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皇子面带愁容,桓清与略带歉意地笑道:“二皇子初来大魏,或许还不知大魏民风往往要求士族女子端庄贤淑,克制内敛。此刻乍见美人,清与实在不知目光该落在何处是好,这才让二皇子误会了。”她这番话说得坦然自若又诚意十足,至于自己是否多看了萧迦叶几眼,压根无心解释。
慕容隽被她当面称作“美人”,不禁面带喜色,看向桓清与的目光也愈加灼热。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眼盈盈地说道:“县主果然温柔大方,善解人意。”
桓清与不得不承认,慕容隽的美色极具攻击性,让人无法忽视,加上他那股天真烂漫的热情,对于寻常女子而言恍若温柔梦境,令人受宠若惊,又难免心生迷恋。
可桓清与有些不一样,她自小见惯了各路美人。桓安和萧漪清自不必说,二夫人萧潋容当年可是数典阁美人榜上名列前茅的大美人,桓俭同样姿容出色,貌比潘安,在他们的多年熏陶之下,桓清与对于美色的承受能力可谓超乎常人。
此刻,面对慕容隽的目送秋波,她没有一丝心动。趁着喝茶的间隙,她轻咳了两声才回道:“二皇子过奖了。”
慕容隽笑意未改,从袖笼中取出一份手谕推向案台中央,难得敛眉低目地望着手谕,轻声说道:“刚巧今早入宫,我向大魏陛下请了一道谕旨,想劳县主陪同隽一同游览金陵,带我见见金陵的繁华胜景。”
他微一抬眸,“不知县主意下如何?”
不待桓清与答复,慕容隽转头对萧迦叶说道:“那日萧将军提出的条件,隽自是无任欢喜。将军若得空,不如一道同游?”他又看向另一侧的桓俭,“俭若能赏脸,那就再好不过了!”
慕容隽以手掩面,懒懒打了个哈欠,笑道:“今晨起的太早,我得回去补觉了。”随后悠悠起身,灿然一笑,“告辞。多谢俭的好茶!”
“二皇子慢走。”桓俭起身相送。
慕容隽离开后,一股淡淡的馨香萦绕室内,久久不散。桓清与伸手取过手谕,展开一看,怎么都没寻着“淮阴县主”或是“桓清与”等字眼。
原来慕容隽这游览金陵的旨意是请到了,但同行人的位置却是空白。
桓俭回来看到手谕,对于慕容隽的怪异行径,只觉好笑。
桓清与则有些头疼,她可不想一整日都面对慕容隽那明目张胆的勾引。
她无奈地看向萧迦叶,探问道:“看样子,二皇子是答应将军提出的条件了?”
“嗯。”萧迦叶缓缓点头。
“所以你的条件究竟是什么?”桓俭问道。
“凡慕容隽及其党派存于皇室一日,大齐十年内不得以任何形式主动出兵大魏。”萧迦叶的嗓音沉稳有力,这话传到桓清与耳中,有如千钧之重。
摆在眼前的是一桩刺杀计划,或将牵动两国战乱,但萧迦叶想到的是未来十年大魏边境的安稳。
近年来,大齐推动汉化改革,南越逐渐收拢西南各番部势力,此刻的平稳局面源于三国势力的相对均衡,没有哪一方拥有统一南北的实力。可三年,五年,乃至十年后呢?
此刻大魏朝堂上盛行的“无为之治”,以及轻薄实务的风气,长此以往,国力如何能与大齐、南越相抗衡?执政大臣们总以华夏正统自居,自以为大齐、南越深受部落战争所累,难成大器,殊不知这些沉迷享乐的高门士族已在锦衣玉食中为自己做掘墓人......
可就眼下的局势来看,革新朝政远非一日之功。萧迦叶提的这个条件,多少能为大魏争取一点时间。
桓清与看了眼桓俭,后者明白她的意思,“为兄和你一样。”
得到了桓俭的肯定,桓清与从书案上取来笔墨,自己在手谕上写下了“淮阴县主”四字,然后抬头对萧迦叶说道:“将军这笔买卖做得很划算,桓家必鼎力相助。”
桓清与和萧迦叶一起走出使馆时,已近正午时分。
阳光铺洒在宫墙内外,湖面漾起水光粼粼,屋檐上的琉璃瓦金光灿灿,两人穿梭在回廊中,每走一步,皆可见光影跳动。
偶有鸟雀扑扇飞过,啼声清脆。
桓清与触景生情,轻声叹道:“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便是此情此景罢。二皇子提议游览金陵,倒是挑对了时候。”
“县主喜欢这首诗?”
