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离她的脑袋太近了,只要轻轻扣动扳机,她就会命丧于此。
林蒲桃心跳如鼓,思考着救援时间。
假设能拖延三分钟,宋家锋就有更大的可能察觉到她已入险。
可是——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
“蒲桃,等我回来。”梁宴声给她的无名指塞入一枚戒指,熠熠生辉的眼睛里充满着对未来的憧憬,“我会向全港城的人宣布,你是我的新娘。”
她惊喜地捂住嘴,幸福仿佛触手可及。
然而,短短一个星期,她等来了梁宴声牺牲的噩耗。
时至今日,她仍然无法想象一个活生生站在她面前、说要给她幸福的人,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没找到。
宴声……
林蒲桃看着那张令她朝思暮想的脸,心如刀剜一般痛。
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如此相像的人。
他是有什么苦衷么。
可是,那冰冷的金属质感在她的太阳穴上来回摩擦,男人的低语如恶魔降临,林蒲桃又短暂地恍惚了。
……
她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
此刻任务在身,无论梁宴声以什么方式不肯与她相认,这都不是她感情用事的理由。
最重要地是,活命重要。
这三个月的折磨,以及这一刻的濒死感,像是要随时撕裂她,一瞬间,她不可抑制地啜泣。
“别杀我,我没有听到你们任何东西,求求您高抬贵手吧。”
枪口并没有离开她的脑门,林蒲桃继续哭诉:“我只是觉得您很像一个人。”
“谁?”男人来了兴趣。
“……”林蒲桃看到那双黑如深渊的眸子,下意识将梁宴声的名字咽了下去,可她又无法逃避这个男人的问题,只好颤抖地说:“表叔。”
“哈哈哈哈哈哈哈。”雇佣兵们笑作一团,听说过有人故意搭讪老大说他长得像前男友的,也听说过有人把他比作电影里梦中情人的,就是没有女孩说他长得像远房表叔的。
果然,男人的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咬着牙挤出一个微笑:“你这亲戚攀得挺别致,怎么不说我长得像你祖宗十八代呢。”
林蒲桃收下这份讽刺,为了让这话听起来更加可信,抹着眼泪说:“从小我的父母就对我不管不顾,只有表叔对我最好,但是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看在我们如此有缘的份上,求您不要杀我。”
周围人的笑声太大了,林蒲桃似乎听到了男人憋不住的一句T语脏话。
她有些心虚。
但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别杀我……”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中冷色渐浓,笑着告诉她:“说不定你表叔啊早就死了,我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你们团聚。”
不,不行。
她不能死!
林蒲桃的脸色白得骇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攥着男人的裤脚,想要开口求饶,可无力的感觉蔓延到全身,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大,有人敲门。”阿侬提醒。
“又是个送死的?”一名雇佣兵不屑道。
“他说是这家酒吧的老板,来找人的——老大,此地不宜久留。”
他们这次来只是为了一批货,杀一个人是小事,事情闹大可就得不偿失了。
男人收回枪,踢开脚下缠人的东西,阴阴一笑:“算你幸运。”
林蒲桃软瘫在地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手指甲紧紧嵌入裙摆边。
“您好,我刚刚派一个员工送酒,她叫梁沅沅,请问你们见过她吗?”
男人瞟了她一眼。
林蒲桃立马说:“老板,我给客人介绍酒的时间长了点,我马上出来工作。”
她欲起身,男人突然拉住她的手腕,俯身贴近她的耳朵,像是暧昧的叹息:“要是让我知道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我保证天涯海角也会一枪崩了你的脑袋。”
林蒲桃缩瑟了一下,顺从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哼笑了声,细心地抹去她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冷汗,温柔叮嘱:“记住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不然我就用你来种花。”
种花……
林蒲桃想到最近东南亚的恶**件,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
确实如宋家锋所说,这个男人不仅阴险狡诈,还视人命如草芥。
她慌乱地低下头,在阿侬的带领下离开了包厢。
阿侬冷冷道:“奉劝你不要报警。”
林蒲桃一愣。
“闲事管多了,迟早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
没有想到酒吧老板会来找她,林蒲桃并不认识他,也不值得对方得罪一个大客户,刚要询问,老板淡定地喝了杯威士忌,陈述:“刚刚和你一起的女孩死了,有人报了警,警察正往我的酒吧查人,你是目击证人,有必要帮我的酒吧做个笔录。”
林蒲桃刚从险境中逃脱,面对“死”字敏感万分,几乎是脱口而出:“谁死了?”
“你救了的那个女仔。”
老板显然知道她们是混迹在酒吧里的人,不仅没有追究,反而帮助林蒲桃死里逃生,这样的大度与善良让她顿了两秒才反应:“好的。”随后又安慰,“她的死因还没弄清楚,您不用难过。”
“我没有难过,我帮你只不过是缺个目击证人,至于她的死,更是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
林蒲桃笑得比哭还难看。
“扑街,怎么来警察了。”
“听说在河边死了个女的,这女的就是刚刚那个……”
“真晦气,喝个酒都能遇到这样的事。”
按理说,重案组接受了这个计划就不会改变行径,如果包围酒吧,那就是计划有变。她正思考如何进行下一步动作,与此同时,耳麦“滴”地一声重新连上,宋家锋着急的声音响起:“蒲桃,你没事吧?”
