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岁末,木婉清终于登临凤位,入主坤宁宫。
一日清晨,贴身宫女捧着鎏金手炉,轻声禀道:“皇后娘娘,新进宫的秀女前来请安。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将宫女的影子拉长,投映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地面上,更衬得殿内静谧非常。
木婉清端坐在紫檀雕花凤椅上,眉眼间皆是温和,唇角带着浅浅笑意。殿外传来环佩叮当之声,四名秀女莲步轻移而入。为首的凤悠白一袭月白绣梅襦裙,发间珍珠步摇随着行礼的动作轻颤,声如黄莺:凤悠白,黎妤汐,江睛雪,陆璟瑶。
“臣妾等恭请皇后娘娘金安。”
黎妤汐身着茜色宫装,眼波流转间暗藏锋芒,行礼时特意将袖口绣着的并蒂莲花纹露向主位;江睛雪怯生生地垂着头,藕荷色披帛滑落半寸也未察觉;陆璟瑶则落落大方,黛眉微挑,目光在木婉清身上停留数秒才俯身拜下。
木婉清柔声道:“都起来吧。后宫姐妹,理应和睦,日后若有难处,尽管与本宫说。”她又命人赐座,还让人端来新制的点心,“这是御膳房新做的,你们尝尝。”
黎妤汐盈盈上前半步:“娘娘这身赤金翟纹霞帔当真华贵无双,臣妾昨日在御花园听闻,这可是皇上特意命尚宫局......”
木婉清笑着摆了摆手:“不过是件衣裳罢了。皇上待本宫好,本宫更希望能与诸位妹妹和谐相处,让这后宫充满暖意。”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满是真诚,“在这里,不必拘于太多虚礼,咱们就像一家人一样。”
凤悠白适时上前扶住踉跄的江睛雪,柔声道:“姐姐莫怕,娘娘人最好了。”她转头望向主位,笑容温婉,“臣妾等能在娘娘身边,真是好福气。”木婉清看着她们,笑意更浓,还叮嘱宫女好好照顾几位秀女。
忽有小太监疾步而入,在殿门外高声禀道:“皇后娘娘,皇上谴李公公来送赏赐!”话音刚落,身着紫袍的老太监便捧着描金托盘踏入殿中,金丝绣着的蟒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皇后娘娘万安。”李公公尖细的嗓音带着笑意,“皇上念您入主中宫劳苦,特赐南海明珠十二颗,另有西域进贡的云锦十匹。”托盘掀开红绸,浑圆的明珠在锦缎上流转着温润光泽。
木婉清有些惊讶,随即道:“劳烦公公转告皇上,本宫很是感激。只是这赏赐太过贵重,本宫想将这些云锦裁成衣裳,送给后宫的姐妹们,也让大家沾沾皇上的恩宠。”李公公连连称是,几位秀女听闻,眼中满是感动。
暮色渐浓时,木婉清放心不下几位新人,便带着宫女去她们宫中探望。刚到凤悠白的宫殿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原来是凤悠白不小心打翻了黎妤汐的胭脂盒,黎妤汐正在发火。
木婉清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两人见是皇后,连忙行礼。木婉清扶起她们,温声道:“不过是个胭脂盒,犯不着伤了和气。本宫那还有些更好的胭脂,一会儿让人给你们都送些来。”她又耐心地劝了许久,直到两人和好如初。
此后的日子里,木婉清时常关心着后宫众人。每逢宫女生病,她都会亲自过问,还会请太医院最好的太医来诊治;遇到有小主受了委屈,她也会耐心倾听,为她们主持公道。在她的努力下,后宫一片祥和,众人皆对她敬重有加。
然而,后宫的平静还是被打破了。一日,木婉清听闻冷宫传来消息,曾盛宠一时的宸妃病重。她不顾众人劝阻,撑着湘妃竹伞冒雨前往冷宫。
推开锈蚀的宫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宸妃形容枯槁,蜷缩在霉斑遍布的被褥里。“姐姐......”木婉清眼眶泛红,亲手为宸妃擦拭额间冷汗。她又急忙传太医来诊治,还让人将宸妃移到干净的宫殿,好生照料。
在太医的诊治下,宸妃的病情渐渐稳定。醒来后的宸妃,看着守在床边的木婉清,泪流满面,将自己被淑妃陷害的事情和盘托出。木婉清听后,心疼不已,决定为宸妃讨回公道。
她在坤宁宫摆下茶宴,邀请淑妃前来。淑妃来时,神色有些慌张,但还是强装镇定。木婉清让宫女呈上太医的诊断书和一些证物,温声却坚定道:“妹妹,为何要这般对待宸妃姐姐?她如今身体虚弱,经不起折腾。”
淑妃脸色瞬间惨白,强撑着笑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妹妹不知......”
