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来讲,其实戚司思也不知道自己生日到底是几月几号,院长爷爷说是四月四号,他也就这样和别人说。
说不定只是自己被送到福利院的日子就是四月四号而已。
四月四?祝译刚一听见这个日期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不是什么传统封建的想法,单纯只是觉得念起来不太吉利。
出于礼貌,他自然也没说出口,只是点点头,默默记下了这个数字。
戚司思蹲在草丛上,话很多,好奇地打量这个看起来很单纯的男孩,一会问祝译从哪来,一会问你是谁。不知道的还以为街道办查户口,偏偏戚司思又睁着双大眼睛,实在厌烦不起来。
“我叫祝译。”他回道。
“注意?”果不其然,每一个听见他名字的人都会疑惑。
“祝福的祝,翻译的译。”他解释,也并没有戚司思就认识这两个字的想法。
对面的男孩看起来比他还小,甚至算得上蠢蠢的可爱。
“哇。”戚司思眨巴着大眼睛,“虽然我没听懂,但你这名字好好啊,祝译,我注意到你啦。”
“嗯。”祝译佯装高冷地点头,嘴里没个把门,恨不得把自己的信息全部说出去,“我今年八岁,是和我爸妈来看爷爷的,你呢,也是爷爷奶奶住在这吗?”
“不啊。”戚司思摇头晃脑,掀自己老底毫不留情,圆滚滚的指头指向山的那一边,“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啦,我住那边。”
“那边?”祝译不解,这山上有房子?是规划的别墅区?
“是福利院哦。”戚司思一点不带隐瞒的。
戚司思毫不顾忌,反倒显得祝译很不好意思。
几句话在嘴边来回滚,最后又尽数咽了下去,嘟囔出一句:“你以后别和谁都这样说。”
“啊?为什么?哦,好吧,你还是我在这见到的第一个同龄人,我才和你说的呢。”
祝译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刚刚还揪着的心一下子放开:“那还挺好。”
戚司思不解地望着他,眼神里全是这人在说什么。
实话来讲,草地上也没什么好玩的。
戚司思捡好看的石头,又分心去抓蛐蛐,原本嫩白的手指在泥里打滚,和刚从池塘里挖出的藕节似的。
祝译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一个个指头擦过去。
他知道自己从小身体不好,知道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剧烈运动,不能情绪起伏太大,每天被妈妈像瓷娃娃一样养着。
面前这个小男孩很明显不一样。祝译平视着戚司思,比自己小的男孩却和自己差不多高。
两颗大眼睛止不住地闪动,不算整齐的头发和呆毛飘散在空中,他可以大跑大跳,可以捧着肚子狂笑,是一个哪怕在福利院长大也健康的男孩。
被祝译握着擦手,两双都不算大的小手交叠在一起,戚司思略显羞涩。
除了福利院的老师姐姐,好像平时都没人会关心他们的卫生。
只会让他们别野了,衣服搞脏了多麻烦,没穿坏的话还要洗干净给更小的孩子穿。
祝译的手不算热,竟然还有些轻微的凉意。
戚司思知道,手脚冰凉是贫血的症状之一。他总听福利院的医生说又有小孩子贫血,要多补充营养。
“你也要补充营养吗?”戚司思没心没肺地问。
祝译一愣:“什么营养?”
“因为你手好冷呀。”戚司思反手握住,用掌腹在祝译的手背上搓搓,“医生叔叔说手冷要天天吃好东西。”
“那什么算好东西?”祝译顺着问。
“嗯……”戚司思摊手,“我下次帮你问一下医生叔叔。”
他现在实在不知道啦。
手背的热源骤然消失,祝译回味着刚刚的触感。
余光一瞥,就看见自己母亲从拐角处走来。
他下意识地想走,连告别都匆忙。
“我妈妈来找我啦,你以后还会在这里玩吗?”被沾满泥土的手帕落在了草地上。
戚司思想点头,还没和他说自己下次来的时间,祝译就已经牵上了母亲的手,试图把母亲越拉越远。
“走那么快。”戚司思在原地嘟嘟嘴,“我话还没说完呢。”
短暂的抱怨变成气音,在空荡的草地上消散得越来越远。
被祝译拉远的佩薇没看清,还以为祝译在和小女生玩,打趣道:“就一会没看你,怎么就和人家小女孩玩上了。”
祝译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自家儿子一贯少言寡语,也不知道随了谁。
佩薇没再继续问,碎碎念却不少:“本来心脏就不好,和别人交流也要小心呀,运动和情绪都是,不能大吵。”
她说了很多,却没得到什么回应,低头往下一看,儿子正不知道在想什么。
佩薇作罢,只是捏捏祝译的小手:“走吧,找爷爷去。”
-
