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重来,我绝对不会给水池一个眼神。
它仅仅是出现在我的余光中,余光中啊!
我甚至没拿正眼瞧它,怎么就被它夺舍了?
短短五十多年,幻心云已经进化到这个境界了吗?出乎意料。
余星泽尝试驱动这烂泥一般的身体,无果,有种鬼压床的体验感。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十分新鲜。
身体被完全禁锢,甚至无法感应外界,只剩清醒的意识在独自挣扎。
“言止会发现我被调包了吗?我不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
黑暗裹挟着她,焦虑和恐慌逐渐蔓延,侵蚀她的精神。
她在心中祈祷,言止能在自己的意识迷失前救出她。
否则言止只能带着自己空心的躯壳回去复命了。
“言止那么呆板,她真的可以吗?
现在也只能相信她了,如果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的话,我一定要好好研究这只进化了的畜生,不能再让它无差别攻击了,主要是不能攻击我。”
余星泽还在畅想自己出逃后要怎么报复。
空幽静谧的环境中开始响起有规律的咕咚声,格外催眠。
渐渐的,她只觉脑子里有一团浆糊,包裹着所有神经。
“它在侵略我的意识,这是主动的还是程序设定的?”
“不对,我怎么有时间想这个。”
“可是我束手无策,只能坐以待毙。”
“它何时学会了这个技能?”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直到一道明亮又温暖的光蕴含着无边的罪恶冲向她,于是怒火点燃灵魂,一切都回到最初的邪恶。
灵魂深处的愤怒爆发后只是泛起些许涟漪,最后重回平静。
余星泽深吸一口气,外界有什么东西在寻求原主的共鸣。
“果然人是无法跟过去的自己共情的,星目仙君到底是用哪个部位想出创造这个敌友不分的玩意的?”
“不对,应该是,我不能和星目仙君共情。”
余星泽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环境对她很不利,幻心云是在帮星目仙君夺回身体吗?难道我们没有达成共识吗?
突然,死亡的凉意入侵大脑。
如果让那群别有用心的人捕捉到星目仙君的气息,她会不会重蹈覆辙?
如果……如果清原宗的结界失去了隐蔽气息的作用,她这次出去还能活着离开吗?
那些老东西那么敏感,不可能感应不到。
死亡萦绕在耳边,冲击她的大脑。
她穿越前是个喜欢把“jump”挂在嘴边的人,但那只是重压之下的调侃,她才18岁,怎么可能不怕死。
余星泽对死亡只有浅薄的理解——结束。
可其实,她害怕并厌恶着结束,这一点,她和星目仙君很像。
星目仙君讨厌那些被自己钦点的灵魂走向死亡,于是,她驱使身边的人走向永生,以满足自己的私心。
“星目仙君是追求永恒之人,我要终结她的理想吗?我有这个资格吗?”
如今,只要有一丝星目仙君的气息被天道知晓,天道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可受苦的是余星泽的灵魂。
天道不会在乎芯子已经换了,祂只要这个人灰飞烟灭。
自从余星泽接管后,她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免使用那些会暴露气息的招数,没想到竟然会栽在幻心云手里。
“怎么办?”
“该如何补救?”
她祈祷天道放过她一次,就一次。
“你该怎么办?”
“余星泽”满足地看着言止逐渐变紫的脸。
不得不说,看着一个人慢慢走向死亡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言止已无法反抗,无感越来越模糊、迟钝。
她不禁开始后悔走上了修仙的路,她如果当时选择留在那个村子,是不是不需要每天拼了命地修炼,她如果有些天赋,是不是不至于落入如此境地。
她觉得有些冷,像一阵冷风吹过大汗淋漓的身体。
不会要感冒吧?那可不要发烧了,家里已经没有闲钱让我去抓药了。
要是发了烧,下不来床,又要为难小妹照顾我了。她本来就行动不便,可不能拖累了她。
发烧不能赚钱,家里的口粮还能撑多久呢?
她想带回失踪的小妹,可小妹连名字都没有,她会不会已经死了?
她害怕,害怕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孤独,是人永远无法攻克的难题。
死亡也不是孤独的解药。
"别怕,小止,你可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人,不过是少了一个人陪你而已,你还有我和你妹妹呢。”
“姐姐,我断了一条腿,能不能长出一对翅膀?”
“仙长,我求您救救她。”
和那天一样疼,雨不断击打着皮开肉绽的伤口。
“爹?你为什么要收拾东西?您这是要去哪?”
和那天一样无力,抓不住执意要离开的明月,认命似的打扫支离破碎的生活。
其实她早就知道答案了,从母亲丢失的珠钗开始。
和那天一样突然,太阳选择了背叛,再不从东方升起,离她们而去。
雏鸟终是长出了不相称的宽大羽翼,选择奔赴新一片天地。
她不再奢求太阳无差别的爱,她要将这冰冷的阳光碾碎,投入黑暗。
哪有什么累赘,一个人或是两个人都一样,有什么区别?