木婉清叹了口气:“妹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承认错误,向宸妃姐姐道歉,本宫可以求皇上从轻发落。”
淑妃见事情败露,突然跪了下来,痛哭流涕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木婉清让人将淑妃带走,又去向皇上说明情况。皇上听后,勃然大怒,但念在木婉清求情的份上,只是将淑妃降为庶人,打入冷宫。
经此一事,木婉清在后宫的威望更高了。众人皆知,皇后娘娘不仅善良,还公正严明。木婉清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本心,用心守护着这后宫,让这里成为了一片安宁之地,也让皇上能安心处理朝政。
木婉清本以为,平息了淑妃之乱,后宫便能长久安宁。可惊蛰那日,黎妤汐在御花园突然晕倒,掌心紧攥的海棠花瓣染着刺目的血渍。消息传来时,木婉清正带着宫婢给各宫送春衣,绣着并蒂莲的袖口被雨水洇湿——竟不知何时,天际已聚起铅云。
"娘娘,太医院说...是慢性中毒。"贴身宫女的声音发颤,"方子上的药材,与您前些日子赏给各宫的安神汤有几味相同。"木婉清握着药匣的手猛然收紧,鎏金花纹硌得掌心生疼。她记得那汤方是让太医精心调配的,专为调理春燥,怎会成了伤人的利器?
雨丝斜斜掠过窗棂,在青砖上织成细密的网。木婉清撑着伞踏入黎妤汐的宫殿时,正撞见凤悠白跪坐在床榻前,手中药碗还腾着热气。"臣妾听闻姐姐病倒,特意煎了醒神汤..."凤悠白抬头时眼尾泛红,鬓边珍珠却随着颤抖轻轻摇晃,不偏不倚坠入黎妤汐枕边的药渣里。
木婉清俯身查看黎妤汐苍白的面容,指尖无意间触到她腕间冰凉的脉息。忽然想起前日在御膳房,凤悠白曾笑语盈盈地帮她挑选送各宫的点心,袖口沾着的沉香屑与此刻黎妤汐榻上的药味,竟有几分相似。
"去把太医院院正叫来,本宫要亲自问诊。"木婉清转身时,凤悠白手中的汤碗"啪嗒"坠地,瓷片飞溅间,她看见对方藏在广袖里的指尖,还沾着未洗净的褐色药渍。殿外惊雷炸响,雨水顺着飞檐倾泻而下,将凤悠白慌乱的辩解声,冲得支离破碎。
当夜,坤宁宫烛火彻夜未熄。木婉清翻看着太医重新查验的药方,目光停在一味"紫背天葵"上——那是安神汤里本不该有的药材。宫女捧着刚从凤悠白宫中搜出的药罐进来时,她正对着案头皇上御赐的"贤良淑德"匾额出神,鎏金大字在烛火下明明灭灭,恍若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娘娘,凤常在招认...是她私自添加了药材。"宫女的声音带着惧意,"她说...她说若不除去黎小主,迟早会被发现选秀作弊的事。"木婉清望着窗外被雨打落的海棠,忽然想起初见凤悠白时,那女子怯生生递来自己做的桂花糕,眼底藏着与此刻如出一辙的算计。
第二日清晨,木婉清带着凤悠白跪在乾清宫前。雨水顺着凤冠的珍珠串成水帘,她却固执地不肯起身:"臣妾管教无方,愿与凤常在一同受罚。"皇上匆匆赶来时,正见木婉清苍白的面容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而一旁凤悠白已哭得瘫倒在地。
"皇后这是何苦!"皇上心疼地要扶她起身,却被她轻轻避开。木婉清取出藏在袖中的证据,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国法宫规面前,臣妾不敢徇私。但求皇上念在凤常在初犯,饶她性命。"她转头望向颤抖的凤悠白,眼中满是哀戚,"你可知道,善良不是用来算计的筹码?"
