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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拆墙(二)

贫儿院在圣伊纳爵堂附近,旁边的修女院里面。这并不是教会所办,而是上海商会慈善总会所办,威廉姆斯夫人等,平时无事就在这里教授贫儿们。

贫儿可半工半读入学,里头男孩远比女孩多,即便不需要什么费用,也少有贫苦人家会送女孩进来,因此这里头的女孩子,大多是孤儿,年龄也不等。

从十五六岁,到五六岁,还有更小一些的,在旁边的孤儿院,育婴堂。

这里大些的女孩,即使上课的时候,也要帮忙照顾更小的孩子,其中还有一些因为畸形或者有病被遗弃的。

当阮安带着露露和华东霆进入女孩教室的时候,两个人看着满屋子大大小小,穿着简陋衣裳的女孩子,许久没有说话。

所谓的教室,就是一间三开间的大屋子,里头桌椅都不全,有些女孩在纺线,脚边还有女童在爬,有些趴在旧而窄小的桌子上,拿着笔头写写画画,更多的则是做手工。

威廉姆斯夫人见到阮安带着客人,热情的出来迎接。女孩子们在这里只简单识字,主要还是学习掌握一技之长。像威廉姆斯这样年长的外国女性,教授西方的绒毛线针织,平日里做的最多的,就是一些帽子和手袋包包,因为好出售。

今朝这里还有一位年轻的女教员,穿着厚哔叽的藏青学生装,是沪江女子学堂的女学生,义务在此授课,她跟赵爽也认识。

“上次你提出的几种样式,我们都弄好了,就等着你来。”威廉姆斯夫人引着大家往里走,“赵爽怎么没跟你一道过来?她以前每个月都会过来一次,送些书籍笔墨之类的东西,孩子们也怪想她的。”

阮安和露露皆沉默,年轻的女教员忽然红了眼眶,背转过身。

阮安控制着语调说:“威廉姆斯夫人,以后我每个月也会过来,给孩子们送东西。”

威廉姆斯夫人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异样,脸上的表情凝滞,最终无语的点了点头。“好啊,真是多谢,你有心了。”

“算上我一个吧。”露露呼出胸口郁结,换上明媚的表情,“早知道我就带些糖果来了。”

一张张稚嫩的小脸,带着些许好奇,打量着陌生来客,女孩们被露露的打扮吸引,尤其是她头顶的羽毛帽子,还有她的大红唇。

“缺儿。”威廉姆斯夫人叫来一个年纪偏长的女孩,“快去把你们的作品拿出来。”

“缺儿?”露露一听,修得细长的眉毛都竖起来。

威廉姆斯夫人道:“这是她的名字,我不大懂你们中国人取名字的事情,是有些奇怪。”

缺儿,就是缺儿子的意思。

“呸、什么破名!”

缺儿是这里老师们最得力的小助手,听到威廉姆斯夫人吩咐,立刻带着另外两个小些的女孩,把她们一起用绒毛线钩编的裙子抱出来,总共就三件,都是按照阮安之前的设想,进行的尝试。

女孩们甚至制作了木头与棉花填充的人形,钩织的裙子一亮相,阮安瞧见露露眼睛都直了。

其实因为是试验品,质量相对有些粗糙的,一件石绿色的连身裙,镂空的菱形花纹,样式极简单,只两只袖子像两个花苞;一条白色鱼鳞样的半身裙,还有一条到脚踝的长裙,花纹跟赵爽屋里写字台上的装饰类似。

威廉姆斯夫人说:“第一次制作,都是一些好上手的花型,也不复杂。钩针编织的纹样,可以千变万化,可以平面,也可以立体,可以镂空,还可以拼接。”

阮安由衷道:“我上次只是提了想法,你们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威廉姆斯夫人笑道:“你的想法,也打开了我们的思路,我跟其他几位夫人沟通过,大家都很认可这样的方式制作服装,以往我们也会钩一些开衫,或者披肩,只是没人想到要去做裙子。说起来,早在13世纪,意大利就完成了比较完整的编织针法体系,常见的线材有棉线、丝线、羊毛线,其中棉线是最常见的选择,不仅柔软舒适,而且适合夏季穿着。”

阮安摸着那件石绿色连身裙的袖子,“这花苞的设计,实在增彩。”

“这是缺儿的想法。”威廉姆斯夫人将缺儿往前推了推,“她是这些女孩子里面,手工艺最好的姑娘。我们起初担心,这裙子钩出来,让人感觉像渔网,不肯接受,所以在这上头也花了些心思。”

阮安低头看她,缺儿黄巴巴的小脸,头发也发黄而稀薄,结成一条细细的麻花辫子,垂在胸前。被人这样看着,她腼腆的想躲。

“缺儿,你会多少花样子?”阮安柔声问。

她叫她这个破名字,声音软软的,像个“鹊”字,阮安是故意这样叫。

缺儿轻咬着下嘴唇,回头看威廉姆斯夫人,在威廉姆斯夫人鼓励的眼神下,她从自己的座位那里,拿过来一个草纸做的厚本子。

阮安打开一看,满满当当都是缺儿画的花样子,旁边是每一种花样的针法。那些针法,就像某种神秘的符号组合一样,缺儿画的一串串的圆圈,八字形,有的地方还打叉,不懂的人,压根看不明白。

露露对那件石绿色连身裙爱不释手,有点等不及的问:“这件,能让我试穿一下吗?”

