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故事讲完，盒饭也已经见底，白顾在众人的沉默中拿出一个黑底红纹的盒子和一个小小的酒壶，轻声说道，“我听说你们钱庄还有寄存的业务，既然找不到季成，那便存起来吧。若是
那人回来，便交于他，若是他回不来，便算作是我给他的礼物迟到了吧。”
这下众人都愣了。
许是年代已经太过久远，就连工作最久的茆四九也没听说过季成这号人物，大概已是他父母那辈的同事了吧。但那个年代，人如草芥，哪里还寻得到，就连季成自己，都自觉活不到那个自己亲手参与开创的未来。本以为故事的结局是酒在人亡，却没想到白顾当真自断一尾，却已寻不到故人。
小白呆呆地问道，“这是你的尾巴？！他不是让你别断嘛……”
白顾轻声笑道，“九尾狐族，有诺必践。”
小白继续感叹，“你……你也下得去手？那你以后岂不就是八尾狐了？”
白顾当他童言无忌，说道，“怎么可能，九尾狐每一百年增一尾，了不得就是再等一百年修成正果喽。”
百年修行眨眼一瞬，其中酸楚大约只有自己知晓，白顾轻描淡写地略过，听得在场众人皆感遗憾。
涂小丽热泪盈眶，睁着大大的眼睛说道，“白顾姐姐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这个季成，我们要是找到他了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你！但……我来这里之后还没做过寄存业务呢，茆哥你知道怎么做吗……”
茆四九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白顾，仿佛看到了故人。
他并不认识季成，但他知道，这是在那个年代浴血奋战的先辈，应当也是与茆花、茆黄并肩作战的好友。时过境迁，就连资历最老的汪乙谈起往事时，也不甚清楚那些埋藏在战火里的烈士的姓名，只道是当时不少员工都是事务司直派，就连他这个行长也不甚清楚。
但在这个暖洋洋的午后，在白顾的嘴里，他似乎窥见了那个时代的一角。
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为了那个明知不能亲眼看到的未来而舍生取义的同胞们。
青山有幸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这笔业务办理得十分沉重，众人皆无比慎重地将那个花纹繁复的盒子打开来核验，却又不忍触摸。最后，茆四九和涂小丽在核验单的核验人员姓名处一笔一画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接着递给白顾一张空白的寄存单。
“寄存人：白顾寄存人住址：青丘
寄存人电话：896357
寄存时限：自然年一百年
寄存物品：狐尾保存方式：常规保存
取货人：季成
预付寄存费用：玖佰元整
本寄存单一式三份，寄存人持一份，红梅钱庄持两份。”
白色的尾巴在灯光下泛着清亮的光泽，整条尾巴有手臂那么长，尾巴尖处微微卷起，将将好地放进这个盒子。
茆四九轻轻盖上狐尾的盖子，将寄存单交给白顾，郑重道，“红梅钱庄在寄存期间内不会以任何形式要求您再次支付寄存费用。如果寄存物品出现异动，我们会及时通知您物品状况，如确实不适合继续寄存，我们会退还您多缴纳的寄存费用。”
白顾点了点头，在寄存单上签上了名字。
小白凑过来问，“你们青丘还有电话啊？我还以为你们那群狐仙儿都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说到这个，白顾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整个青丘就这么一个电话，大半年也不响一次，如果打不通的话就多打几次，就说找北荒的白顾。”
小白又颇为谄媚地凑过来，指了指白顾带来的那壶酒。壶顶的密封纸却封不住酒香，“嘿嘿”笑了两声。白顾见他有些发馋，将酒递给茆四九说道，“酒便给你们喝了吧，但这个弟弟还没成年吧？怕是没口福了呢。”
茆四九接过酒壶，斜睨了一眼小白威胁道，“放心，喝酒的未成年，我见一个送进事务司一个。”
白顾走后，小白看着存放在仓库里的盒子，十分宝贝地摸了摸外面罩着的玻璃，问道，“哥，这个东西应该很多人想要吧？万一有人来抢怎么办？”
茆四九刚想回答，朱大哥就抢在他前面说道，“所以我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谁也不能往外说，为客户保密，知道不？按规定这东西暂时先存在我们这几天，周五的时候茆四九带到红梅钱庄总部去，到了总部，交接完成，就彻底没问题了。那里面的安保可不是这能比的。你个新来的要是敢说出去我拿电棍电死你。”
茆四九看到小白翻了个白眼。
茆四九点点头，温言道，“兹事体大，我先同行长、事务司那边报备一下，以免有什么突发情况。”