凤悠白突然伏地痛哭,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木婉清看着雨中飘零的落花,想起入宫时母亲的叮嘱:"莫要丢了心底的月光。"此刻她终于明白,这后宫要守的从来不是权力,而是让人心存善念的一方净土。
凤悠白被贬为庶人那日,木婉清独自来到浣衣局。潮湿阴冷的廊道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捣衣声。凤悠白蜷缩在角落,曾经柔荑般的双手布满冻疮,见皇后到来,慌忙用破衣袖遮挡,声音里满是绝望:“娘娘为何还要来?我已这般狼狈......”
木婉清蹲下身子,解下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指尖触到对方因颤抖而瑟缩的肩膀:“还记得你初入宫时,说最喜春日的梨花?”她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新制的梨花酥,“御膳房的点心,总想着给你留一份。”
凤悠白瞪大双眼,泪水汹涌而出,将酥脆的点心洇得湿润:“娘娘明知我......”“正因知道,才更要来看你。”木婉清打断她的话,望着廊道外飘落的细雨,“这宫里的人,总把真心当棋子,可在本宫眼里,你不过是个走错路的孩子。”
三日后,黎妤汐病愈前来请安。她望着皇后案头摆放的凤悠白旧物,忍不住开口:“娘娘为何还要留着这些?她那般害我......”木婉清将泡好的桂花茶推到她面前,茶汤里的花瓣轻轻舒展:“恨只能滋生更多恨,唯有真心才能化开坚冰。”她目光柔和,“你瞧,这茶若放了太多苦料,便失了原本的清甜。”
入夏时,宫外来了个云游的女医。木婉清听闻她医术高明,特意请入宫中,却在御花园撞见女医正为浣衣局的宫女诊治。那熟悉的侧脸让她心头一动——竟是削发易容的凤悠白。
“娘娘赎罪!”凤悠白扑通跪地,新剃的短发在风中凌乱,“我...我只想用医术赎罪。”木婉清伸手将她扶起,触到对方掌心厚厚的茧子,那里还残留着被皂角灼伤的痕迹。“明日起,便跟着太医院学习吧。”皇后的声音带着欣慰,“这宫里,总有用得着医者仁心的地方。”
月圆之夜,木婉清在坤宁宫设下茶宴,邀来黎妤汐、江睛雪等一众嫔妃。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白玉茶盏上,映出众人真挚的笑颜。忽然,有宫女禀报凤悠白求见,她怀中抱着刚采摘的新鲜草药,发间还沾着夜露:“这是治失眠的方子,想献给娘娘和各位姐姐。”
黎妤汐率先起身,接过草药时眼角微湿:“以后,也教教我辨认这些草木吧。”木婉清看着其乐融融的景象,望向窗外高悬的明月。原来这后宫的风,终会吹散算计的阴霾,让善意如同月光,温柔地照亮每一处角落。
凤悠白猛然扑跪在地,青丝如瀑倾泻而下,遮住了她泛红的眼眶。她仰起脸时,眼神中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炽热,声音发颤却字字笃定:"娘娘!只要能留在您身边,臣妾愿化作春泥、碾作尘灰,哪怕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亦万死不辞!
