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钱庄秣陵分部，一家坐落在秣陵城旧城区老街角落的钱庄，支持境内全部银行汇款转账，还能提供寄存、保管服务，服务标语是“天长地久，永远相伴”。
只不过这钱庄的店面却小得可怜，两层楼的小房子，连大门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玻璃门，门上面却挂着个木头牌匾，上面用黑字从右到左刻着“红梅钱庄”四个大字，左下角是小小的“秣陵分部”，就算是在这条街住了十几年的人都未必会注意这里有一家小小的钱庄。
这就是红梅钱庄？
一个头发微微泛白的阿姨手里拿着一张小小的字条，站在钱庄门口看了又看，怎么都想不起来这里到底是什么时候开了这么一家银行。
不会是诈骗吧？
阿姨的年纪看着四十出头，但脸色却十分憔悴，想了半晌，她终于鼓足勇气走进了这家钱庄。没想到这么小的店面，里面的装修却十分不错，大堂的墙壁都是玻璃的，窗明几净的大堂里摆着几盆颜色鲜艳的红掌和一些叫不上来名字的绿植，头顶上巨大的水晶灯在阳光的折射下流光溢彩。
只不过工作人员都很奇怪，门口的保安坐在凳子上，他脸上的汗毛似乎太重了些，都长到了脸颊和额头，脚还搭在面前的桌子上，一副消极怠工的样子。
整个钱庄只有一个柜台，柜台里的姑娘正用爪子摆弄着自己的……兔耳？
阿姨吓了一跳，忙擦了擦眼睛再看一看，保安已经受到惊吓般猛地站起，柜台的姑娘也站了起来，没有兔耳朵，也没有爪子，大家都是正常人，这位阿姨松了口气，对着略显紧张的保安点了点头，坐到了柜台的玻璃罩前。
“欢迎光临红梅钱庄！请问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柜员姑娘向阿姨举手示意，阿姨看了看这柜员姑娘的工牌，上面写着“涂小丽”。
阿姨神色有些紧张，又掏出了那张纸条，纸条上是两行字，第一行是这里的地址：
“所街10号”
第二行记着一串号码：
“101144911”
很奇怪的数字，既不像银行账户，也不像身份证号。
“我想转账给这个人，五十万。”说着，阿姨掏出了自己工农银行的银行卡和身份证，“这张卡能转吗？”
涂小丽神色有些奇怪，应该说这家钱庄到处都透露出奇怪的味道，她顿了顿，礼貌地问道，“可以转的，但请问秦阿姨，您转账是什么用途呢？”
“我……我结婚。”
“秦阿姨您自己结婚？还是您孩子结婚？”
“我……我的孩子结婚！你不要问了！”
秦阿姨的语调忽然升高，整个人也因为激动站了起来，把面前的涂小丽吓得下意识后仰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秦阿姨感觉自己又在她头顶上看到了一双兔耳朵。
秦阿姨平日里很少发脾气，当下有些愧疚，本想向她道歉，却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又无声无息地来了名高个子的年轻男子，此时正倾身过来，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工牌上写着“大堂经理”。
“秦阿姨，方便告诉我，是谁介绍您来的吗？”
这里的人都神出鬼没，搞得秦阿姨有些害怕，但最近她身边发生的事情无一不挑战着她敏感脆弱的神经，她也顾不得这些诡异之处，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一个高人，我有事拜托他，他说要我到你们这里来转钱。”
年轻男子很温和地笑了，“高人？是您最近遭遇了什么事情吗？”
秦阿姨眼睛有些红，有些不耐烦道，“不要问了……快转吧，我儿子等着救命呢！”
众人皆愣了愣，柜员姑娘小心翼翼地说：“阿姨，这种‘高人’很多都是搞诈骗的，我们妖……我们正经做驱邪的服务收费也是有标准的，没有这么高，您要不要……要不要和我们茆经理说一下您的事情？他可是有你们人类的道士证的，很专业，而且是免费的！”
秦阿姨愣了愣，“我们……人类？”
年轻男子有些尴尬，但还是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怕秦阿姨不信似的，说着就从西装的内兜里掏出了一张黄纸，随手画了几笔向钱庄的角落丢了出去，低声念了句“天地无极，破障于此，急急如律令！”
霎时间，黄纸飞去的角落被烟尘淹没，那边放着的一个垃圾桶咕噜噜的滚了出来，威力骇人。
秦阿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也不知道这是个做什么用的障眼法，却也顾不得许多，忽然哭了出来：“道长！您真的……真的会驱邪吗？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
道长茆四九安静地听完秦阿姨的故事，心里轻叹道，世事无常啊。
原来，秦阿姨今年四十九岁，当年响应了国家晚婚晚育的号召，儿子如今才十八岁，刚上大学，就住在这旧城区的护城河边上，家境算得上殷实。
当下孩子放暑假了，秦阿姨就每日早晨带着儿子在护城河边上绕上几圈。
可是没承想，上周末，儿子绕弯回来没一个小时便高烧不止，时不时地抽搐，嘴里还不时说着胡话，说什么“给我吃虫，给我吃面包”，动不动就尖叫，不知道是要吃鸡还是怎么，去医院也是该查的都查了，却是什么也查不出来。