关上窗户,本就安静的病房更显寂寥。
祝译挪着步子回到床上,只是轻微咳嗽两声,喉咙就传来撕裂的疼意,又痒又涩,挤在狭窄的血管里,让他差点喘不上气。
他捂着胸口,脑海里全是戚司思刚刚远去的身影。
现在是高二下学期,戚司思依然没选择住校。
每天一辆公交车开到山脚下,载着上学或者放学的他。
无人陪伴、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戚司思按道理不应该受到同学们的关注。
怎奈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再加上逆天的成绩,连祝译这个半路休学的都能想象到戚司思的受欢迎的程度。
当然,主要原因是戚司思有好几次来他这里,一打开书包就是粉红色的情书和一堆精美包装的小礼物。
祝译简直看得一股无名火。
戚司思倒是很平常,连包装都没打开就想丢了,却因为垃圾桶在病房的那一头,如果走过去势必会被发现,这才作罢。
他把情书放在桌上,收到了祝译醋溜溜的一句:“不打开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戚司思失笑。
“好看啊。”祝译抬头,坐在病床边,眼神看似望向窗外,实则时不时往角落里瞥,“看看那些人怎么表达对你的喜欢的。”
“不要。”戚司思很认真摇摇头,极为欠揍地补充,“虽然我知道我确实又帅成绩又好,受到欢迎也是正常的。”
“但是,看了人家的情书就像是窥探了人家的心意啊,太暧昧了。”戚司思解释得含糊,祝译却听懂了。
因为不想承接他人的心意,所以连看的机会都不给。
不是绝情,更像是无情。
祝译捏紧手里的被子,薄薄的一层空调被在手心,指甲扣着布料:“那你呢?学校那么多人,就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问完,还状似不经意地补充:“男孩子也行啊。”
戚司思很奇怪地看他,挥挥手中的练习册:“我是17岁好不好!学习很重要啊,祝同学你不能因为你不读书,就否认我的努力!”
“好好好。”祝译捏紧的手松开,眉毛恨不得翘天上去。
“你要不要学?”戚司思展开练习册,“你高一的练习册是不是还在,我教你呀?”
“……”祝译没回,因为他也没想好自己要不要学。
先天不好的身体让他从小吃尽了苦头,手术不断,连学业也饱受影响,擦着分数线的尾巴上了叙城一中,读了不到半年又休学。
连大医院的医生都曾隐晦地说,让孩子过得开心点就好。
医生说这话的时候,祝译就在身边,母亲站在他身后,两只手放在祝译的肩膀上。
佩薇的美甲很尖很长,力道不断加大,隔着衣服陷进肉里。
那天晚上洗澡,祝译发现自己的肩膀都被扣出了两道深深的红印,将消的血痕触目惊心,死神还未降临,母亲就已经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再说吧。”祝译回道。
声音不算大,有点闷闷的。
戚司思对于祝译的回应不算意外,他知道祝译的病,学不学对他在的影响都不大。只好点头,将自己准备好的高一笔记收回:“好吧,那你想学的时候告诉我,我从头教你。”
“不用。”祝译拒绝。
不用什么?
是不用教,还是不用从头教,还是不用自己教?
他没再问,祝译也没再说。
祝译靠在床边看书,戚司思坐在角落里写作业,两人都没说话,静谧的气氛在房间里游荡。
“我写完了。”戚司思合上练习册,收拾书包的动作快速,“我先走啦。”
“不吃晚饭吗?”祝译问。今天有芒果毛巾卷,还有芋泥小方。
“不啦。院长爷爷都问我好几次了。”戚司思有些难办。
福利院的饭菜确实不算好吃,但他不吃了好几次,弄得头发花白的院长还以为厨房出什么问题了,连饭量不小、又还在读书长身体的小戚都不吃了。
“那、”祝译抓着书,眼睛恨不得跟着人走十里地,“明天还来吗?”
戚司思眼睛一转:“不来了……”
“哦……”
“不来了我去哪?”他话锋一转,逗弄祝译的话总是最熟练。
“好吧。”祝译展开笑容,面上无奈又宠溺,“那我等你来。”
“嗯嗯。”戚司思翻出窗。
又变成一个人的祝译开始思考,明天要妈妈带什么呢?马卡龙可以吗,或者是樱花慕斯?
戚司思喜欢吃芒果,喜欢吃荔枝,要不还是点水果有关的?
祝译就这样问都不问,一个人把戚司思明天后天,乃至大后天吃什么都想好了。
他决定了,他要每天多吃点饭,然后和妈妈说下次饭量多一点。
戚司思还能回福利院吃,他真的吃不饱啊!
这个祝从认识就开始吃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第 37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