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巡查队的砖墙上，茆四九无聊至极，扯下了一片薄荷叶放在嘴里含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又或者一直都是如此。
只要他回了石头巷，迎接他的必定是两名巡查员的盘问，如果他想在这里过夜，招待所会显示他的妖证“权限受限，请联系妖界事务司进行办理。”
如果不是巡查队人手真的不够的话，应该会派两名巡查员全天跟着他吧。
茆四九苦笑，又嚼了嚼嘴里的薄荷叶，清苦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来，强压下了他心里的不适。
“叮”的一声，茆四九的微信响了。
“石头招待所304号房间，小白已经到了。”
“我看他已经困了，我走喽，晚上还要加班。【哭唧唧】”
茆四九看着鹿巡查发来的消息，回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天色渐晚，但巡查队依旧没有要下班的迹象，茆四九口袋里的最后一根薄荷叶嚼完的时候，汪敏终于从办公室里探出了头对他说，“四九，司长同意你过夜了，流程刚走好，你去办入住吧。”
茆四九揉着太阳穴轻声道，“谢谢你啊小敏，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用和我这么客气，”汪敏缩回了头，但稍低的声音还是从办公室里传来，“我们一直是朋友。”
“嗯。”茆四九轻声答，只是不知道汪敏有没有听到。
他不喜欢巡查队，这里的灯光是万年不变的昏暗的惨白，墙角总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霉味，这些总让他回想起一些不那么美好的往事。
晚上八点半，石头巷的路灯准时地亮起，茆四九踩着路灯的影子，慢悠悠地向着石头招待所走去。
石头巷的夜生活很是丰富，爱熬夜的年轻人和夜行动物都会在这个时刻相聚在这条街上的酒吧和西餐厅，家家门口挂着个蓝色的火碗，不知道是妖火还是障眼法，衬得石头巷像鬼市一般诡异。
茆四九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但他并没有觉得吵闹，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帅哥，要不要来尝尝人血冻干？包正宗的，试吃一下不要钱～”
“还有老鼠罐头这种常规口味，尝一下吧！”
一对蝙蝠兄妹喊住了茆四九疯狂地推销，他们推着个黑色的餐车，这辆车白天时还丢在树下，大概是兄妹俩从太阳下山才开始出摊。
茆四九停下脚步，随意地问道，“真的人血？”
蝙蝠哥哥凑上前来神神秘秘道，“那肯定保真的，童叟无欺！你看我们俩蝙蝠，弄假血那不是丢蝙蝠的脸吗？都是小日子那边医院进的货，吃了也没负罪感！”
茆四九内心一阵无语，心道这俩蝙蝠还挺爱国，就是爱得好像不太是地方。但他对血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在他们的摊子上挑了几个羊□□骨结账，蝙蝠妹妹见他拿羊□□骨，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了几乎是喜极而泣的笑容。
“大哥哥你喜欢吃羊肉？这几个你都拿着吧，都给你打六折！”
“额……”茆四九沉默了片刻，一时间也拿不准小白到底会不会爱吃羊肉，毕竟他刚刚拿起羊棒骨时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很著名的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
事发突然，他还来得及深入了解一下北极狼的生活作息，只能通过最朴素的来源做解读。
“好吧。”
蝙蝠妹妹干净利落地包好羊棒骨递给他，一副临期食品终于脱手的喜悦。
看来是真的卖不出去了。
茆四九就这么拎着一大袋羊棒骨，逆着人流穿梭在巷子里，直到彻底脱离了喧闹的街道。
石头招待所的位置稍微有点偏，以前周围还有各种商铺，现在基本已经被改造成了居民楼，只有这家招待所还历经了几次大装修还屹立不倒。
招待所的前台是一名很漂亮的姑娘，顶着副兔耳朵，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听见茆四九来了，两只大耳朵动了动，眯着眼睛向他伸出手，录入了他的妖证。
“304，我们是两人间，刚才已经来了一个人了。”
兔子姑娘看上去有点惊讶，但还是快速给他办了入住，指了指楼道角落的电梯又趴了下去，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304号房就在三楼左手第一间，从外面看房间应该不大，茆四九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忽然就看到整个屋子亮如白昼，小白立马像个僵尸一样在床上挺坐了起来。
但眼睛还是没睁开的。
“哥你回来了？”
