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妈妈忙送着清璧出去，竹韵却并未跟上，倒是留在艺绣堂，同绘屏说话。
“你今儿一早送了那绣金桂锦鲤的荷包去露华院，当时大夫人没说什么么？”竹韵在绘屏身侧坐下，绘屏摇头，道，“我压根就没进内室去，我绣的那枚金桂锦鲤的荷包，是交给了露华院的柯妈妈，由柯妈妈送进去给大夫人的。故而，我连大夫人的面都没见上呢。彼时，我还在外间等了好一会儿，柯妈妈也没出来，倒是来了个唤作雨儿的小婢子，她说自己是来替柯妈妈传话的，让我先回艺绣堂。我倒也没多问，就先回来了。”
竹韵点头道，“凭你的绣艺，大夫人会赏赐这些给你，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了。只是，”竹韵说着顿了顿，眸光却瞥向了一旁的江绮霞，绘屏也看了过去，只见她正埋头整理着绣线，绣针等绣材，面上表情认真归认真，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清璧此番来去的真实目的。
待将绣材都整理妥当了，江绮霞总算抬起头来，寻思着自己如何找个由头去趟花房，便来了活儿。
是尹妈妈送完清璧，回到了艺绣堂，见江绮霞正坐在绣架前，遂道，“绮霞，我才刚送了清璧出去，又遇上了雪晴。雪晴与我说是大姑娘的意思，让你过去芳芝院一趟。”
闻言，江绮霞忙其实应了是，又问，“可是大姑娘要做什么绣件，奴婢要不要带些花样图稿过去？”
尹妈妈则道，“雪晴特地说了，让你不必带什么，人过去便好。”
江绮霞再度应了是，朝着尹妈妈福了福身，便出了艺绣堂，往芳芝院行去。
待行至芳芝院前，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一眼便能望见前院里错落有致的花草，与假山清流。绕过假山清流，走过游廊，便是正堂。只是，沈凝馥此刻并不在正堂，是院中的大管事商妈妈正立在廊下等着。
江绮霞忙上前，朝着商妈妈福身见礼，商妈妈便道，“绮霞姑娘不必多礼，且在此处等等。”
江绮霞应了声是，便静静立在廊下等候。
不多时，只听见一阵嘈杂由外而来，又过了一小会儿，就见花房的几个小仆丁搬了几盆冶艳的剪秋萝进来。之后，便见绯桃也跟着那些搬花的仆丁们进来了。
绯桃今日穿了一身十样锦交领短袄，下衬霞红马面褶裙，梳着双螺髻，分别簪了两朵粉碧玺珠花在两鬓，十分娇俏动人。
待行至近前，绯桃才看见立在廊下的江绮霞，忙踱至她身侧，低声道，“绮霞，你怎么也在这儿。我正想着你何时能来花房寻我呢！”
江绮霞也压着声儿，道，“我正想着以什么由头出去寻你，不料在这儿遇上了。”
绯桃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四下，各人都忙着自己的活计，暂时无瑕来管她们二人。绯桃便贴着绮霞的耳畔，说道，“我让你来花房，是有紧要之事与你说的。”
江绮霞轻嗯了声。
绯桃又低低说道，“我听说你给丽姨娘绣了一枚金桂狸奴的荷包。她此番就是凭着那荷包，又分去了侯爷对大夫人的宠。”
江绮霞便应道，“荷包是我给绣的，但她要如何凭着这个荷包去分大夫人宠的事儿，我事先并未想到。”
“丽姨娘要如何做，你自是想不到的。不过，还有桩事，你恐怕也还不知道吧。”绯桃说着，顿了顿，再度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到她俩，她便继续说道，“你猜，侯爷当初究竟是因何将丽姨娘纳入府中的？”
江绮霞思忖了片刻，“不都说是因着丽姨娘貌美声甜么？”
“此为其一。”绯桃道，“你那枚绣金桂狸奴的荷包得了丽姨娘的喜欢不说，还能让侯爷也青眼有加。自然是你的绣工很不错，再有便是这狸奴了。”
“我之所以绣狸奴，是猜想丽姨娘喜欢那些活泼有趣之物。莫非，侯爷也是一样的？”江绮霞问道。
