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透过雕花窗棂,在撷芳殿的青砖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格纹。木婉清攥着沾血的半截戒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戒面凸起的北国王室徽记,绣鞋踏过空荡荡的回廊,惊起梁间沉睡的燕雀。找遍了暖阁与镜奁,唯有案上半凉的药碗还氤氲着苦香,她转身欲走,忽觉后颈拂来温热吐息。
“娘娘在找我吗?”
带着药味的呼吸裹着轻笑掠过耳畔,纤细手臂环住她的腰肢。木婉清浑身紧绷,鎏金护甲几乎要划破掌心,却听见身后人发出餍足的叹息。白子秋将脸埋进她发间,沾着朱砂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缠着她的流苏,腕间银铃轻晃,倒像是偷腥得逞的猫儿。
“若不是听见阿瑶说娘娘来了...”话音戛然而止,白子秋突然转过她身子,琉璃般的瞳孔映着她微怔的面容,“娘娘这般焦急,倒叫臣妾以为...”尾音被含混吞入喉间,她苍白的唇擦过木婉清发烫的耳垂,“以为娘娘舍不得臣妾死呢。”
木婉清如遭火烫般猛地后退,广袖扫落案上青瓷笔洗,碎瓷迸裂的脆响惊得梁间燕雀扑棱而起。她别过泛红的脸,鎏金护甲在裙裾上刮出细碎声响,语气却冷得像腊月的冰棱:"成何体统!"发颤的尾音却泄了底气,被白子秋温热的呼吸拂过颈侧时,她慌乱后退半步,却撞进对方含笑的眼眸里,"离本宫远点!"
白子秋见状笑得眉眼弯弯,像只偷腥得逞的猫儿,指尖轻轻勾住木婉清欲逃的手腕:"娘娘这般害羞,倒让臣妾想起初见那日。"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木婉清泛红的耳垂上,"雪夜的破庙里,娘娘也是这般,嘴上说着狠话,身子却往臣妾怀里钻。"
木婉清浑身一僵,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寒夜,她被叛军追杀,浑身是血地倒在破庙门口,是白子秋将她护在身下,用单薄的身躯替她挡住刺骨的风雪。此刻想起,她的心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你住口!"木婉清猛地抽回手,却被白子秋顺势握住。两人肌肤相触的瞬间,木婉清只觉一股热流窜上心头。白子秋指尖抚过她手背上的旧疤,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这道疤,是为了救臣妾留下的吧?"
木婉清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发紧。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瑶的声音透着焦急:"娘娘!太后宣您即刻去慈宁宫!"
白子秋松开手,退后半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娘娘快去吧,莫要让太后久等。"她弯腰拾起地上的碎瓷,动作优雅从容,仿佛方才的亲密从未发生。
木婉清转身时,听见白子秋在身后轻声说:"娘娘放心,这半截戒指..."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臣妾会替您守好这个秘密。"
木婉清脚步微滞,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她知道,从今夜开始,她与白子秋之间,再也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而那个藏在戒指背后的秘密,或许会成为她们命运的转折点。
暮色顺着飞檐爬进慈宁宫时,太后手中的佛珠正碾过最后一颗。檀木案几上,半枚刻着北国王室徽记的戒指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与木婉清袖中那半截残戒遥相呼应。“皇后可知,这东西是如何到哀家手里的?”太后鎏金护甲重重叩在桌面,震得烛火剧烈摇晃。
木婉清福身时,余光瞥见屏风后闪过茜色衣角。白子秋倚着雕花隔断,指尖慢条斯理地卷着一缕青丝,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分明是将她困入绝境的模样,偏生眼中流转的关切又不似作伪。“臣妾不知。”木婉清垂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许是有人蓄意构陷。”
“构陷?”太后突然将戒指砸在她脚边,玉珠散落在青砖缝隙,“昨夜宁嫔中毒身亡,今日这东西就出现在她寝殿,而你...”话音未落,白子秋突然踉跄着从屏风转出,发间银步摇歪向一边,“太后!冤枉啊!”她扑倒在木婉清身前,单薄脊背因喘息剧烈起伏,“这戒指...是臣妾从刺客身上抢来的!”
