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也觉得物理是一个无底洞，它会蛊惑人心，让人丧失良知。”柯然说。
秦吟玥转过身跪着，把柯然搂进怀里，抚摸他的头，无声的安慰他。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很无力。
柯然无辜，纪思凌无辜，千千万万个被学术霸凌的研究者更是无辜。
“但我很喜欢物理，真的很喜欢，我喜欢研究天体的运行轨迹，在一个又一个符号里穿梭，我有点不甘心…”
柯然紧紧抱着她，连肩膀都在颤抖。
“但我…对不起他。”
他对不起纪思凌…毁了他的心血。
秦吟玥得知全部真相，也不知道该怪谁。
怪人心的险恶与贪婪？还是怪这个社会太冷漠？
千千万万个才能者被淹没，让本该纯粹的知识被裹上权和利的薄膜。
秦吟玥捧着他的脸，在眼皮上落下一吻，轻声哄他，“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不甘心…但我没办法了…”
没办法了。
内心的煎熬将他整个人都给撕碎，他学哲学，
只是为了自渡。
可他渡不过，一辈子都渡不过…
这件事，就像一块伤疤，愈合了也还是会有痕迹，看到它时，那股刻苦铭心的痛再一次涌出。
“你说想让我站上最高点，”柯然仰头看她，眼角泛着亮光，“阿团，我做不到了…”
“阿团，阿团…秦吟玥…”
他一遍遍地唤她，用力把她搂进怀里。
阿团，你可能不知道…
我本该死寂的人生，被你蛮横地闯进来了。
……
那晚，两人喝了个烂醉，梅连芳进门看到满地的酒瓶刚想说两句，她那么好的酒跟啤酒一样牛饮，又看到地毯上抱着的两人，默默退了出去，打电话给方姨说不用来做饭了。
秦吟玥迷迷糊糊睁眼，“嗵—”的爬起，完了，已经下午两点，完了完了！刚要抬腿走，脚踝被人握住，柯然挡了下光，声音泛哑的说：“帮你请假了，睡吧。”
秦吟玥呆呆的坐回地毯上，回想昨晚的事，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胀痛得很。她其实有点愧疚，愧疚撕开柯然的伤疤。
心疼。
秦吟玥去拉了窗帘，屋里重新变得昏暗，柯然手还搭在额前，秦吟玥把他手拿下，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唇还没离开，柯然偏头往她脸上咬了口。
“你是小狗吗？”秦吟玥被气笑，扶住茶几想站起来，“我去煮咖啡。”
“让我抱会儿。”
秦吟玥像只玩偶被他抱在怀里，静静的抱了好一会儿，头顶传来声音：“头疼吗？”
“疼，早知道不喝那么多酒了，误事。”
柯然给她揉了揉，秦吟玥享受的眯眼，话又开始密：“你知道我小名为什么叫团团吗？”
“因为你胖？”
秦吟玥白了他一眼，“我说话晚，三岁多快四岁才开口说话。那时候胡同里有只流浪猫，大家都叫它团儿，你知道吧，北京胡同那片汤话，儿化音很重。”
“团～～～儿～～～”秦吟玥撅着嘴，卷着舌模仿。
柯然捏住她脸，被逗笑，其实能猜到后面她想说什么，知道她是想哄自己开心，就顺着她话说：
“然后呢。”
“学会走路后，我就喜欢揪团儿的尾巴，追着它满条胡同跑。有一天把团儿惹急了，被暴揍了一顿，一身血的走回家，边走还边“团儿团儿团儿—“的叫，我妈说整条胡同都听到我开口说话，后来我小名就叫团团，也有团团圆圆的意思。”
“团团。”柯然重复，“是话痨。”
“哦。”
柯然五指张开理了理她的头发，说：“好了好了，上楼洗漱换衣服，待会我们出去转转。”
秦吟玥点头，几秒后主动埋进他怀里，闷声道：“那你不要不开心。”
“好。”
……
八月快到中旬，外面没那么冷，出太阳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周边商铺也陆陆续续营业。
他们打算走走晒晒太阳。
秦吟玥问：“梅姨还没回来吗？小馆是不是要开门了？
“她回来了。”
早上梅连芳来时，柯然就醒了，也听到她打电话跟方姨说不用来，所以才说出门。
秦吟玥腿好全，又久违的晒到太阳，走起路来都蹦蹦跳跳，风衣下碎花裙摆随着动作摇晃出好看
的幅度。柯然顺着她的脚印踩，“慢点，看路。”
“别管我！”
秦吟玥就没听话过，柯然只能把人拽回来牵着，下了雪很容易踩到看不见的台阶和坑。
“开学我就回伦敦咯。”她故意说的轻松点，因为上次好像听到某人说不想她回伦敦。
“嗯。”
秦吟玥观察他表情，确认他没生气才放心，“在新西兰过冬天，回伦敦后也过冬天，遭不住哦。”
“嗯。”
“不过没事，我毕业后打算回北京。”
“嗯。”
秦吟玥不高兴了，停下撂挑子不走了，愤懑的盯着他，像只泄气的气球。
“怎么了？”柯然去拉她的手，秦吟玥没给拉。
