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暖阁。
檀香的气息浓郁得几乎凝滞,丝丝缕缕,缠绕在精雕细琢的梁柱之间。太子冀景封并未如往常般正坐于主位,而是斜倚在一张铺着白虎皮的宽大太师椅上,一只手肘支着扶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光滑的紫檀木,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
他穿着暗紫色绣金蟒的常服,面容在氤氲的香雾和灯影下显得有些模糊,唯有一双眼睛,锐利而阴鸷,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冷冷地扫视着跪在下方的人。
地上跪着的黑衣人浑身紧绷,头几乎要低到冰冷的地砖里去,肩头微微颤抖,显是恐惧至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令人窒息。
良久,冀景封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仿佛寒冰刮过琉璃:
这么说,费了好大力气不过是杀了他身边几个随从,还差点让人给…擒了去?”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嘲弄,“本宫的暗卫,何时变得如此…饭桶了?”
那黑衣人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沙哑:“殿下息怒!当时属下刚刚将几个随从灭杀,本想悄声闯入屋内,但当时那二皇…那瑞王已经醒过来并大喝了一声,许多侍卫已经听到,属下不得不暂退想办法,奈何后面那群亲兵加强了守卫,属下不得已退去,我……”
“嘿嘿,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找什么借口。”冀景封打断了那黑衣人的话语,他身体微微前倾,阴影投在跪着的人身上,“要不是看在你之前帮本宫尽心尽力办事的份上,此次定饶不了你,自己去刑房领上三十鞭,退下吧。”
黑衣人如蒙大赦,重重的磕了个头:“谢殿下不杀之恩。”
黑衣人慢慢退了出去,暖阁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檀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这时,一直垂手侍立在阴影里的一个老太监才悄步上前,低声道:“殿下,宫里方才传来消息。泰合宫里的那两个多嘴的小太监,已经处理了。陛下那边也听说了此事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并无其它吩咐。”
冀景封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处理的只是两只蝼蚁:“手脚干净就好。宫里啊,总是需要时不时死些人,才能让那些不安分的人看清楚,谁才是未来的主子。也让本宫那些好弟弟们知道,他们不配跟我斗。”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语气变得幽深:
“一次失手,无妨。狐狸总会再露出尾巴。这次算他冀璟晨命大,下一次…”他手中的玉佩骤然握紧,指节泛白,“本宫要看的,不只是他的命,还有那些敢在暗中帮他的人,一个个…都付出代价。”
“这东宫的位置,乃至那九五至尊的宝座,只能是我的。任何觊觎者,都得死。”
夜色如墨,将皇城重重包裹。四皇子冀景铭的府邸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偏殿紫渊阁却仍亮着微弱的烛光。窗棂被厚实的锦缎帘幕遮得严严实实,隔绝了所有可能窥探的视线。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桌案旁对坐的两人。
五皇子冀景瑜拈起白玉酒壶,为四哥和自己各斟了一杯温热的酒。酒是上好的兰生酒,醇香四溢,但在此时此地,这香气却仿佛带着一丝诡谲的意味。
“四哥今日相邀,想必不只是为了品这壶御赐的佳酿吧?”景瑜年纪稍轻,面容尚带几分少年气,但眼底闪烁的光芒却透出远超年龄的精明。他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兄弟间寻常的闲谈。
冀景铭微微一笑,他生得温文儒雅,常年与书籍典章为伴,身上自带一股书卷气。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酒杯边缘,并不急于饮用。
“五弟是聪明人,如今这宫里的风声,想必你也听到了。”冀景铭的声音不高,平和舒缓,如同在谈论诗书,“大哥近来,动作频频,火气旺得很啊。”
景瑜嗤笑一声,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轻蔑:“他哪日是消停的?仗着皇后和李国公,还有他身边那一群只懂溜须拍马的文臣,真以为东宫之位就稳如泰山了?这次居然动用暗卫去劫杀二哥,真是…蠢得可以。”他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酒,“而且还没成功,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惹了一身骚。”
“哦?五弟觉得此事是大哥所为?”冀景铭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景瑜,仿佛只是好奇他的看法。
“不是他还能有谁?”景瑜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二哥那个闷葫芦,平日里不声不响,躲在那个偏僻宫殿里读书写字,只待有了战事之时才出宫平叛战乱,能碍着谁的事?偏偏就在战事刚刚平息,二哥立了大功之时遭了刺杀。谁最怕父皇眼里有别人?谁最怕有人分薄了他的‘重视’?除了我们那位储君,还能有谁?”
冀景铭缓缓点头,表示赞同,但语气却依旧谨慎:“话虽如此,但没有实证。那个刺杀的暗卫一见没有机会,据说立马退走,竟是没有一丝迟疑,线索断得一干二净。大哥身边,也有能人啊。”
“能人?我看是蠢人教唆蠢人!”景瑜语带讥讽,“他若真有脑子,就该知道,这个时候动二哥,是最不明智的。二哥再不受宠,也是皇子。刺杀皇子,乃是动摇国本的大罪!一旦留下丝毫把柄,莫说李国公,就是皇后也保不住他!”
昏黄的烛火跳跃了一下,在冀景铭温润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让他那看似平和的表情显得有些莫测。他轻轻颔首,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看不见的轨迹。
“五弟所言,一针见血。大哥此举,确是急躁冒进了。”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但,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五弟可知,二哥经此一劫,因祸得福了?”
景瑜眉头一挑,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弟弟这几日被父皇派去督办太庙祭典的琐事,倒是未曾留意。还请四哥指点。”
“我也是方才从宫里得来的消息,”冀景铭的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前几日父亲本打算因开支裁撤二哥身边一部分亲军,这么一闹,反让二哥有了需要加强防卫的理由,据说父皇这几日是没有再要裁撤二哥身边人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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