木婉清浑身僵住。白子秋仰起的脸上还带着未褪的苍白,眼底却狡黠如狐,悄悄在她裙裾下比出三指——正是昨夜约定的暗号。殿外传来脚步声时,白子秋突然攥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娘娘明察!臣妾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您啊!”温热的血顺着她掌心蔓延,不知何时,白子秋竟用发簪刺破了自己的皮肉。
“够了!”皇帝的声音震得檐角铜铃作响。他望着交叠跪在地上的两人,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将证物呈上来。”当太监捧起残缺的戒指,木婉清与白子秋同时伸手,指尖相触的刹那,她摸到对方掌心刻着的“信我”二字。
白子秋突然轻笑出声,血泪混着胭脂滑落:“陛下,这戒指若拼合完整...”她故意拖长尾音,在众人屏息间,将半枚戒指精准嵌入,“便是先帝赐予救命恩人的信物!”惊雷炸响天际,闪电照亮木婉清惊愕的面容——那戒面内侧,赫然刻着她闺名的小字。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唯有雨声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皇帝的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戒指内侧的小字,喉结滚动两下:"这究竟是何意?"
白子秋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点点血迹,却仍倔强地昂着头:"回陛下,当年先帝微服私访遇刺,是...是皇后娘娘的父亲拼死相救。先帝感念恩情,特命工匠打造了这对戒指..."她突然伸手抓住木婉清的衣袖,"臣妾昨夜撞见刺客,那人想要抢走戒指灭口,情急之下,臣妾只能..."
木婉清垂眸看着白子秋苍白的脸,忽然想起数日前她在御花园捡到的那封密信。信中字迹潦草,却字字诛心:"当心宁嫔,她知道太多。"此刻想来,白子秋分明是故意将自己引入局中。
太后的佛珠突然断裂,玉珠滚落满地:"哀家怎么不知,镇国公还有这般功绩?"
"母后明鉴。"木婉清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如旧,"父亲临终前曾将此事告知女儿,只是怕遭人妒忌,才一直秘而不宣。"她轻轻握住白子秋颤抖的手,"秋妹妹为护此物,险些丢了性命..."
"够了!"皇帝突然转身,龙袍带起一阵风,"此事容后再议。皇后,好生照顾宁嫔。"待皇帝离去,白子秋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地,额间布满冷汗:"娘娘,这下...可信臣妾了?"
木婉清俯身将她扶起,指尖划过她染血的唇角,忽然凑近耳语:"下次再敢拿自己性命冒险..."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本宫便把你锁在坤宁宫,一辈子都不许离开。"
白子秋闻言笑出声,咳出的血染红了木婉清的衣袖:"那臣妾...倒是求之不得。"
夜雨渐歇,月光透过窗棂在青砖上投下斑驳碎影。木婉清搀扶着白子秋往坤宁宫去,宫道积水倒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怀中的人忽然轻笑,带着药香的气息拂过耳畔:“娘娘方才说要锁我一辈子,可还算数?”
话音未落,暗处突然窜出几道黑影。木婉清瞳孔骤缩,下意识将白子秋护在身后,鎏金护甲寒光乍现。为首的黑衣人面罩下露出半张狰狞的脸,声音沙哑如砂纸:“交出戒指,饶你们不死!”
白子秋猛地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疤——正是当年救木婉清时留下的箭伤。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从袖中甩出几枚银针:“想要戒指?先过我这关!”银针破空声中,她趁机将一枚信号弹掷向夜空,璀璨火光瞬间照亮整片宫墙。
木婉清挥袖击向黑衣人面门,却在交手间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气息——是北国特有的雪松香。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临终前咳着血攥住她的手:“婉清,北国有叛徒...当年刺杀先帝的...”话未说完便没了气息,只留下半枚戒指。
混战中,白子秋为替她挡下致命一击,肩头绽开一朵血花。木婉清红了眼眶,终于明白为何这些日子刺客总盯着她们不放。她撕下裙摆缠住白子秋伤口,咬牙道:“等解决了这些人,本宫定要将幕后黑手揪出来!”
就在黑衣人越聚越多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皇帝的声音裹着怒意穿透夜色:“何方宵小,竟敢在宫中放肆!”随着御林军的赶到,黑衣人如鸟兽散。白子秋瘫倒在木婉清怀中,气若游丝:“娘娘...戒指内侧还有字...”
