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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砚池映秋光

晚香堂的银杏叶刚染上浅黄时,许谨一在苏绣工坊的梨木案上铺开了张素缎。她穿着件烟灰色的柞蚕丝旗袍,领口绣着几枝墨色竹影,是用沈奶奶新教的“发丝绣”,针脚细得像真的竹纤维。指尖捻着根银灰色的丝线,在缎面上勾勒远山的轮廓,线条轻浅得像被晨雾晕过。

“许姐,这远山的黛色是不是太淡了?”小徒弟举着颜料盘凑过来,鼻尖沾了点石绿,像只刚偷吃完青团的猫。这姑娘跟着学了半年,已经能独立绣完简单的“兰草图”,只是调颜色时总怕下手太重。

许谨一蘸了点赭石色,在她调好的黛色里添了半勺:“你看,”她的指尖在缎面上抹出渐变的色块,“秋山要带三分暖,就像人老了眼角会带笑,才有温度。”

小徒弟盯着色块看了半晌,忽然拍手:“就像宋总看许姐的眼神!”

许谨一被说得耳尖发烫,转身时撞见宋听肆倚在雕花木门边。他今天穿了件深棕色麂皮夹克,里面搭着件米白色高领衫,衬得脖颈线条愈发清晰。手里还提着个长条形的木盒,晨光在他肩头流淌,把身形衬得愈发挺拔,却偏生带着种散漫的贵气。

“苏州老字号送的新砚台。”他走进来,木盒放在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打开时,里面是方端溪的老坑砚,砚池里天然形成的云纹,像被秋雨洗过的天空。“说配你的蝇头小楷正好。”

许谨一指尖拂过砚台的包浆,温润得像浸过百年月光:“前几日还说我的字太娟秀,该换支狼毫练练筋骨。”

“字如其人,秀而不弱才好。”宋听肆的指腹蹭过她的发顶,刚好够到她耳后那缕碎发。她低头调试绣线时,旗袍后领绷出纤细的弧度,像弦上的月光。

窗外传来向璃颜的笑声,比檐角的铜铃还脆。她穿着件姜黄色的棉麻旗袍,裙摆上绣着串饱满的稻穗,是跟着周老先生学的“盘金绣”,金线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手里还抱着个锦盒,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说:“快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锦盒里是套紫砂茶具,壶身上刻着“晚香”二字,笔锋苍劲得像老松的枝干。“周老先生的老友刻的,”向璃颜献宝似的把茶壶递过来,“说要给你们的书房添件压箱底的物件。”

许谨一接过茶壶时,发现壶盖内侧刻着个极小的“肆”字,和宋听肆送她的书签字迹一模一样。“周老先生有心了。”她笑着往壶里投了把龙井,热水冲下去时,茶香混着紫砂的土腥味漫开来,像把整个秋天都泡在了壶里。

“对了,”向璃颜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张烫金请柬,“省里的非遗展下周开幕,组委会说要给我们晚香堂设个独立展区,还让你上台讲讲苏绣与园林的关系呢。”

许谨一的绣针顿了顿:“我怕讲不好。”

“有什么好怕的?”宋听肆替她续上热水,“你修复的藻井纹样,绣的‘兰石图’,哪样不是最好的佐证?”他忽然低头在她耳边轻笑,“实在不行,就把我当听众,你平时怎么教徒弟,就怎么讲。”

向璃颜在一旁帮腔:“就是!上次文化局的人来看展,还说你的讲解比博物馆的研究员还透彻呢!”她忽然压低声音,“我爸说要带京城的朋友来捧场,还让我准备套新的缂丝屏风当伴手礼。”

许谨一望着她眼里的光,忽然想起初见时,这姑娘连穿针都要丫鬟伺候,如今却能独立完成缂丝屏风。指尖的银线在素缎上穿梭,忽然觉得所谓成长,就像这绣活,一针一线慢慢来,总能绣出自己的模样。

中午的阳光斜斜照进工坊,在案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张阿婆端来两碗藏书羊肉面,汤色乳白,上面漂着翠绿的蒜叶。“霜降要补膘,”老人家把筷子塞进许谨一手里,“听肆今早去山里收的野山羊,肉嫩得很。”

宋听肆替她挑出碗里的花椒:“前几日看你总咳嗽,让张阿婆少放了些姜。”

许谨一低头吃面时,看见碗底藏着颗红枣。抬头时撞进他的眼眸里,那里盛着整片秋光,还有个穿着烟灰色旗袍的自己。忽然想起昨夜他处理文件到深夜,却还记得给她掖被角,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脚踝时,轻手轻脚地替她盖上薄毯。

“下午去云栖寺看看吧。”宋听肆忽然开口,羊肉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方丈说观音殿的银杏该黄了,拓片正好能配你的‘秋山图’。”

许谨一点头时,瞥见向璃颜正偷偷往包里塞桂花糕,嘴角沾着的糖霜像落了层细雪。“又想溜出去?”她挑眉看她,“沈奶奶布置的‘百子图’还差三分之一呢。”

“就去一个时辰!”向璃颜举着三根手指保证,“周老先生说后山的野菊开得正好,我去采些回来染丝线,保证不耽误绣活!”

