接问个明白。她挥退左右,只留丁香在旁,看着迎春,语气放缓,问道:“老七他那块‘定’字佩,若非极其看重,绝不会轻易予人。本宫只问你一句,你心中,可也中意他?”
迎春没料到皇后问得如此直白,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一直蔓延至耳根。她羞涩地垂下头,沉默片刻,终究鼓起勇气,轻轻点了点头:“民女……心中确有七郎。”
见她此番情态,皇后这才放下心来,语气缓和了些许,说道:“你大姐姐元嫔也在宫中,你们姐妹也许久未见了。本宫已让人知会了她,你便去她那里坐坐,说会儿体己话吧。”
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但也给了迎春极大的体面,允她们姐妹宫中相见。
迎春心中微松,再次起身行礼:“民女谢娘娘恩典。”
皇后微微颔首,对丁香道:“带贾二姑娘去元嫔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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