木婉清颤抖着取出完整的戒指,借着火光看清内侧刻着的小字——“北境安,国祚昌”。她突然想起白子秋总在深夜翻看的那本《北地风物志》,想起她对北国毒草的熟悉,眼眶瞬间湿润。原来从相遇的那一刻起,这场跨越多年的局,白子秋早已深陷其中。
晨光刺破云层时,太医院飘出的药香混着血腥味。木婉清握着沾血的帕子,看着太医将最后一剂止血药敷在白子秋肩头的伤口。那人沉睡中仍紧攥着她的小指,指节泛白得如同冬日残雪。
"启禀娘娘,暗卫在黑衣人身上搜出这个。"阿瑶捧来染血的密函,羊皮纸上的北国王室徽印还带着温热的蜡油。木婉清展开字迹歪斜的信笺,瞳孔猛地收缩——"事成之后,助你夺回木府遗孤身份"的字迹旁,赫然画着半朵雪绒花。
窗外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皇帝未着龙袍,玄色锦袍上还沾着晨露:"皇后可知,昨夜生擒的刺客..."他顿住话语,目光落在白子秋染血的衣襟,"供出了北境叛国旧案。"话音未落,木婉清已将密函呈上,信纸边缘被她捏出褶皱:"陛下,臣妾怀疑,与当年先帝遇刺有关。"
白子秋的睫毛突然轻颤,苍白的唇翕动:"水..."木婉清慌忙扶起她,瓷勺里的药汁却被染成诡异的青紫色。太医面色骤变:"这是北境特有的'蚀心草'!娘娘,有人在药里下毒!"
木婉清猛地掀翻药碗,碎瓷溅起的药汁在青砖上腐蚀出焦黑痕迹。她转头看向惊惶退开的宫女,鎏金护甲抵住对方咽喉:"说!谁指使的?"那宫女突然诡异地笑出声,嘴角溢出黑血,脖颈处浮现出雪绒花刺青,轰然倒地时,怀中掉出半块刻着"镇国公府"的玉牌。
白子秋挣扎着抓住她的手腕,声音虚弱却坚定:"娘娘,去...父亲书房暗格..."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木婉清握紧她的手,望着皇帝阴沉的脸色,终于明白这场阴谋早已盘根错节——有人想借北境之乱抹去木家的冤屈,也有人妄图用毒计斩断所有线索。
暮色四合时,木婉清在镇国公府暗格里翻出泛黄的兵符。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兵符的雪绒花纹路上,与白子秋伤口处渗出的血珠颜色如出一辙。她突然想起白子秋曾说"北境的雪绒花,既救人也杀人",指尖抚过冰冷的金属,终于读懂那抹狡黠笑容背后,藏着怎样孤注一掷的深情。
木婉清猛然扣住白子秋受伤的肩头,鎏金护甲几乎要陷进渗血的纱布里。烛火在她眼底烧出两簇冷焰,映得白子秋苍白的脸忽明忽暗:“你明知药中有毒,为何还要饮下?”尾音像绷紧的弦,随时要断裂成碎片,“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白子秋的指尖微微发颤,却固执地将人搂得更紧,脸颊蹭过木婉清冰凉的耳垂:"娘娘指尖都在发抖呢。"她轻笑出声,带血的气息染红了对方月白色的衣襟,"原来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也会为区区嫔妾慌乱至此?"
木婉清浑身僵硬,想要推开怀中滚烫的身躯,却触到对方后背未愈的箭伤。记忆突然翻涌——那个雪夜,白子秋也是这样浑身浴血,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护在身下。喉间泛起酸涩,她别过脸冷声道:"不过是怕你死了没人顶罪。"
"那臣妾可要长命百岁才好。"白子秋抬起头,琉璃般的瞳孔映着晃动的烛火,突然用染血的指尖描摹她的眉眼,"毕竟还要陪娘娘演完这出,揭穿北境叛党的大戏..."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两人同时噤声。白子秋迅速将木婉清护在身后,染血的银针已扣在指间。月光顺着门缝爬进来,照见窗棂外闪过的半片雪绒花刺青——正是那些北境刺客的标记。木婉清攥紧袖中兵符,感受到白子秋贴在耳边的呼吸:"娘娘放心,这次换臣妾守着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