绯桃又继续说：“我也是昨儿随我干娘去露华院送花时，偶然听见卷草与团花在说悄悄话，这才知道的。说是，有一回，侯爷从庄子上回府，马车驶过山路时，发现有一段路被落石给挡了，马车是过不去的。且那块落石又大又沉，随行的家丁们都束手无策，天色渐晚，只怕再遇上野兽之类的。好在一只狸奴忽然从密林中出现，引着侯爷的马车走了另一条小路，绕过了那条被落石挡住的山道，这才让侯爷他们安全下了山。侯爷本欲收养那只狸奴的，可一到了山脚下，眨眼功夫，就不见它的踪迹了。三年后，侯爷再次从那郊外的庄子回府，还是走的那只狸奴给引过的小山路，而侯爷便是在那小山路上遇见的丽姨娘。当时，丽姨娘身上就穿着件绣了狸奴的披风，且那披风上绣的的狸奴，与侯爷当年所见的那只狸奴却极为相似。”
话到此处，江绮霞便接过话茬，道，“是以，侯爷以为丽姨娘与当年给自己引路的狸奴很有些渊源？”
“大抵如此吧。毕竟，我也是偶然听了一耳朵，细枝末节也不太听得清。”绯桃道，又感叹了句，“我出来许久了，瞧，这些花儿都摆好了，我也得回去给我干娘复命了，就不陪你在这儿站着了啊。”
江绮霞点头，目送绯桃离去，再回眸时，已然见商妈妈从里屋出来，朝着江绮霞道，“绮霞姑娘，随我进去拜见大姑娘吧。”
如此，江绮霞便随商妈妈入了里屋。小婢子替她掀开了紫瑛珠帘，一架金地绣孔雀的缂丝屏风便立即映入眼帘，而绕过屏风，又见一张红木绣榻靠着东墙摆放，榻上摆着矮脚小方桌，小方桌上也放了一盆绽放的剪秋萝，那一朵朵鲜红的娇花，尤为张扬俏艳。
而沈凝馥则端坐在小方桌旁，纤纤皓腕十分随意地搭在桌沿，腕上戴着一对绞丝玉镯，衬得肌肤愈发的亮白无瑕。
雪晴端了盏茶来给沈凝馥，沈凝馥接过白瓷茶碗，用碗盖轻轻拨了拨清润的茶汤，又抬眸看向正朝着自己福身问安的江绮霞，慢条斯理地说道，“免礼吧。”顿了顿，又问，“听说你今日得了丽姨娘给的赏赐？”
江绮霞想沈凝馥既能开口问了，必是知道自己确然得了赏赐的，自己若是在此刻若矢口否认，那便是心虚了。故此，她也不打算遮掩什么，字正腔圆地应道，“是，丽姨娘赏了奴婢一对素银嵌紫晶的蝶钗。”
沈凝馥见江绮霞一副从容且坦荡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添了几分好感，遂道，“怎么不见你戴上？是不喜欢么？”
“回大姑娘的话，奴婢觉得那蝶钗做得精巧非凡，心中自是喜欢的。不过，按着咱们侯府的规矩，没到年节时，奴婢们需得打扮得素净清爽些，让人瞧着也更舒服些。是以，那样精巧别致的蝶钗，奴婢却并不敢随意佩戴。”江绮霞缓缓说道。
沈凝馥轻轻嗯了声，心想江绮霞倒是个懂规矩的，便又道，“那对素银嵌紫晶的蝶钗原是丽姨娘初入侯府时，我母亲给她的见面礼。她既把这对蝶钗赏给了你，可见你绣的金桂狸奴荷包，她当真是很满意的。不过，她分明有那么多可以赏你的东西，偏选了这对蝶钗……”
沈凝馥话锋一转，江绮霞蓦地抬眸看向了她，也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却陡然道，“罢了，不提这对蝶钗了。我唤你来，其实，还有旁的事儿要交代与你。”
江绮霞应了是，便听沈凝馥又道，“眼瞧着，我的生辰就要到了。我想赶在生辰宴前，给这屋里添一幅新的刺绣台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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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绣狸奴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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