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工，经理叫你过去。”
正沉浸于看桦树购买计划表的韩尚凝被隔壁位的同事余敏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韩尚凝慌忙地合上计划表，“什么？”
“天呐，韩工，你是不是连续一周熬大夜了，黑圆圈这么重，气色看起来也不好。”看到韩尚凝苍白的面色的余敏吓了一跳。
“是不是工作太多了，我最近不是很忙，要不要帮你做点？”
韩尚凝摇了摇头拒绝了余敏的好意。
展会结束到今天差不多两周，韩尚凝在烬城和沙城两地两点一线。白天在烬城的芒火火公司实习上班，晚上坐两个小时的地铁去沙城联系桦树皮的经销商，回到公司提供的宿舍常常是四五点，一天连轴转下来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两周下来人憔悴了不少。
吓得余敏以为见到了客死他乡的异国鬼。
在去沙城的地铁上，他想这么辛苦如果最后没有任何意义，该怎么办。
但是。
当他站在茂盛高大的桦树林里。
他只想。
为了他的桦树林。
去他狗屁的意义。
有桦树林在就好了。
当看到经理身边的澹听也时，韩尚凝心中只有。
去他狗屁的资本家。
贬低完他的桦树林一次不够，在展会上还要来死缠烂打，这次又跑到他上班的地方挑衅。
早点滚吧。
看着韩尚凝瞬间转变了一百八十度的神情，澹听也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大势不妙......
在商场上征伐了五年的澹听也娴熟地隐藏了内心的紧张，表现出一幅稳如泰山的上位者姿态。
“原来你就是韩尚凝，久仰大名。”
韩尚凝假惺惺地和澹听也握了握手，然后不声不响地坐到离澹听也最远的位置。
“尚凝啊虽然只是君华大学的大四学生，但是他的业务能力一点也不输给我们芒火火其他的员工。”经理憨厚的笑声缓解了僵硬的氛围。
“钟总太谦虚了，君华大学可是我们海国数一数二的顶尖学府。阿......尚凝竟然能够进入君华大学，又到贵司学习，那肯定是人中龙凤，我自愧不如。”
好险，差点没改过来，澹听也不禁捏了一把汗，还好嘴不是很快，还能救回来。
“哎呦，澹总，”钟豪拍了拍韩尚凝的肩膀，“尚凝啊，这是峰也集团的澹听也，澹总。”
“澹总最近在开发奚隆坊，正在找合适的学徒。这不刚好小凝你啊不是一直在为你那个桦树存钱嘛，又正好碰上澹总他意向就是找个做手工的，你那个不是正合适？”
“存钱？”
钟豪收回搭在韩尚凝肩膀上的手，看着澹听也豪爽地笑了笑：“哦，小凝他不是快毕业，手头紧嘛。那桦树皮又很贵，就一直在攒钱。”
听到这，澹听也的嘴角不禁上扬，看向坐在钟豪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但是耳根微红的韩尚凝。
“那不就凑巧了，我公司有个基金专门为大学生创业设立的，这简直……”
一段闹铃打断了澹听也的话。
是韩尚凝的手机。
“抱歉，我出去接下电话。”
韩尚凝接起电话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看着韩尚凝远去的背影，钟豪有些可惜地说：“澹总，要不这样吧，我把小凝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再私下和他聊，估计看我在这里他不好意思。”
“我等下还有会议，也不好作陪。”
“哎呀，其实吧我觉得我很平易近人的，对不澹总？小凝会离开应该也不因为我的原因吧……”
澹听也没有接下这段问答，只是一味地打开手机通讯录：“那钟总赶紧把尚凝的电话给我，这么优秀的员工万一被人抢了去可不好。”
钟豪也不刨根到底，拿出手机就给澹听也翻韩尚凝的联系方式。
“小凝这人不仅长得帅气，人也很有担当，有魄力，自己一个人，没有父母的帮衬，从最北的江市来到最南的烬城，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澹听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拿着手机的手。
是的，韩尚凝吃了很多苦。
一个人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里，大半夜发高烧倒在地上。
真的好蠢。
不过还好。
还好那天澹听也在。
*
韩尚凝走出经理的办公室，拿手机出来才发现是自己的闹钟响了，没人给他打电话。
已经回到工位上的韩尚凝松了一口气，接过余敏递来的麻花，刚咬下一口接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消息。
【“怀爱策马”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你好，我是怀爱策马。】
头像是一个人在雪地里骑着马，背景是蒙城的梢柏山。
梢白山常年积雪，孕育出了一片受国家保护的千年桦树林。
那是韩尚凝最喜欢的桦树林。
他的妈妈在此长眠。
长眠前的唯一愿望就是找到一棵桦树林。
一棵地下埋藏着长命锁的桦树。长命锁是他母亲年幼时离开蒙城去江市，临走前埋下的。
却因为日久年深忘记了在何处。
虽然天命弄人，长眠时才四十岁。
原来妈妈已经离开自己十年了。
回忆里的那天，始终只有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皑皑雪地的母亲的惨白面容。
“韩工，你要不回去休息吧！你剩下的工作我来做，你都走神了。”