朱大哥点头，“我们红梅钱庄从设立到现在，虽然几十年前被人抢过钱，但寄存的东西可还都放在最安全的地方，从来没丢过。据说寄存最久的还是清朝的东西，存了三百年，都不知道寄存的人还活着没。”
小白冷笑，“要是真活了三百多年，那肯定是盘踞一方的大妖，说不定正在哪里称王称霸呢。”
客户走得差不多了，茆四九终于得了空，开始在钱庄的系统内翻一翻小白在拍卖行里看到的“仁爱医院”的信息。
钱庄的系统十分钟一小崩，五分钟一大崩，茆四九很是习惯地等待“加载中”的圆圈转了许久，最后蹦出了一条几乎没有年份的记录，他惊讶地发现钱庄里竟然真的有这么个客户。
“仁爱医院，账户注册时间：未知，国籍：未知，注册证件：暂不可识别的证件类型，证件号码：暂无，账户状态：睡眠账户。”
原则上来讲，钱庄的系统曾经在1980年时换版，现存的数据和业务迁移到了线上，而此前的许多预留证件复印件、业务回函和流水数据都已遗失，无法再补录了。
茆四九勤勤恳恳地在系统里将这个客户从头搜到了尾，奈何账户信息的确是一片空白，只是知道红梅钱庄曾经有这么个客户名为“仁爱医院”而已。
茆四九沉思之际，小白忽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凑过来，用力按了按茆四九早上没好好梳过、乱翘起来的几根头发，问道，“哥，还真有啊？国籍怎么还未知？不是我们这儿的啊？”
茆四九拍开他的手捋了捋头发，猛然意识到，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无论是境内还是境外，当时国内客户的国籍都统一登记为“国内”，国籍如果是未知，要么是登记时刻意模糊，要么是这个国家已经消亡。
但如果是国内的客户，一般不会存在只模糊国籍却将名字大大方方地登记上去的情况。
所以说，这个客户只能是国外的客户。
认真钻研了几个小时，只有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发现，茆四九有些习惯性的挫败。但工作几十年，这点挫败他还是能接受的。
小白不知道在和朱大哥吵什么，只听到什么“电棍”“我腿脚好”“想得美”之类的话。
茆四九随即高喊了声“小白！”，他又瞬间像萨摩耶一样蹿到了自己身边，“哥，怎么啦？”
茆四九说道，“去把我的手机拿过来。我给鹿巡查打个电话。”
有道是上阵亲兄弟，茆四九自从带小白来上班后感觉工作压力减少了很多，仿佛有了一个忠实的仆人。
小白摇了摇尾巴，答道，“哥，找他干什么啊？他刚给我打电话，说他马上就要到我们这儿了。”
茆四九下意识问道，“他来干什么？又怎么了？”
不是茆四九不好客，实在是事务司每次来人都没带来什么好事，听到鹿巡查要来的话，茆四九后背的毛都要立起来一排。
小白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解释道，“他说佘远山已经被放出来了，虽然没参加上他们美院的毕业典礼，但毕业证拿到了，要在我们钱庄这实习。”
茆四九一脸黑线。
小白追着他问，“哥，他有毕业证了就能做行长了？”
茆四九脸上黑线更重了，没想到小白还没放弃自己的行长梦，但想了想还是很诚实地点了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说：“虽然有本科毕业证，也只是满足了做行长的必要条件而已，想做行长的首要条件是：现在的行长不做行长了，你懂我意思吗？”
茆四九给他递了个“你懂的”眼神，小白心领神会道，“我知道了，那只要你们行的汪丙在外面一直不回来，或者他回不来了，我又本科毕业了，我不就能做行长了吗？”
茆四九被这个未成年妖大胆的想法震住了，正要一巴掌扇过去制止他，鹿巡查的声音又十分欢快地在大堂里响了起来：“茆哥！你干吗呢？你们的锦旗和奖金我带来了，上次多亏了你们帮忙。你们的实习生我也带来了，丙行说让他先做做保洁，正好你们钱庄好久没扫除了。”
茆四九收起巴掌，看着兴高采烈的鹿巡查和垂头丧气的佘远山，松了口气道，“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这次来又带了什么光荣的使命，吓我一跳。”
鹿巡查干笑道：“上次小白看到的那个仁爱医院，我查了一圈，但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我们猜，会不会是国外的医院和这家拍卖行有什么交易往来？”
明天怎么又要上班了T 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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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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