才在一起半个月的小情侣在接口吵架，哦不，闹别扭。
“你这样我明天就回伦敦。”秦吟玥咬牙切齿。
柯然不说话了，唇角紧抿，定定的看着她，半晌，吐出一口气，“九月我陪你回。”
秦吟玥一颗心七上八下，她对异地恋其实没什么信心。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吟玥。”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话，只是盯着她脸看，秦吟玥问：“怎么了，我脸没洗干净？”
柯然用食指指背摩挲她右眼尾底下那颗痣，故意说：“嗯，有眼屎。”
“什么？！不会吧？！美女是不会有眼屎的！你胡说！”
两人吵吵闹闹的往餐厅走。
柯然没敢在她面前说，他不想她走，舍不得她。
但她是自由的。
……
秦吟玥回到家立马打了个电话给林湫雨，“兄弟，有事求你，你可务必给我办到！”
林湫雨：“说，小的尽力。”
“你帮我调查那位纪思凌跳楼前三天的行踪，如果有视频的话更好，消费记录也可以，还有，要一份他生前在mit参加项目的详细资料，特别是那个项目指导教授，还有他这两年的行踪。”
林湫雨听她说完，反问道：“阿团，能不能找到暂且不提，你真的要帮柯然？他在美国学术圈的风评差的连个街上流浪汉都不如，你要帮她，真的很难。”
“我知道，试试嘛，万一行呢？你帮帮我…”
“行，有消息我再跟你说。”
秦吟玥也知道很难，可她很心疼…
昨晚他抱着自己说不甘心的时候，那种无力的挣扎感，像陷入一片沼泽地，越用力往下陷得越深。
秦吟玥想把他从沼泽地里拉出来，然后仔细清洗掉脏污，大大方方站在阳光下。
一墙之隔，柯然也在打电话，梅连姿苦口婆心劝他：“然然，你这是何苦呢？不学物理就不学了，你现在连家都不回，整天待在你小姨那，你在那能干什么？”
“妈，你别再打过来了，我说了，除非柯钦礼出面澄清，不然我们父子都没得做。”柯然态度也很坚决。
“然然，何必呢，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不是你冠名也会是别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那么单纯！”
“我还是那么要求，梅女士，那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我还没丧失人性到那种地步。”
梅连姿语气也越来越激动：“柯然，你爸要是澄清，他会被抓进去坐牢的，你是想这个家都散了吗？”
“现在还有家的样子吗？妈。”柯然自嘲的笑了笑，“你和小姨虽然是亲姐妹，但一点都不一样，柯钦礼追名逐利，恨不得踩着所有人上位，你利用大学教授身份敛财，在外面包养男人，这些事确定要我摊开了说吗？”
梅连姿：“柯然！你跟你爸妈摆架子，你从小用的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是从这来钱，不然你以为你能过的那么舒坦？我们给你优越的条件和出身，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柯然：“妈，外公划到我名下的基金你也拿走不少，这些钱够养多少个我你自己都算不清楚，就别说钱的事了，我想要的很简单，柯钦礼付出代价，给那件事正名。”
梅家一直经商，积累不少财富，全都交给基金会打理，钱生钱。梅连芳是丁克，整个梅家就剩柯然一个血脉，之后所有的资产都会是他的。但梅家是商贾，没有实权。
挂线后，柯然下了楼，从柜里拿出一包烟，没找到打火机。抽出一根衔住，烟盒扔到岛台，去厨房开了灶，俯身凑一下那蓝色火焰就点着。
转过身，秦吟玥双手抱胸，靠在岛台边正似笑微笑打量他，“这么点烟啊？”手里捏着他刚扔岛台的那盒烟。
万宝路柑橘。
柯然站的离她有段距离，抽一口后呼出，烟幕横亘两人中间，一圈一圈往上升，暧昧的要死。
“没打火机。”他说。
秦吟玥抽出一根含住，靠近他，双手搭在他肩上，微微偏头，烟嘴相对，眼睛却直勾勾的盯住他，轻吸一口，溅出一萃火花，点着了。
她用左手托住右手手肘，食指和中指纤细，夹住那根烟，吸一口后吐出，黑色吊带睡裙长到脚踝，肩上搭了披风，明晃晃的撩人，又吸一口，然后往他脸上吐。
柑橘香气浓而不腻。
“你真是…”柯然受不住她这样儿，捞过她腰往上提了提，他也吸了口，随后堵住她嘴，烟雾在温热里融化，又仔细全都舔舐一遍。
“要了我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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