只剩她一个人也活得很痛苦,商品似的被挑选,最后像捡垃圾一样被带回去。
她并不嫌弃这个有些弱小的宗门,只是接受不了自己一无是处。
“或许这次该放下背负的重任,该放下手中的剑。”
沉重的铁块从手中脱落,重重砸在地上。
她第一次连剑也拿不住,这就是她的结局吗?
好不甘心啊。
忽然身体一轻,仿佛灵魂升空。
被人托住的感觉令她紧绷的精神忽的放松,像是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
“你可别说不行就不行了。”
我还没死吗?
“需要我帮你报仇吗?虽然我更想把这只幻心云带回去研究。”
是谁在和我说话?
“早知道我当初就好好钻研一下治疗术了。”
一抹夕阳落入言止用尽全力睁开的眼中,前不久与她刀刃相向的那种脸此刻找回来原本的沉稳和理性。
眼见言止有了动作,余星泽立刻递了杯水过来。
言止不假思索地喝了下去。
“嘶。”
言止痛苦的吸气,手一紧,险些捏碎手里的杯子。
余星泽看她面露难色,不解地问:“有这么难喝吗?”
她看杯里起码还有一半,连忙从言止手里夺了过来。
再让言止拿着,这半杯都浪费了。
余星泽小心翼翼喝了一口,顿感神清气爽,随后在言止一言难尽的目光下一饮而尽。
“你真是不懂得珍惜。”余星泽吐槽。
待疼痛过后,身体的虚弱感消失殆尽,这或许就是神秘液体的功效。
言止站起身,捡起自己的剑,一边擦拭剑上干涸的血迹,一边问道:“这水里是加了什么吗?”
余星泽支支吾吾地回答:“呃……加了……幻心云的身体碎片。”
言止顿时想将刚刚喝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这太恶心了,吃敌人尸体什么的。
余星泽连忙解释,“这只幻心云是星目仙君的杰作,它蕴含了高纯度的阳性灵力,这对你来说是不可多得的补品。”
余星泽说完还不忘提起她身边那只只剩手掌大小的幻心云,望夺得言止的谅解。
“我帮你稍微教训了一下它,所以,这苟延残喘的一部分能让我留下吗,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
余星泽小心翼翼地问,包庇敌人的事当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言止将剑收回鞘中,“你乐意就行。”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说到底,余星泽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虽然这水火也是她带来的。
“那我们能先回一趟宗门吗,这家伙快死了,以我的速度,一天之内可以走个来回,明天我们再战清原宗。”
“你……莫不是得寸进尺了。我们的首要任务不是救人吗?”
余星泽自知理亏,但是让她放弃幻心云也是不可能的,即使这东西曾将她置于死地。
拥有星目仙君记忆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价值。
一个实验品出现了自我意识和进化的能力,它或许能抓住永恒。
“你真的不愿意去吗?”
余星泽凑近,红眸紧盯言止有些慌张的双眸。
言止咽了口唾沫。
她能闻到,余星泽身上还未褪去的血腥味。
“我……”
不能乱说话话。
言止这么想着,她此时只能顺着余星泽。
刚要说出口的妥协卡在喉咙。
余星泽的手抚上她的脸,她的手冰凉刺骨。
“你心甘情愿和我回去,对吗?”
她的气息擦过耳廓,言止全身一抖。
“我们回去吧。”
余星泽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给足空间让言止思考。
“没关系的,这边的事我有把握。”
言止震惊地抬头,她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跟我一起,你不需要动脑子,只需要全心全意地服从我就行了。”
深陷囹圄的女孩们怎么办?那些人命算什么?
她无法问出这些问题。
余星泽不允许。
言止突然问:“原来你会用剑啊,那我以后可得向你请教了。”
余星泽回头,欣慰一笑。
她平静地注视言止布满老茧的双手,沉思了一会儿后开口,“你不适合用这种剑,或许你可以试试重剑和刀。”
“可是大部分人都用剑,”言止脱口而出,人们总以为修士仙风道骨,剑当然是首选。
“从来如此便是对吗?你能找到第二个和我用同样武器的人吗?”
余星泽折下路边的树枝,塞到言止手中,“剑与木枝一样,是易碎之物,它难以承受你积蓄已久的力量。”
言止握着手中细长的树枝,与它大眼瞪小眼。
这与剑有何相似?剑是金属哪里会像木枝一样一折就断。
余星泽当然看见了言止脸上的不解,她拾起掉落在水池边的剑。
“离尘宗的剑,够出名了吧。”
她随意地捏着剑身。
言止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手中十分权威的剑。
没有任何预兆的,剑身破碎,银灰色的碎片落入深潭,溅起些许水花。
“我只是稍微用灵力刺激了一下它便碎了,你没有保护剑的意识。
“你的攻击是对力量本能的不加思考的使用,在你身上,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力量。”
她心虚地瞄了眼陷入思考的言止,其实她更想直接说言止之后用蛮力,但那样好像太打击人了。
言止不安地问,“我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言止应该是听进去了,真是令人欣慰。
“为何来不及,修士的寿命……多长啊,怎么还担心起时间不够呢?”