威廉姆斯夫人求之不得,华东霆不方便继续待在女孩教室里,就走到外头走廊上抽烟。

走廊另外一边的男孩教室里,正在学习算术,男孩子们的课程更加丰富,他们的教室也更像样,每人都有自己的座位,有专门配备的□□,在黑板上写着算术题。

男孩们也都穿着简陋的衣服,可即便同样出身不好,男孩子们的境遇还是要强过那些女孩,至少,家里愿意让他们学习。

他看着两边完全不同的境遇,不禁想到中午阮安说的那一番话。

普通出身的普通女孩,由始以来贫穷,社会没有太多,能让她们自给自足的渠道。

但她们真的不差。就像那个叫缺儿的小女孩,除了面黄肌瘦,华东霆并不觉得她比起自己家里那些女孩,差在什么地方。

这个社会,说到底,对普通出身的女孩,是不公平的。她们除了用自己的双手改变命运以外,别无它法。可就连这样,都是不易,也要看别人是否愿意给机会。

很快,露露就换好裙子出来,她里头本就穿着打底的白色丝绸底裙,上面是细细的吊带,那件石绿色裙子上身,因为线的缘故,以及钩编的针法,使它形成特别的弹力。穿在身上,天然的就能将女性的身体曲线勾勒的更加明显,展露女性曲线之美,·这样无疑是有些大胆的。

但露露不在乎,她很喜欢。

教室里没有镜子,露露对着窗玻璃来回照,她身材曼妙,这裙子能最大程度突出她的优势。

“这三条裙子能卖给我么,多少钱都可以。”

她说着,打开随身的小坤包,从里头掏出一卷子钞票,生怕被拒绝似的,全塞进缺儿手里。

女孩们惊诧的张大嘴巴,她们从未见过这样多钱,平时一个披肩,一个包包,要不了多少钱。

“不够的话,这些就算定金,我还想要更多这样的衣服。”露露真诚的看着威廉姆斯夫人。

“当然,你能喜欢,我们求之不得。只是,这钱……”

露露不由分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些算定金,但我有个小小的要求。”她狡黠的看着阮安,“你要亲自帮我画裙子的样式,专门为我量身定制。”

阮安歪着脑袋,有点俏皮的说:“那我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要穿着这样的裙子,参加舞厅皇后的竞选,通过你的展示,想办法带动潮流。”

舞厅皇后的竞选,风情万种皆是春,因为职业的需要,为了提高竞争力,尤其着装上要吸引人注意。所以露露和她的小姐妹们,总是穿时下最流行的时装,烫最时髦的发型。她们算是初期时尚的弄潮儿,尤其露露她们私底下还从何星洲那里搞一些流行的单品,卖给其他姐妹挣外快。

“就这么说定了!”

这趟出来,皆大欢喜,露露打包了三条钩编裙子,贫儿院也有了收入,甚至未来的订单。阮安同威廉姆斯夫人说定,下个月她会再过来,届时她画的裙子样式,用怎样的针法和搭配,全由她们做主。

刚走出贫儿院大门,年轻的女教员追了出来,叫住阮安。

“我想知道,赵爽学姐她们的后事怎么安排,我想跟同学们过去吊唁。”

年轻的女教员,名字叫敏熙,今年十九岁,沪江女子学堂三年级学生。赵爽大学的时候,经常跟沪江女子学堂互动,也是在她的带动下,一些女子学堂的女学生们,经常到贫儿院来做义工和□□。

“她的父母家人,过几天应该就会从老家赶过来,只是,她的遗体,还没有下落。”阮安如实说。

敏熙红着眼睛:“我的好几个同学,还有学姐,这次都没有回来。那天我被父母锁在家里,没能跟他们站在一起……我想告诉他们,我不是逃兵。”

这姑娘一看,出身不错,同伴们牺牲了,她在为此自责,说到后来哽咽。

她一哭,翘翘的小鼻头也跟着红起来,看着像只软糯的小兔子,谁瞧了都会心软。

阮安放软了声音:“你活着,相信她们更高兴,她们尚未完成的事情,还需要有人继续。就像在这贫儿院里,你在替她们照看那些女孩,虽然能做的事情有限,但你也在用你所长,影响她们。”

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上华东霆听了会做何想,只想给这女孩一点力量。

果然听了阮安这话,敏熙眼睛里,点点细碎的光涌出来,她一吸鼻子,将眼泪抹去。

“谢谢,我懂了。”