木婉清垂眸凝视着凤悠白颤抖的肩头,指尖悬在她发顶迟迟未落。殿外蝉鸣聒噪,却掩不住少女急促的喘息声。良久,她弯腰扶起凤悠白,袖中茉莉香混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药草味,氤氲成一片温柔的雾霭:“起来吧,本宫要的不是赴汤蹈火,而是一颗赤诚之心。”
自那日后,凤悠白果真成了坤宁宫的影子。她跟着太医院学习辨认草药,每日天不亮就去御药房帮忙研磨药材,粗布裙裾总沾着细碎的药渣。木婉清批改宫务时,她就静静侍立一旁,见皇后皱眉便立刻递上润喉的胖大海茶;黎妤汐来请安时,她会提前备好驱寒的姜茶,默默退至角落,再无往日锋芒。
深秋那日,一场突如其来的时疫席卷后宫。木婉清不顾劝阻,亲自带着凤悠白等人照料病患。凤悠白背着装满草药的竹篓,穿梭在各宫之间,累得脚步虚浮仍咬牙坚持。当她发现江睛雪高热昏迷,竟毫不犹豫地解开衣襟,用浸了冷水的帕子为其物理降温,全然不顾宫规礼教。
“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深夜,木婉清为凤悠白披上披风,望着她熬得通红的双眼。凤悠白露出羞涩的笑,月光洒在她新长出的寸许青丝上:“娘娘说过,医者不分贵贱。”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宫人禀报,皇上感染时疫,高热不退。
凤悠白脸色瞬间煞白,攥着药箱就要往乾清宫冲,却被木婉清一把拉住。“本宫与你同去。”皇后的凤冠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可语气却比往常更温柔,“这次,换本宫做你的后盾。”两人并肩踏入沉沉夜色,宫墙下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在满地梧桐叶上拖出长长的、温暖的印记。
踏入乾清宫的刹那,浓重的药味裹挟着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皇上昏沉地躺在龙榻上,双颊烧得通红,喉间不时溢出含糊呓语。太医院众医正围着案几争论不休,见皇后与凤悠白到来,纷纷躬身避让。
凤悠白攥紧药箱的手指节发白,目光扫过桌上杂乱的药方,突然开口:"各位大人,可否一试白虎汤?皇上高热烦渴、脉象洪大,正是气分热盛之症。"老院正捻着胡须连连摇头:"此药寒凉,龙体娇贵,岂能轻易......"
"本宫准了。"木婉清打断众人,凤目坚定,"若有闪失,本宫一力承担。"她转头望向凤悠白,"只管放手去做,本宫信你。"这句话如同一束光照进凤悠白眼底,她重重叩首,起身时眼中燃起决然的光。
药煎好时已是寅时三刻。木婉清亲自端起药碗,用银匙轻轻吹凉,而后扶起皇上,将药汁一点点喂入。凤悠白跪坐在旁,时刻观察着皇上的反应,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天将破晓时,皇上的高热终于退了。他虚弱地睁开眼,看见皇后疲惫却欣慰的笑容,又瞥见一旁形容狼狈的凤悠白,不禁诧异:"你是......"
"她是救了皇上的人。"木婉清将沾了湿帕的手炉塞进凤悠白僵硬的掌心,转头对皇上道,"凤氏虽出身微末,却心怀仁术,恳请皇上开恩,恢复她的位份。"
凤悠白猛地抬头,泪水夺眶而出:"娘娘!臣妾不求位份,只求能留在您身边,继续学医救人......"
皇上看着眼前二人,恍然笑道:"皇后菩萨心肠,连身边人都这般赤诚。既如此,便赐你'医正女官'之职,专司后宫医事。"
消息传开那日,后宫众人皆来道贺。黎妤汐握着凤悠白的手,眼眶泛红:"当初是我误会你了......"凤悠白笑着摇头,从袖中取出个香囊递给她:"这是安神的方子,你体寒,我特意加了艾叶。"
暮色渐浓时,木婉清带着凤悠白登上宫墙。晚霞将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远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凤悠白望着天际归鸟,轻声道:"娘娘,您为何愿意信我?"
木婉清折下一枝宫墙柳,嫩绿的新芽在风中轻颤:"因为本宫相信,这世上没有天生的恶人,只有迷途知返的归人。"她将柳枝递给凤悠白,"就像这柳枝,只要给它一方沃土,总能抽出新芽。"
凤悠白握紧柳枝,眼中泛起晶莹:"那臣妾愿做娘娘手中的柳枝,在这后宫之中,开出一片生机。"
月光爬上宫墙时,两个身影相携而去。从此以后,后宫中少了争宠的算计,多了施药救人的仁心。而木婉清与凤悠白的故事,也如同宫墙下那株愈发繁茂的柳树,在岁月里,生长出无尽的温柔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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