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吟玥做梦了。她梦见妈妈去世那天。
那天北京下着雪,很冷。四合院内,她在东房睡觉,隔着院子被西房动静吵醒,模糊间听见声音。
“这么多年你吃的,喝的哪一个不是我挣得钱,你做了什么!是!当初创业是得了你们家支持,但这些年早该还清了吧,给你们家的十倍百倍不止,你还有什么不满!啊?”
“这是钱的问题吗?你在外面搞女人还是我的错?我爸亲眼看见你搂着秘书去开房,第二天才出来,照片都在这!你自己看看!你还要狡辩!”
“你让人跟踪我?!”
“哼,秦振东,你要是心里没鬼也不会这样,你还让那个女人去给阿团开家长会,你知道外面怎么说的吗?!你这个畜生!你要是有点良心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你给我闭嘴!”
那年秦吟玥十岁,还不懂事,只知道爸爸妈妈经常吵架,摔东西。那天,她听到救护车的声音,踏出房门后,雪地里脚印杂乱无章,梨花木上染了血,顺着台阶往外流,白色的雪瞬间变红,空气中满是腥味。屋檐上大红灯笼摇晃,她被吓得跌坐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再醒来时,她躺在东房自己的床上,浑身发热。保姆喂她吃东西,她呢喃要妈妈,保姆跟她说,妈妈不在了。
“不在了是在哪?”
“夫人没了。”
没了,没了,没了。
妈妈,阿团好想你。
“好疼啊,妈妈,阿团好疼。”
秦吟玥哭的更厉害,一直重复,“阿团好疼……”
柯然探了探她额头,确定不会发热,倏的一瞬,他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的手盖住。
秦吟玥睁开眼,眼角的泪滑落,眼里一丝茫然,“是你啊……”
柯然收回手,嗯了声,按了铃叫医生来。医生说暂时没什么大碍,但还要观察几天。秦吟玥疼的厉害,吃了止痛药没一会又睡过去。两人没说上几句话。
梅连芳打电话来问情况怎么样,需不需要她过来照顾。
柯然出了病房跟她说:“没事了,小姨,现在还在医院,你别折腾了。”
梅连芳急了:“真没事?那破烂医院看的了病嘛,你把人给接回来,让Alex给她看!”
柯然:“她现在还不能坐飞机,过两天吧。”
脑震荡的关系,起码得缓个两三天。梅连芳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照顾,早点把人接回来。秦吟玥到晚上才醒,然后懵了一瞬,接着又被疼清醒,视线停在柯然身上。
“傻了?”柯然找遍皇后镇才找到一家中餐馆,借了后厨给她熬粥,回来就发现她傻傻的盯着自己看。
秦吟玥嗯了声,然后又摇头,移开视线。
“那还知道我是谁吗?”柯然把汤勺放她左手,然后暖气调高了几度。
“小王子。”
很小声,但柯然听到了,笑了笑没说话。
秦吟玥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按了车上的求助按钮,但当时那环境,她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人来救她,她只能赌一把。如果没有,那死在雪山脚下,也挺浪漫。她也没什么留恋的。
至少,她救了只小羊。
但她没想到的是,获救后第一眼看见的是柯然。
“谢谢你啊。”秦吟玥搅了搅碗里的粥,很稠很香。
“谢什么?”
“你算是又救了我一回。”
秦吟玥喝了一口粥,里面放了肉末,很好吃。
“嗯。”
“对了,我的车呢?”
“拖到4s店了。”
“手机呢?”
“屏幕碎了,在修。”
“其他东西呢?”
“在那。”
房间角落处放着她的行李箱和包。等等!行李箱!
秦吟玥猛的坐起,着急的问他:“今天几号?”
“30号,六月底。”
秦吟玥在脑海仔细回忆,她从皇后镇离开那天是28号,她睡了一整天?完蛋!
“那个,你能送我去机场吗?”秦吟玥试探问,“我买了下午的票回伦敦。”
柯然:“现在?你要现在回?”
秦吟玥看了眼墙上的钟,才十二点,皇后镇飞奥克兰两个小时,她飞伦敦是下午五点的飞机,现在去机场还能赶得上,但要人送她去机场,柯然肯定会答应,她这样想。
柯然看了眼输液瓶的量,又给她倒了杯热水,然后吐出几个字:
“自己爬着去。”
“……”
这人是会川剧变脸吗,一会红一会白的,不肯就不肯嘛,脸色跟欠了他几百万一样。哦,对,还有钱。
秦吟玥:“医药费是你垫的吧,我包里有张卡,可以给你。”
柯然:“不用了,我钱多花不完。”
“哦。”
一个助教工资能有多少,他这是干嘛不高兴了,也没骂他吧。
“那你手机能借我嘛?”她自己叫个车去机场也一样。
“不能,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6
油盐不进,该躺在病床上的是他吧,指定有什么大病。
秦吟玥不想理他了,粥也没吃两口就又重新躺下,发什么神经,不知道对病人好点嘛,要不是她不方便,才不会求他。
“秦吟玥,小姨电话。”柯然知道她没睡,把手机给她。
“梅姨。”
“诶,啊玥,你现在怎么样?还疼不疼,医生怎么说,要在医院住多久,然然有没有好好照顾你?你这个样子怎么回伦敦,你回基督城,梅姨照顾你。”
一连串的轰炸,秦吟玥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睡的足,她现在脑子转的飞快,隔这么远,梅姨怎么知道她回伦敦的事。难不成…?她往病房了扫了一圈,柯然坐沙发上看电视,是新西兰旅游局拍的宣传片。
有什么好看的,她这两天醒的时候都看了有十多遍。上面说的毛利语她都能一字不漏的复诵。
“梅姨,我没事了。”
秦吟玥也是典型的那种报喜不报忧的人,尤其是长辈。
“你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别乱跑了,来梅姨这,梅姨给你做好吃的!”梅连芳说,“你放心,有私人医生,公立医院服务不行,别在那耗着,前几天新闻上还说有个护士给人打针,把人都给戳飙血了,吓死人了诶,你叫然然带你回来哈,就这么说定了!”
