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薇看着跪坐在地的绿沁,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虽然,绿沁素日里蛮横又骄躁,且没少欺侮她们,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算是她自作自受吧。故此,婉薇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别过脸去,望向窗外。绵绵细雨沾湿了雕花窗棂,她的眸光透过那半掩着的窗扉缝隙,看见一把水墨色的伞从窗边匆匆而过。
那水墨色的伞被压得极低,故而看不清伞下之人的容貌,但看身形倒是修长的。
婉薇有些好奇,伞下遮着的究竟是何人,又因何立在窗边呢?
然,那执着水墨纸伞的青年,一身霁色圆领长袍,衬得他挺拔清俊,如松如竹。
他便是定远侯府的三公子,贺聿珩。他的生母,是飞虹院的闻秀书,闻姨娘。
其实,贺聿珩已经在绣房的窗外站了有一会儿了,透过窗缝,目睹了绿沁执起茶壶泼向祝婉薇时,她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快速觉察,侧身闪躲,一气呵成,既机敏又沉着。若是寻常小丫头,未必没有她这样稳的心性与胆色。且,她见绿沁跪地哭求时,也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反而露出一丝悲悯之色。
如此看来,祝婉薇到底还是有些心软了。
“三公子,闻姨娘前几日送来绣房绣补的荷包,眼下还取吗?”贺聿珩身边的一等丫鬟翠缕压低了声儿问道。
贺聿珩则道,“那荷包也并不是非得今日取回,绣房里正忙乱,明日再来吧。”
翠缕应了是,又道,“那,三公子现下可要先过去嘉清院一趟,正好食盒里的蟹粉包子还热着呢,是闻姨娘亲手做的,想着老夫人喜欢,闻姨娘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呢。”
“那就去一趟吧。”贺聿珩道。
翠缕再度应了声是,便拎好了手中的食盒,紧随着贺聿珩的步伐,往老夫人杨氏的嘉清院行去。
待到了嘉清院,雪伊立在门前,见贺聿珩和翠缕来了,遂朝着贺聿珩福身,含笑道,“三公子万福,老夫人正在里屋等着您呢。”
言罢,雪伊便引着他们入了正房堂屋,屋里弥漫着清雅宁静的檀香气息,老夫人杨氏正坐在玫瑰圈椅上,东院二房的姚夫人也在,就坐在杨氏的下首。只见这位姚夫人着了一身烟霞紫的竖领大襟衫,下衬藕荷色马面褶裙,尤是那裙裾上的珠绣彩雀,流光溢彩,活灵活现。
贺聿珩上前给杨氏和姚夫人各行了礼,又同杨氏道明了来意,翠缕便将食盒交给了雪伊,杨氏则笑道,“珩儿,快坐下吧。”
姚夫人抬手扶了扶鬓边的珠花,望着落座后的贺聿珩含笑道,“有日子没见了,闻姨娘好吧?”
贺聿珩点了点头,道,“谢婶娘关怀,姨娘都好。”
姚夫人微微颔首,就在此时,立在她身后的梨娇却忽然端了茶盏递上前来,那一双手上的烫伤之处就这般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杨氏见了梨娇手上的伤,微微皱眉,道,“你这手是怎么了?”
梨娇则低头,恭谨道,“回老夫人的话,奴婢不慎烫伤了,已然上过药了。”
“夫人跟前办差,也这般不担心吗?”杨氏又道。
梨娇不敢多言,倒是姚夫人接了话茬,道,“老夫人,梨娇原是您房中出来的,办事自然是细致周到的。此番,烫伤了手,倒不是她不谨慎,是……罢了,罢了……”
姚夫人刻意做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杨氏耳聪目明,心中知道姚夫人是有意让她问下去的,遂道,“梨娇,你自己说吧。”
梨娇便娇声道,“回老夫人话,今晨,奴婢去绣房取珠绣桌围时,被绿沁不慎烫伤了。孙妈妈给奴婢敷了药了,眼下也已经不那么疼了。”
“嗯。”杨氏只是沉沉应声,并无更多表态。
但,姚夫人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了,老夫人既然知道了是绣房的人出了问题,自会寻绣房的人仔细盘问。故而,细节上的事儿,自然也不必她们多说,若是说多了,反而显得她们诸多计较。
点到为止,即可。
是以,姚夫人搁下手中的茶盏,理了理衣裙,便起身告退。
杨氏也没留,只让雪伊好生将姚夫人她们送出去。待她们走后,杨氏又看向静静坐在旁侧的贺聿珩,道,“珩儿,辛苦你姨娘清早起来给我做那蟹粉包子了。”
“只要老夫人喜欢就好。”贺聿珩道。
杨氏似又想起了什么,道,“你姨母与侄女儿媛媛应该还在府上吧?”
“是。”贺聿珩应道,顿了顿,又说:“前几日,祖母才命人送了些缎子,姨娘和姨母都做了两身新衣衫,喜欢得紧。另外,祖母给媛媛的那些小玩意儿,她见了,也是欢喜得不得了。”
杨氏微微颔首,含笑道,“那便好,你姨母和侄女儿可是好不容易才来这么一趟,得叫她们在这儿住得舒心。”
贺聿珩应是,又道,“多谢祖母挂怀。”
杨氏点了点头,还欲与贺聿珩说些什么,外间的婢子却忽然来报,“老夫人,绣房的孙妈妈求见。”
杨氏敛了慈和的面色,颇有几分威严,道,“她来得倒快,且让她在外头候着。”
闻言,贺聿珩起身,本欲告退,杨氏却又道,“珩儿不必急着走,再坐下等等。”顿了顿,又看向立在她身旁的常妈妈,温声道,“你去库中将我新得的几盒香膏取了来,一会儿就让珩儿带回去给闻姨娘她们。”
常妈妈应了是,转身就往嘉清院的小库走去。
不多时,常妈妈便取了几盒香膏回来,递给贺聿珩身后的翠缕,见翠缕收好了,常妈妈又退回到杨氏的身侧。
彼时,杨氏又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抿了一口清茶,不紧不慢地说道,“让孙妈妈进来吧。”
如此,雪伊才送走了姚夫人她们,便又将孙妈妈引入内堂,孙妈妈一见了杨氏,便行了叩拜大礼,又直切正题,道,“老夫人,奴婢有错,还请老夫人责罚。”
杨氏望着跪在地上的孙妈妈,她那发白的鬓边已然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来,遂朗声道,“你有什么错?且与我细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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