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许怀瑾下楼吃饭,迎面碰上刚跑完步的文瑜,戴着耳机,胸前和后背的衣服因汗水湿润了一片,伴随着微微喘气正往屋里走。
往常文瑜最多待一个晚上,第二天必定早早回去,许久没看见他早上在家,许怀瑾愣了愣,“少爷,今天没有去上班吗?”
文瑜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快过年了,这几天都在家。”
许怀瑾开心地“哦”了一声,也跟着坐下,拿起桌上的面包片给文瑜涂巧克力酱。
文瑜取了管家准备的毛巾擦汗,说:“初二跟我出去一趟,半个月左右,把行李收拾好。”
许怀瑾答应下来,又突然想到文太太让他下周参加晚会,问道:“能晚几天吗?下周的晚会......”
“我初二下午就走,来不来随你。”文瑜放下毛巾,起身往电梯走。
“不吃早饭吗?”许怀瑾朝他的方向递面包,看文瑜头也不回又收了手。
真是一点都不能商量。
大约是工作上的要紧事,许怀瑾想,如果离得不远到时候就再回来一趟。
直到跋山涉水到了地方他才发现原来是文瑜嫌过年家里闷出来玩。
他带许怀瑾来了一个私人的滑雪场,皑皑白雪笼着整座大山,巨大的人工滑雪场坐在山顶,旁边立着两座宫殿似的高楼,许怀瑾觉得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外面一圈没有信号。
文瑜和朋友们进了滑雪场很快便不见了踪影,许怀瑾不会滑雪,也不敢滑,他自小没什么运动细胞,学校体测的两千米常年吊车尾,于是一个人坐在一旁堆雪人。
“啪”
文瑜滑了一圈,刚好回到许怀瑾旁边,看他正用心滚雪球,忍不住捏了些雪往他身上砸去。
许怀瑾抬头,看见文瑜穿了身蓝色的滑雪服,拎着滑板和雪仗朝他这边看。
许怀瑾在杂志上见过这套衣服,心想他可真好看,哪怕随意站在雪地里都比广告模特打扮上还好看。
文瑜对上许怀瑾的眼,心情大好,上前捏了捏他的脸,说:“傻愣着干嘛,去给我拿双袜子。”
“好”许怀瑾拍拍手上的雪,从背包里拿出袜子和热贴,扶着文瑜坐下来换。
文瑜一边抬脚让许怀瑾给自己脱鞋,一边戳了戳旁边许怀瑾的杰作,道:“这雪球真小,怎么不堆个大的?”
许怀瑾弯下身子给文瑜鞋子贴热帖,说:“冻手。”
文瑜这才发现他连手套都没戴,摸了摸衣服也是薄薄的。
“我不是带了好几双手套?挑一副换上,还有衣服。”
停了一下又说“好歹是文家的人,穿的体面些,别给我丢人。”
文瑜难得关心自己,许怀瑾嗯了一声,心里暖暖的。
文瑜睨着许怀瑾替自己忙前忙后的后脑勺,说:“出来玩也不提前看看给你定的是去哪儿的机票,真是傻子。”
许怀瑾想说我不傻,我看过了,不过只顾上带文瑜的东西,把自己忘了个干净。
这么玩了几天,转眼就要到文母说的晚会了,趁文瑜滑完雪在更衣室换衣服,许怀瑾隔着门问:“少爷,我今晚能不能回去一趟,我答应了太太参加晚会,明天我就回来。”
文瑜拉开门,道:“一个晚宴有什么好去的。”
许怀瑾看他还没换好衣服,胸口的衣服大剌剌地敞着,露出几块明显的肌肉,便习惯性低下头不去看:“太太说能有好一点的实习机会......”
文瑜将许怀瑾拉进更衣室,关好门,才发现许怀瑾穿的是自己的羽绒服,宽大的衣服把许怀瑾裹得只剩上半张脸在外面,看起来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虽然衣服很不合身,文瑜却莫名觉得许怀瑾这么穿还挺好看的,尤其他五官周正,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像个漂亮的小姑娘。
他忍不住俯身,抬起许怀瑾的脸,说:“那么想挣钱?我办公室缺个助理,去吗?”
说完文瑜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许怀瑾僵住了,“可以吗?”
文瑜张了张嘴,可看他期待的样子,便答应了。
许怀瑾忍不住抿着唇笑,脸上两个梨涡深深浅浅。
文瑜心跳一滞,不自然地别开眼。
“叩叩...”外面敲门声响起,“文少,您的电话一直,何少让我给您拿过来。”
文瑜穿好衣服接过陈福麟递来的电话,看了眼手机屏幕,又看了眼许怀瑾,然后走到外面去打,许怀瑾站在门里朝外望只能隐约能听见他在那边笑着说:“行,有机会带你来玩......”
陈福麟是文瑜发小的助理,跟许怀瑾也常见,他拍拍许怀瑾的肩膀,问:“怀瑾,过年怎么不回家?”