萧迦叶的话音依旧平淡冷清,但桓清与没料到他关注的重点是这个,不禁笑道:“嗯。清新雅致,别有生趣。”
萧迦叶目视前方,似笑非笑。
“将军在笑什么?”桓清与不解其意。
萧迦叶看着雕花横梁上的斑驳光影,似在回忆着什么,答道:“县主的诗和这首,可谓南辕北辙。”
桓清与放慢了脚步,心里有些不痛快。这人怎么拿自己应付场面的东西和真正的诗作相提并论?可转念又想,难道他还记得自己那首蹩脚诗?遂笑道:“将军说得是。那的确不是出自我本心的诗句,自然南辕北辙。”
见桓清与句句真话,萧迦叶也顺应心意直言道:“县主原本也想交白卷?”
“你怎么知道的?”桓清与记得昨晚可没怎么搭理他,如何被他识破了?
从东厢房出来不过几步路,两人已来到正门前。
萧迦叶先一步走下台阶,阳光洒落一身,满目疏朗。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发现了桓清与昨晚偷看他时,暗含歆羡的目光。他转过头回道:“县主将那两幅字一一收回,难道是拿回去裱起来不成?”
此话一出,果然瞧见她一幅欲语还休的无奈神情。
桓清与懊恼了一瞬,又自顾笑起来,“自然是毁尸灭迹了。”随后也走下台阶,转头对萧迦叶说道:“以后再有这样的诗会,我一定能避就避,绝不献丑。”说完,含笑作揖,“今日有劳将军,就此别过。”
桓清与转身便走,步履轻盈。
若非为了这个人,她才懒得参加什么斗诗会,写什么玄言诗呢。可是,她喜欢公然交白卷的他,也喜欢发现自己也想交白卷的他。想到这里,她又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萧迦叶不是主战派,更万幸,于家国、于百姓,他都有一颗难得的仁心。
萧迦叶留在原地,看着桓清与的背影,不过片刻,他转过身朝西明门走去。
桓清与方才说的“能避就避,绝不献丑”,不经意间又在提醒他,她是为了他才出现在金雀楼......
萧迦叶步伐矫健,穿过重重宫墙,心中暗叹:她不该来的。
次日清晨,朝霞绮蔚,长天欲晓。
檐下的灯光将短篱边初开的月季花照得分外娇艳,花上晨露晶莹,为风竹苑这忙碌的清晨,平添几许清凉意。
楼内,连云正在库房挑选桓清与给慕容隽一行人的礼物,俞婶带着一众侍女在厨房准备早点,碧芜也难得早早梳洗了,到武器库拣几样合适的暗器备用。
桓清与则在露台上打坐运功,她起身伸展筋骨,看着手肘和脚上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前几日上绷带乘步辇出行,既夸大了伤情,也方便养伤。
她拿起佩剑,从露台纵身一跃来到楼外中庭,拔出长剑向空中一劈,接连练了两套剑法才收剑,想到今日可能会遇到的几个对手,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正如此前对萧迦叶说的,她一直生活在金陵城,鲜少能和真正的江湖高手过招,即使身为华琰嫡传弟子,她也不太清楚自己武功在三国之中究竟是何等水平。
传闻萧迦叶十七岁就能和华琰打成平手,是世所罕见的武学奇才,他的剑究竟是怎样的?
桓清与将这些芜杂的思绪埋在心里,回到阁中梳洗妆扮,换了一件广袖叠裙,乘着府里最华贵宽敞的两骥马车往使馆赶去。
来到使馆门口,侍从们先往西厢房送了几笼菜肴和点心。使臣楚俞一向身子弱,初来大魏又水土不服,只得留守使馆,桓清与备了些餐食聊表心意。
她坐在车中等候,待一旁的碧芜传话说几人已出了西厢房,才下车相迎。
不过片刻,慕容隽身披银色貂裘,玉容金冠,青丝半披迎风而来,左侧女官阿南,右侧侍卫宗元,一个身着红衣长发高束,一个身披灰袍头戴斗笠,皆是面色冷峻,不苟言笑。
桓清与先向慕容隽行了一礼,“清与见过二皇子。”
慕容隽请她免礼,她才看过另外两人,问候道:“不知各位昨夜休息得可好?”
“托大魏陛下鸿福,我等在使馆这些时日休息得都不错,县主有心了。”慕容隽依旧一脸喜色,话说得也十分客气。
桓清与点头笑道:“如此便好。遵陛下旨意,清与今日陪二皇子和诸位游览金陵。诸位请。”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先让慕容隽登上马车。
今日一行,仅有慕容隽和桓清与坐在车内,宗元和阿南骑马出行,桓徵和碧芜则护卫在马车两侧,加上马车夫全叔,一共七人而已。人员精简,连寻常高门士族出行的仪仗都不及。
车厢内,两人并肩端坐于车厢两侧,还未寒暄两句,桓清与便拿出手谕,递到慕容隽身前,“清与有一事不明,还请二皇子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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