“诶梅姨…”秦吟玥还没说拒绝的话,电话就挂了,下一秒柯然就抽走手机揣回兜里。
“……”
秦吟玥放软语气:“你帮我把包拿过来好不好?”
柯然把她的包放床上,然后继续回沙发坐着。那沙发是镶了金?这么离不开?
小王子脾气真大。
秦吟玥撇了撇嘴,翻包检查东西,护照,身份证,学生卡,银行卡都在。
“喏,给你。”她将那张银行卡甩给柯然,卡面是粉色的。“密码000829,不知道还有多少钱,不够你再跟我说。”
非亲非故,秦吟玥知道他人不错,可也真不信他钱多的花不完,不想欠人情。
刚才还说不用的人直接把那张银行卡揣进兜。
秦吟玥在医院又住了两天,拍了ct后医生才准了出院。这几天,柯然几乎都在病房,饭点拎着保温瓶,完了就在那坐着看电视,就那么几个台,重复放那几个节目,秦吟玥都要看吐了,一坐就到晚上,过了探视时间才走。
柯然刚走过护士站,一群小护士就开始用毛利语八卦。
“哎呀,这小帅哥对女朋友可真好,天天都来!”
“可不是嘛,看着是亚洲人,不得不说,黄皮肤的男人就是有魅力,你看到他那张脸没有?像夜店的头牌!”
“对对对,但就是不怎么爱笑。”
“你懂什么,人家要为女朋友守身如玉!”
“他女朋友也长得好看,很有味道,像那个…亚洲电影明星…忘了叫什么….”
柯然在酒店洗完澡,那张银行卡搁在床头柜,他没用,也没看有多少钱。但她甩卡过来那一瞬,他莫名就想留下。手机修好还给她了,她要是想走,也留不住。
秦吟玥窝在被窝看手机,先给林湫雨报了平安,她听说出了车祸,就想打个飞滴过来了,好歹给劝住。“又不是葬礼,来干嘛?跑一趟折腾得很。”秦吟玥这样劝她。
刚迷迷糊糊有睡意,又有电话。
“喂?”
“去哪鬼混了?”
秦吟玥以为又是林湫雨,但那边传来厚重浑浊的声音,睡意一下没了。
“您贵干啊?秦大委员。”秦吟玥没好语气。
“秦吟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子吗?没了我的钱你能过得这么舒坦?想去哪去哪,想买什么买什么?”
“秦大委员,您自己说的,没我这个女儿,您这么大官,应该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吧,难不成还要我教您?”
“行,没钱我看你还怎么硬气!”
父女俩这些年说话没两句就得炸。十岁那年,她没了妈妈,还有那来不及出生的弟弟。也是那年,她被送去英国。她的母亲徐予舒是广东人,外公早年下南洋经商攒下家业,就只她一个女儿。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考上外交学院,毕业后直接进了外交部,脾气直爽火爆,男人都要逊色三分。而秦振东只是一个来北京拉投资的小职工,徐予舒看中秦振东明明屡屡碰壁却又坚持不懈的毅力,秦振东没办法拒绝这么一个不骄矜的大小姐。徐予舒做了一个让她后悔终生的决定,她执意要嫁给秦振东。秦振东水涨船高,事业节节高。外公不同意,但也没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拟份协定,最大可能护住女儿。协议上公正过,如果两人婚姻生变,或徐予舒亲生血脉有损,徐予舒带去的全部投资以及股份都会全部收回。真到那时候,秦氏会失了支柱,就冲这一点,秦振东在外面玩的多花,也不敢娶进门,不敢明着翻脸。可这个男人,她的亲生父亲,害死了她的妈妈,对外却宣称意外。保姆后来偷偷跟她说,那天在四合院里,秦振东推了徐予舒,徐予舒本就怀着孕,被这一推,大出血,救都来不及救。多可笑。
秦吟玥外公全部资产除捐赠外,其余全都在徐予舒名下,而徐予舒名下所有财产都会留给她的血脉,但要得到这些东西,有一个条件,继承人满22岁。
秦吟玥还没有,她连20岁都还差点,所以钱都是秦振东给的。秦振东那边断了,可就真的是穷光蛋。
可秦吟玥会向秦振东服软吗,不会!坚决不会!
可她现在……身无分文,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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