余星泽开始往山下走,和太阳一样沉入地平线。
即使是初象也能在这个医疗水平极差的时代活上一百岁,虽然长寿未必是福。
“可是,夺天目快开始了,我怕赶不上,我们宗门本来就缺人,万一我出岔子了,我们宗门就完了。”
就算你不改,文理不分照样完蛋。
余星泽心中吐槽着,途中回忆着夺天目是什么。
其实就是宗门大比来着,只不过被一个臭屁的玩意取名叫夺天目而已。
争夺“天道”的目光……
六十岁以下且入宗不到三十年的修士才能参加,六十年办一次。
言止已经五十多岁了,这次不参加,下次就没机会了,排名对一个宗门来说还蛮重要的。
“你得相信你自己。”
余星泽不想安慰言止,她根本就不擅长安慰人。
困意无端占据身体。
“想睡觉了。”
“你这个境界了还需要睡觉吗?”
余星泽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身体缺陷,部分阳性占比大的人晚上会动力不足。”
余星泽的话无从考证,毕竟大部分人的灵脉阴阳占比都比较均衡。
比如言止的灵脉阴阳比是四比六,所以属阳,又因为这六成的阳里有八成是火,所以她又属火。
灵脉中的阳要占比多少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没人知道。
夜晚阳虚,理论上犯困是有可能的,再加上此话从余星泽嘴里说出来,很难不让人信服。
毕竟星目仙君是纯阳血,唯一一位被世人所知的纯阳血。
余星泽知道自己在胡扯,其他纯阳血可从未像她这样,但记忆中没有处理这个问题的办法,只能暂时扯谎欺骗言止。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我好像有点撑不住了。”
余星泽身形摇晃,言止眼疾手快地扶住将要摔倒的她,利落地背起她。
言止回头看时,余星泽已紧闭双眼,沉沉睡去。
言止想着走出内门,想着找个偏僻的山洞将就一晚。
循着月光,她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穿梭。
余星泽很轻,像棉花一样,她并不介意余星泽在她背上睡一晚上,这样也好晚上赶路,但这太影响余星泽的睡眠质量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言止找到了一个小山洞,只是洞里似乎有什么隐匿在阴影中。
像余星泽的梦,
梦中,一丝光亮也没有,她就这样安静地待在这等日出,突然,手臂处传来不适感,她低头撩开衣袖,一根银白的丝线轻轻地缠绕在她手上,勉强盖住了密密麻麻的细痕。
许是因为接触到了余星泽的视线,丝线开始缓慢地游动,从手臂到手掌,最后只在小指留下一圈红痕。
突然出现的光也消失了,她觉得身体里空落落的,像是遗失了珍贵之物。
余星泽有预感,这将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巨大的改变。
余星泽被交谈声吵醒,她扯掉身上虚掩着的外袍,惬意地伸个懒腰,看了眼太阳方位,她沉默了许久,她竟然直接睡到了另一天中午。
这赶一下路就又要强制关机了,言止又不会飞行,有点麻烦了。
有一说一,睡觉真的很爽,穿越前作为高中牲,那个将行程拉满的作息时间表和她的超绝失眠圣体强强联手,让她感觉每天都在死亡的边缘。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待在荒郊野岭多不安全啊,你不知道最近这里发生了拐卖女童的恶**件吗?”
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子侧卧在一块晒得到太阳的石头上,眼睛半闭半睁地听着言止长辈式的教训。
“你家住何方?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送你回去。”
言止用一根草绳扎起女子散乱的头发,女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任由言止摆弄她的头发。
“你头上怎么还有杂草?你家里人待你很不好吗?”
言止絮絮叨叨的,手上动作没停,十分娴熟地扎了一个马尾。
余星泽不久后从山洞里走出,一语指出事实,“她睡着了,你怎么碰见她的?”
余星泽理了理头发,用发簪将头发盘起,恢复平常干净利落的模样。
“她也在山洞里休息。”
余星泽凑近观察这名奇女子,只见她腰间佩着一只小巧的玉哨。
余星泽伸手去拿却被言止拦住,“你怎么可以拿她的东西?”
余星泽笑了笑,“我就摸一下。”
言止哪里拦得住余星泽,当她的手指触及温凉的玉哨时,她肉眼可见地呆愣住了,随后便不顾言止的阻拦将玉哨摔碎。
“我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我的手段你也知道。”余星泽严肃地警告她。
“你!”
“我与她之间的恩怨你不清楚。”
余星泽在言止谴责的目光中粗暴地将女子扛到已经准备就绪的方圆上,她催促道:“走了,抓紧时间。”
言止不明白,不支持,但是她无法忤逆余星泽。
她的意愿无法干涉余星泽,余星泽自有办法操控她。
“自愿”可以让她至少有一点可怜的自由。
正文中余星泽的说辞经过了处理,没考虑正文也会阳衰。
这章心理活动什么的有点多,见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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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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