“没事,宋sir。dark side怎么被我们的人包围了?”
“迦陵实在太狡猾了,我们所有的追踪器都失效了,包括直升机的降落位置也判断失误,现在只能赌一把。蒲桃,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总部要求你立刻回警署。”
那张熟悉的脸点燃了她近三个月的情绪,或许是私心裹挟,她尝试申请:“我和他们的人打过交道,我熟悉dark side的地形,宋sir,让我来吧。”
“6号,这是总部的命令。”
林蒲桃蔫了下去:“……收到。”
现在离开现场对她来说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她的大脑不清醒,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再次遇到那个男人,她又能逼问“你到底是不是梁宴声”吗?
这件事太荒谬了。
刚刚险陷环生的几分钟再次在脑海里来回播放,尤其是那张脸。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一张脸?
化妆?
不会,化妆画出的阴影不会因为光线而变化,男人向她走来时,五官的阴影都是变化的。
整容?
为什么要整容成一个已经公开牺牲的警察呢?
这些疑问在抓捕到对方之后就能水落石出,但直面过对方的残忍,林蒲桃莫名对这个问题没有信心。
而且不止这一个疑点,还有那句“此地不宜久留”,说出这句提醒的人曾出现在国际军火走私犯的名册当中。
在酒吧做军火生意?
虽然酒吧鱼龙混杂,确实可以掩人耳目,但绝对不是最佳场所。
那么,对方别有目的。
林蒲桃目光一震,立刻拿出手机拨打宋家锋的电话,没想到很快就接通了。
“他在调虎离山……”
她的话没有说完,对面便公布了结果:“晚了。”
十分钟前,宋家锋带领队员冲进房间,可是房间里除了一首欢快的爵士乐什么也没有,他们立刻封锁酒吧所有出口、筛查监控,但根本找不到对方的人影。
宋家锋气得大骂一声“我叼你老母”,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个T籍黑|帮头目分子的狡诈程度,居然能放人在眼皮子底下逃走。
周末休假的吴晞被召回加班,蹲在死亡的女孩身边:“鼻腔内有异物,死因初步判断为溺水;身上有多处青紫,多为拖痕,后脑勺有钝器伤。综合来看,极大可能是有人打击了她的头部,然后拖入水中溺死。”
吴晞检查完背面,将女孩翻转过来,一张惨白的面容映入眼帘。
她突然顿住了。
身边的同事推了推她:“怎么了?”
吴晞摇摇头,呼出一口气:“第一眼还以为是蒲桃,吓死我了——我们继续。”
“对了,说到蒲桃,她人呢?”
“处长好像有事找她。”
-
警署顶层处长办公室。
林蒲桃第二次面对面与梁祖尧交流,正要鞠躬,后者却宽厚道:“是蒲桃吧?进来吧。”
梁祖尧和梁宴声长得并不像,但俩人身上的温和气质却很相似,为港城人民的安危做过许多实绩,因此港城媒体对梁宴声子承父业的消息大肆渲染,很是看好。
“坐吧。”昏黄的灯光下,梁祖尧正仔细看着法医对死者“梁沅沅”做出的初步尸检报告,似乎已知林蒲桃是目击证人,便出声安慰:“你能活着出来说明对方对你没有产生怀疑,很不错了。”
林蒲桃坐在他的对面,对这长辈一样的语气有几分触动,可她也明白,她能活下来完全是运气。为了不负对方的好意,便点点头:“谢谢梁处长。”
梁祖尧合上尸检报告,发问:“你说那人和宴声长着一样的脸?”
“是。”
林蒲桃闭上眼,一个小时前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梁宴声去T国前对她安慰的笑容和几月前梁祖尧万念俱灰的神情在脑海中浮现,最终化成苦涩而坚决的回答:“但他绝不是梁队长!”
“他虽然和宴声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所有行为都和宴声的习惯不符,而且我能确定,他是迦陵。”
她不相信短短半年时间,梁宴声不仅做到了T国黑|帮首领的位置,还能毫无破绽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即便在能力上可以做到,但是梁宴声不可能在明知道是她的情况下还要杀她——哪怕是迫不得已。
梁祖尧沉默不语。
林蒲桃还想说更多的细节,但却先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
这声叹息像搁置于滩涂的鱼最后的挣扎,林蒲桃说不下去了,怯怯地看向当事人——这也是林蒲桃半年以来第一次直视梁祖尧的眼睛。
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在他面前说这些似乎太残忍。
林蒲桃心一惊。
对方的眼睛空洞无神,满是疲惫和绝望:“果真是他,是他杀了宴声。”
“……”林蒲桃似乎不太能消化这个消息,怔了两秒才艰难发问:“什么意思?”
伽陵杀了梁宴声?
可是……
即便一个是罪犯,一个是警察,但他们一个在T国,一个在港城,怎么会结仇?
林蒲桃呼吸变得急促,又想到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说是素不相识但居然长得这么相似,似乎也太过牵强。
难道他们过去有什么渊源?
她紧紧地看向梁祖尧,后者低着头,整个人都沉浸在一大片阴影中。
“你见到的那个人是我的另一个儿子,也是梁宴声双胞胎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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