“嗯，你继续睡……这怎么是双人床？没标间了？”
小白终于睁开了眼睛说，“本来订到了最后一间标间，但又来了一对情侣问有没有标间，没有只能睡双人床了。我看他们挺想要，就让给他们喽。”
茆四九放下手里的袋子道，“哦，那他们今天还真是要谢谢你了。”
小白一个后仰躺在了床上，“那可不，我一向乐于助人，就是那个男的好像对我翻白眼来的，素质真差。”
茆四九问，“你饿了没，我买了点羊棒骨回来，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要不要尝尝？”
小白欣然拆开袋子，羊肉的膻味一时间在屋子里漫开，茆四九不太喜欢，但小白掏出一个棒骨啃的是嘎嘣脆，明明没多少肉的骨头硬是被他吃出了烤全羊的感觉。
茆四九松了口气，心道动画片诚不欺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刷小绿书，看到钱庄的同事涂小丽今天放假，发了张cosplay玉兔的照片，穿着脸上画着十分夸张的腮红，正和一个长袖翩翩的的人类嫦娥合影。
“这个“嫦娥”怎么还有喉结啊？！”
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在茆四九身后，边啃骨头边忽然鬼叫，茆四九仔细一看，确实是个男的，无奈道，“时代在发展，你不要这样否定年轻人的爱好。”
说着伸手搓了搓小白的耳朵，把两只灰白的耳朵搓成了兔耳朵的样式，捏了捏十分满意道，“挺可爱，我看你回头可以出个哈士奇的cos，很贴。哦对了，有个很火的修仙小说，里面主角的狗就是哈士奇。”
小白没理他，但毛茸茸的尾巴摇了摇，嘴里的棒骨啃的嘎嘣响。
茆四九玩够了小白的耳朵，顺手提了个袋子递给他说道，“这个骨头就是垃圾，啃完要扔进垃圾袋里。”
很多动物都有将吃剩的骨头埋进窝里的习惯，因此刚修成人形时十分邋遢，甚至住在垃圾堆里。
“这是？这么出息，还买书了？”
茆四九又翻到了个灰白色的袋子，里面的东西不大，被塑料袋绕着缠了几圈，正想拆开，没想到小白忽然一个猛子扑过来，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他压在了床上，茆四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后，眼前的天花板换成了小白涨得通红的脸和放得过大的五官。
如果是猫形态的话，茆四九现在应该是个四脚朝天的姿势。
他拿着书的右手正被小白紧紧扣在床上，一副誓死保卫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小白扑过来的瞬间让他想到了动物世界里的饿狼扑食，这反应和力量，真不愧是大型食肉动物啊……
茆四九动了动手腕问道，“不会是你的日记吧？”
他其实有点想笑，就算是日记，他说一下别看不就行了？有必要这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吗？
小白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抢过来抱在胸前，半晌才开口道，“哥，你不能随便翻我的东西。”
茆四九心中十分了然，之前听说青少年都需要自己的**和生活空间，小白这是无缝进入青春期了，遂起身拍了拍小白的肩膀道，“行，哥以后都不翻你东西。”
小白的脸色正常了一点，扭扭捏捏地问，“哥我刚刚弄疼你了吗？”
茆四九转了转手腕，对着他的肩膀来了一巴掌，笑骂道，“你也知道疼啊？我刚刚还以为你要一口咬我脖子上。”
小白大喊，“我怎么可能咬你？！”
茆四九双腿交叉躺了下去道，“动物世界啊，我以前看过北极狼的纪录片，里面都是这样演的，抓到猎物直接咬喉咙，小点的猎物几秒钟就不动了。”
小白瞪大了眼睛，“人类已经无聊到去北极观察北极狼怎么生活了？！”
茆四九扶着头笑了，他小时候也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吗？
应该是吧，他记得幼时，他最好奇的就是为什么一张印花了的纸可以买到那么多东西，他甚至曾画过几张花花绿绿的“百元大钞”，妈妈看到后笑着拿出真的100元给他说，画得真好看，但你
这些钱只能到妈妈这里花啊。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是国家信用，也并不明白什么是法定货币。后来世事沉浮，也没人和他解释过，再后来……
折腾了一天，茆四九本就有点昏昏沉沉的。混沌之中好像有人给他盖了一条毛茸茸的毯子，软软的，长长的，带着点大米的香味，闻着莫名的安心，他就这么抱着毯子，翻身睡了过去。
茆四九好惨啊。越写越难受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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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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