许怀瑾笑道:“麟哥,回过了,这两天陪文瑜。”
“你还是一直围着文瑜打转儿,哎,听说你家文少最近在跟齐氏的小姐相亲,等到时候文少谈恋爱你就轻松了”他撞了下许怀瑾胳膊:“谁谈恋爱都不愿意带个电灯泡不是。”
齐氏深耕软件制造,近年逐渐发展餐饮美容,做得风生水起,是市里数一数二的企业。齐家有一个女儿,在国外留学,今年刚回国,网上有很多关于她的视频,许怀瑾曾经还称赞过她优雅得体,如果文瑜要结婚,齐家的小姐确实称得上门当户对。
许怀瑾感觉脑子里懵懵的,刚刚的开心荡然无存,一时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站在一旁像个丢了魂木头。
正巧文瑜接完电话回来了,把手机扔给许怀瑾,说:“发什么呆呢?我约了景峰他们坐缆车看烟花,你要是无聊也出去转转,别老闷在屋子。”
许怀瑾心里翻来覆去想着文瑜要相亲的事,没注意文瑜什么时候走的,一个人慢慢挪回房里,越想越难受,只好扒拉手机上的新闻转移注意,最顶端跳出来一条同城爆款新闻,标题写的是《人民的好书记:文镜源在全国创投晚宴上宣布资助贫困生到地方企业实习》
内容里附着几张图片,都是文爸和那些贫困生的合影,下面还有很长一段的内容写着贫困生读书的情况及家里的背景,甚至还附上了学生家里的照片、亲人的照片等等。
评论区底下是清一色对文家的赞美。
夸大人物的新闻,为了力求真实性,往往写的很具体。
许怀瑾看着照片里局促地站在自己家土房中的学生,仿佛看到了自己。
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私人情况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下,何况是不那么体面的居住环境。
其实能到这些企业实习的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因为贫困,他们难以得到有些人生来就有的机会,所以不得已剖开自己的不堪,以褒奖权贵的所为,衬托他们的高尚,但他们依然有尊严,有说不的权力。
可富贵如文家,他们没有时间去询问你是否对采访的内容满意,仿佛他们给了你机会,就代表着同时买断了你的尊严。
想到文太太那日的谈话,许怀瑾一片清明。
如果不是文瑜带他来这里,恐怕今天新闻上被扒开**的就是自己。
“气象台提醒:暴雪红色预警,请交通部门做好以下路段封控准备,市民朋友请不要外出......”
许怀瑾正滑着新闻,手机突然收到提示,电视里也开始播报最近的天气预报,主持人说预计市内6小时内降雪量将达到17毫米以上,伴随7到8级北风,阵风9级。
俨然是一场大暴雪。
许怀瑾心里一惊,文瑜刚刚说要出去看烟花。
山上的酒店每晚都会放烟花,在观景台看视野最好,但是去观景台只能坐酒店的缆车,听预报说雪已经开始下了,文瑜出门没带手机,肯定收不到预警,山上海拔高,如果下暴雪,正是最冷最危险的地方。
只盼文瑜速度快,已经到观景台了,那边是封闭的屋子,还有管家和厨师,到那里应该就没事了。
这么想着,许怀瑾已经背了包,装着文瑜的帽子、围巾、羽绒服准备出去找他。
门口有保安在排查谁不在屋子,许怀瑾连忙上前,才发现文瑜的朋友们刚刚都收到了预警通知,半路回来了,许怀瑾问他们,文瑜人呢?有没有一起回来,他们说给文瑜发了信息,但没有回复,路上也没看见,都以为他已经回来了。
许怀瑾想,糟了。
来不及细说,许怀瑾夺过保安手里的手电筒,招呼了几个人就往外走。
天说变就变,黑压压的云裹挟着冷风和雪倒灌进许怀瑾的脖子,逼得他倒退两步,许怀瑾抬头往缆车的方向望去,乌黑一片,他朝后面的保安喊道:“缆车的灯呢?怎么不亮?”
几个保安追在后面,回他的声音被风吹得老远:“电线是热的,怕下了雪再结成冰冻住,刚刚都给断电了。”
什么?
“你们没有排查清楚人数就断电,万一上面有人呢?”许怀瑾又急又气,冲他们大喊了一通,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文瑜,便打着手电,往缆车的方向奔去。
雪越下越大,他在山里不停地喊着:“文瑜,文瑜......”
始终没有人回他。
终于到了缆车站台,生怕错过文瑜,许怀瑾在缆车下面一节一节打着手电找,盼着能在车厢看到人影,边找边喊,急得满头都是汗。
不知过了多久,许怀瑾胳膊酸痛,雪越下越大,几乎盖住手电光,他抬头就着微弱的亮度看到一节缆车的车厢门大开,忙举起手电拼命在车厢下面晃,“文瑜,文瑜,你在上面吗?”
照了半天,他才发现里面没有人。许怀瑾喘着粗气准备继续往前走,低头在车厢下方看到一片杂乱的印记,上面盖了新雪,并不明显,文瑜的手表被鞋带绑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正插在那块地里。
似乎是文瑜自己从缆车上跳了下来,怕有人来找他,专门给做了记号。
雪打在许怀瑾的脸上,伴着风刮得生疼,他抬起胳膊擦了擦脸,拿出背包里文瑜的围巾围在自己脸上,似乎有了些力气,便拾起地上的表,朝树干指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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