余敏急切的关心把韩尚凝从那段凄惨，自己不想再回想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不用，谢谢，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韩尚凝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我今天只有一个出外务的工作，很闲的，不要怕麻烦我。”余敏趴在工位隔板上不依不饶。
“你今天不是要去采访一个明星？听说很有名。”
余敏拿水杯的手僵了一下，缓缓地从嘴边落下来。
“我只是在场外记录，不用那么紧张。”
“算啦算啦，是我太低估我们韩工了。作为牛马，闲一点也是好事。”说完就立马坐回自己的位置。
不过，韩尚凝觉得余敏怪怪的。
可能是因为作为京燕大学的优秀学子却只能做一个笔录记者而难过。
“余敏。”
余敏一转头对上韩尚凝那双温柔而又深邃的眼睛。
“清言堂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的。”
清言堂好比音乐人眼中的维也纳金色大厅，是每个海国记者的梦中情堂。
余敏觉得韩尚凝理解错了什么，但是依旧很感动：“谢谢你哦。”
“不过，别用你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神看我，太犯规了。哈哈哈。”
安慰完余敏，看着这条好友申请，韩尚凝陷入了沉思。
自从母亲去世后，蒙城的亲戚就不和韩尚凝这边的人联系了，更不会找他联系，看着和早早过世的幺妹几分相似的脸，总是留下思念旧人的眼泪，韩尚凝也不想他们难过，每次回蒙城都是偷偷地去，不让他们发现。
“怀爱策马？”
“听着像是一个中老年人。”
“不会是卖桦树皮的？！”
韩尚凝不愧是“桦树梦男”，立马就通过了这个“中老年人”的好友申请。
【是桦不是凝】：你好。
发完消息，韩尚凝就开始做今天的工作计划表。
他做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小时【怀爱策马】依旧没有发消息来。
只是。
“余敏。”
“咋了。”余敏现在忙起来了，火力全开地敲着键盘，没分给韩尚凝一点眼神。还嘟囔着:“耍什么大牌，这么多事。妈的！”
看着他和【怀爱策马】的聊天界面，韩尚凝很是不解：“为什么信微的名字框会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韩尚凝半小时之前就看到是这个提示了。
被自己无语到了？
“你好。”也会无语吗？
很奇怪的一个人啊，算了。为了桦树皮。忍了。
余敏的眼睛飞快地在屏幕上扫着，打字的手即将飞起：“他名字该不会就叫这个吧，用来耍人。”
“韩工，你快过来帮我看下这里，这个关键帧老是失效!”
韩尚凝帮余敏弄完关键帧，修改好视频后，两人就到食堂里吃每周三特供的蘑菇奶油意面。
结果到付钱的时候，韩尚凝发现自己手机忘记带了，欠了余敏一顿饭钱。
“他们说你是‘桦树梦男’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话说得太离谱些，结果和你工作这一个月，我发现都不止是‘桦树梦男’了，你干脆变成桦树好了。”
“手机壁纸和电脑壁纸都是桦树，而且鼠标垫也是桦树，更恐怖的是你三张照片还都不重样。真的太专一了，别太爱了。”
韩尚凝低头吃着碗里的蘑菇奶油意面，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外号。”
这个外号还是陈冬阳告诉他的，说是陈冬阳大一的时候就有人告诉他桦树皮制作社团的社长是“桦树梦男”，但自己临近毕业了才知道。
余敏有些不可置信，“拜托，韩工，你长这么帅的一张脸，”她用眼睛飞快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韩尚凝的脸，“大家肯定会特别关注你啊，况且你还有不同于其他人的爱好。说实话，你比那个孙煊景好看多了。”
“你这建模脸，都不用化妆，洗把脸就可以直接上场了。”
韩尚凝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岔开了话题，“孙煊景是你下午要采访的人吧，你下午几点去？”
只见余敏的目光上移，被定住了一般，眼神中夹带些许惊讶。
顺着余敏的目光看去，澹听也气喘吁吁地站在食堂的门口，目光在食堂里面急切地寻找着。
“哇塞，这个西装男也挺帅的，不过没你帅。”余敏惊叹完又继续吃她的意面。
“是啊，下午2点去电视台那边。孙煊景和我们还是同龄人呢，凭借着优越的五官，出众的身材，过人的演技成为了炙手可热的新生代演员。”
“你是不是看太多通稿了？”
“韩工，我发誓。我绝对不是因为你长得帅和你玩哦，只是你实在是我的嘴替啊。我搜关于这个孙煊景的新闻都是这样的描述，我和江姐吐槽，江姐说‘不就是这样吗?’。”
余敏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小心发言为好，不然......”
话音未落，就被人打断了。
“韩尚凝，我们再谈谈好吗？”
是澹听也。
看起来不是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余敏觉得他好像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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