宋听肆低笑出声:“让林舟开车送你,注意别让刺扎了手。”

向璃颜欢呼着跑出去,姜黄色的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桂花糕的甜香。许谨一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姑娘像株野菊,给点阳光就灿烂,却自有股韧劲,禁得住风吹雨打。

下午的云栖寺浸在秋阳里,观音殿的银杏叶刚黄了三成,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像撒了把碎金。许谨一站在藻井下方,仰头看那些修复后的莲花纹样,最高处的那朵玉兰已经染上浅黄,像被秋霜吻过。

“你看这处卷草纹,”她指着藻井的边缘,“比春天时多了三分沉郁,倒像幅水墨画了。”

宋听肆的指尖顺着她的目光向上望,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一阵秋风吹过,卷起满地金叶,有片恰好落在她的发间。“别动。”他低头替她摘下叶片,指腹触到她微凉的耳廓,像有电流轻轻窜过。

许谨一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银杏的清香,忽然想起去年深秋,他也是这样站在鹤台园的芭蕉下,替她挡住斜飘的冷雨。那时的他穿着黑色大衣,睫毛上沾着雨珠,眼神却比炉火还暖。

“方丈说要在禅房挂幅你的‘秋山图’。”宋听肆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带着秋日阳光的暖意,“说看着能静心。”

“那得等我把远山的暖调绣完。”许谨一的指尖划过他夹克的拉链,“向璃颜的缂丝屏风也该添些秋菊,凑成‘琴棋书画诗酒花’才好。”

两人沿着石板路往禅房走时,看见周老先生正坐在银杏树下弹琴。《平沙落雁》的调子顺着风飘过来,混着沈奶奶的评弹声,像杯温在炉上的桂花酒。向璃颜蹲在不远处采野菊,姜黄色的裙摆铺在草地上,像朵盛开的向日葵。

“这丫头采的菊,够染三匹缎子了。”沈奶奶笑着往茶盏里续水,“说要给你的喜服绣菊花纹,取‘延年益寿’的意思。”

许谨一的脸颊微微发烫,低头时看见宋听肆的指尖在茶杯沿画圈,耳尖红得像被秋阳晒过的山楂。周老先生的琴声忽然转了调,《凤求凰》的旋律漫过银杏叶,把空气都染得甜丝丝的。

“听说殷氏彻底垮了?”沈奶奶忽然开口,指尖捻着颗蜜饯,“前几日听镇上的人说,他们老板卷着钱跑了,留下个烂摊子。”

宋听肆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林舟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们想在非遗展上使绊子的证据,已经交给文化局了。”他看向许谨一,眼神温柔,“放心,不会扰了我们的清净。”

许谨一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忽然想起那些为了保护晚香堂熬过的夜,为了修复藻井爬过的脚手架,为了赶制参展绣品刺破的指尖。原来所有的岁月静好,都有人在默默挡着风雨。

向璃颜抱着满怀的野菊跑过来,花瓣沾了满脸:“许谨一你看!这朵墨菊是不是能绣在屏风角上?”她的鼻尖沾着草屑,眼里的光比野菊还亮,“周老先生说,等我绣完屏风,就带我们去杭州看缂丝老作坊。”

“那可得好好绣。”许谨一替她拂去发间的花瓣,“别让周老先生失望。”

暮色漫过云栖寺的飞檐时,他们才往晚香堂走。宋听肆提着装砚台的木盒,许谨一抱着向璃颜采的野菊,石板路上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两条交缠的藤蔓。

“非遗展那天,穿什么旗袍?”宋听肆忽然开口,踢开脚边的小石子。

“沈奶奶新做了件酒红色的织锦旗袍,”许谨一的声音带着笑意,“说配秋菊正好。”她忽然想起什么,“你那件麂皮夹克该配条深色围巾,我前几日绣了条墨竹纹的,明天给你试试。”

宋听肆低笑出声,伸手接过她怀里的野菊:“我们的许绣娘,不仅要管苏绣工坊,还要管先生的穿戴?”

“谁让你是我的人。”许谨一仰头看他,眼里的光比天边的晚霞还亮。

回到晚香堂时,张阿婆已经炖好了冰糖雪梨,甜香漫过整个天井。向璃颜抱着野菊冲进苏绣工坊,说明天就要开始染丝线;沈奶奶坐在回廊下教小徒弟绣菊花,银针在素缎上翻飞;周老先生则在书房摆弄他的七弦琴,偶尔弹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许谨一坐在梨木案前,铺开素缎开始绣远山。宋听肆就坐在对面研墨,墨条在新砚台里研磨的沙沙声,混着窗外的虫鸣,像首温柔的夜曲。

“你看这砚池的云纹,”宋听肆忽然指着砚台,“像不像我们在云栖寺看到的晚霞?”

许谨一凑过去看,果然见砚池里的云纹被墨汁晕开,像幅流动的水墨画。她忽然蘸了点浓墨,在素缎的山脚下添了个小小的人影,正牵着另一个人的手往山上走。

“这是谁?”宋听肆的指尖点着那个小人影。

“我们啊。”许谨一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等老了,就住在这样的山里,你研墨,我绣花,好不好?”

宋听肆握住她的手,墨汁沾了两人满指,却舍不得松开。“好,”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还要在院里种棵银杏树,像晚香堂的这棵一样,看着它一年年黄了又绿。”

他的吻落在她的指腹上,带着墨香和野菊的清苦。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素缎上投下斑驳的影,像谁在上面撒了把碎银。许谨一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沉稳而坚定,像晚香堂的百年银杏,默默守护着这片岁月静好。

砚池里的云纹映着月光,像片温柔的海。素缎上的远山渐渐有了暖意,山脚下的两个人影紧紧相依,像要走到天荒地老。

晚香堂的秋夜,总是这样静,这样暖。有墨香,有菊香,有彼此的呼吸声,还有那句藏在心底的话——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目光所至,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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