高烧反反复复，秦阿姨的儿子一个月已经瘦了十五斤。孩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结果瘦得只剩个骨架。
有一天，秦阿姨在拿药的路上遇到了个贼眉鼠眼的胖道士，胖道士主动拦住秦阿姨，笑眯眯地问她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邪事儿，只要给这道士五十万做一场驱邪的法事，包治好。五十万对于普通人而言着实是一笔巨款，但眼见着儿子的症状越来越重，秦阿姨也是没有办法，这才借了钱，按照道士的指示来汇款。
“我知道这是封建迷信，钱花了可能也是打水漂，但我真没办法了，我就这么一个孩子，现在整日整日的神志不清，五十万没了还能赚，没了他我可怎么活啊……”
“五十万？！”
门口的保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和柜员涂小丽一起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不知道为什么，秦阿姨感觉保安大哥脸上的毛又变得十分浓密了起来。
保安大哥边拍茆四九的肩膀边对着秦阿姨道，“秦阿姨，你就找他，他就是道士，有证的，童叟无欺，价格实惠，要是能成你送个锦旗给我们就行！”
秦阿姨点了点头，抹了抹眼泪，嗫嚅着问，“你们……你们都是人吗……”
听到这个问题，保安大哥收起了脸上的鬃毛，涂小丽藏起了兔耳，茆四九也夹紧了自己的猫尾巴，三人一齐对秦阿姨绽开热情的笑容，异口同声道，“那当然了！秦阿姨！”
真是好久没见过上门办业务的“人”了，在二人去明矶医院的路上，茆四九心里想。
秦阿姨小心地问道，“茆道长，你们钱庄的招牌看着有些年头了啊，怎么人这么少，我之前都没看到？”
茆四九尬笑道，“哈哈，我们位置比较偏嘛，加上我们就是个分部，业务量不大，您可能之前没注意。”
茆四九内心，‘人’少？上次见到人到这里来，还是十几年前一个爱上了妖怪的人类陪妖怪老婆来取现，你注意到才是出鬼了。
秦阿姨又问，“道长，那你怎么还能一边在银行上班，一边做道士呢？你从哪里学的啊？”
茆四九又笑，“哈哈，兼职嘛，之前我爸妈也是干这一行的，他们是乡下的赤脚医生，驱邪招魂啊也都教了我一点，秦阿姨你放心，要是不成的话锦旗也不用，我也不收费。”
是啊，为什么要做道士？还不是钱庄工资太低，茆四九现在还记得第一次干这个活儿是一个小老鼠精家里被水淹了，哭哭啼啼的来贷款修他的老鼠洞，茆四九给他的洞施了个加固的咒语，老鼠精开心得跟什么似的，于是一面价值两千块的锦旗就这么到手了。
那两千块干嘛来的？哦，买了个电动梳毛仪。
在二人去明矶医院的路上，秦阿姨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儿子小朗多么懂事，对她有多么重要，茆四九心里吐槽归吐槽，但听出了秦阿姨语气里的担心，从内兜掏出了自己的道士证给她看。
“秦阿姨，我真是干这一行的，祖传手艺，虽然算不上高人，但一般的小妖小病我都搞得来，搞不来我也给你联系专业人士，你先别担心。”
秦阿姨看着茆四九暗红色的小本本上面写着烫金的“道士证”三个字，神色略微放缓，茆四九也很知趣地没有告诉秦阿姨，他的道士证是前年休年假时被骗上了一座道士山，花了五万块钱培训后给学员统一发的。
证虽然没什么用，但他的妖术，哦不，法术是真的。像他这种活了一百来年的猫妖，爸妈又是以前的赤脚医生，法术多多少少都会上一点，像什么引火术、昏睡诀这种简单的都是家常便饭，只不过是很多法术如今已经被人类科技取代，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茆四九在内心给自己打气，这一单一定会成！
因为他已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一般而言，人类表现出这种“撞邪”的样子，有两种原因：一是招惹了什么妖怪，遭到了报复；二是撞到了什么死人的怨气。
妖怪的第一种行为是完全违反2000年颁布的《妖怪管理条例》的，如果抓住始作俑者交给妖怪事务司，可以获得事务司奖金五千元，即便妖怪本身并不是故意，只要影响了人类生活也要进行罚款。如果秦阿姨送了锦旗给他们，行内每人奖金还有两千块。如果是碰到了第二种，就有必要报送妖怪事务司进行专门的超度仪式和专门治疗了。
但秦阿姨母子最近都没有出门，去得最多的就是门口的护城河。那边向来太平，没发生过什么惨案，也没听说大规模的死人，因此茆四九推测，十有**是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妖怪在作祟！
等这份兼职做成，拿到了七千块，他要买个新的猫爪游戏机。茆四九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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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红梅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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