她朝着几个人鞠了一躬,返回女孩教室,半途又转过身,朝他们挥手说再会,脸上是年轻人的清新蓬勃。

“这样的女孩子,还真是让人喜欢啊。”露露眯眼看着,目送敏熙的背影,有些怅然的说,“果然这个世界不能没有女孩子。”

回去的路上,露露一反常态的安静,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裙子,阮安问她怎么了,她隔了好一会儿才说。

“其实,以前我跟那些女孩差不多,从小被亲生父母卖掉,为了家里的弟弟能活命。再后来,我长大了些,又被卖到上海来……”

说到这里,露露打住了,久久沉默,似乎不想触碰那些被她亲手掩藏的记忆。阮安也不追问,又隔了一会儿,她深深呼吸着,扭脸认真看着阮安。

“如今我也算能靠着自己谋一口饭吃,也许有人会看不起我这样在舞厅上班的人,认为我们轻贱。但我不偷不抢,也没有坑蒙拐骗,我是自食其力,每个月还能寄钱给老家的亲人。连唐小姐都讲,作为新时代可以靠自己自谋生路的女性,就是新女性。”

阮安随着她的话点头。

露露接着说:“阮家小姑娘,你这件事做的很好,什么都比不上能让女孩子们靠自己的双手,有一口饭吃。所以,你放心,我会和我的小姐妹们,不遗余力的出钱出力。”

阮安向她郑重颔首。“多谢你。”

……

华东霆将她们送到安祥里门口,看着她们进去,就去忙自己的事情。露露的小姐妹们对她带回来的裙子感到新奇,再被露露一顿蛊惑,一个个也磨着阮安要。一屋子容色鲜妍的年轻姑娘,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大家在露露房间里,挨个试穿,热闹了一个下午。

夜里十点过后,大统路上各家店铺纷纷打烊,华东霆开着车,停到锦盛门口,门板还留了一块没有上,他闪身进去。

店铺里,伙计跟学徒都没在,就只剩姚师傅自己,点着里间的电灯,戴着老花眼镜改衣服。

“就知道你会来。”他见着华东霆,放下手里的活,走到藤椅处坐下去,“我把人都打发走了。”

华东霆两只手里提着东西,其中有好几个油纸包,他还没说话,姚师傅抽着鼻子,摘下老花镜,抢先道:“南京酱香鸭,盐水鸭!”

华东霆笑笑,将油纸包搁在大案不碍事的地方,“家里茶叶庄上新茶,特意给你带的雨花茶,顺便让他们从那边给你捎几只鸭子。”

姚师傅就好这一口,但他还是警惕的看着华东霆说:“早不送晚不送,现在想到老头子我了,我告诉你啊,别想用这个来贿赂我。你跟人家小姑娘是什么关系,为了她的事,巴巴来给我送礼。”

华东霆拎起东西转身就要走。“不要算了。”

姚师傅跳起来拦住他,吹胡子瞪眼:“我说不要了吗?”把东西抢了,就搁在里间一张小桌上,“言归正传,阿瓒那边的人已经找过我了,事情我也都知晓了。”

华东霆自己搬了个小凳在旁边坐下。

“自打老太爷走后,这些年在阿瓒的经营下,我们家的网络遍布,没有荒弃。布料行、裁缝铺、绣房、茶叶庄,每天接触成千上万的人,情报信息来源渠道多种多样。我也给高庆松做了很多年衣裳,出入过他的府邸,别说安插人进去了,想接近他,趁机打探情况,绝非易事。高庆松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他身上不仅有江湖人的狠辣,还有狡猾奸诈的一面,绝不是个草莽。稍有轻举妄动,很可能就是有去无回。如果,他真私下里跟日本人有所勾结,必然会对阮安更加不利,这一点,你们想好了?”

华东霆垂首无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总之,我拒绝她,也是为她好,不听劝,我也没办法。她一个女孩家,要来这里当伙计,那可有得看咯,这里头的事情,你们哪懂。”

华东霆说:“总要有人做头一个,谁也不是生来就懂。”

“行吧,算我多操心,别到时候她跟你哭,你又巴巴的跑来怪我们。做伙计就要守做伙计的规矩,可别说谁欺负她,不会因为她是个女孩家,就会优待的。”

华东霆又沉默了。

“我倒要看看,她能撑多久。”姚师傅在铜盆里净了手,拆开油纸包,撕鸭子吃。“三天不吃鸭,走路脚打滑,这个味道……你坐那干嘛,给我泡茶啊。”

华东霆就很听话的起身给他泡茶,见少东家这样被自己使唤,姚师傅开心极了。

“你也有这一天啊,不是小时候啦,往我茶水杯里撒尿。”他啃着鸭腿笑了一下,又严肃道:“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那我也不会收她做学徒,自古就没有这个规矩,你还是免开尊口吧。”

华东霆说:“我答应过她,不替她说项。”

姚师傅意外道:“那你来干嘛?”

借着给他泡茶的功夫,华东霆眼光已经扫了一圈,阮安画的衣裳样子,被压在一叠杂物下面,显然这老头看过了,他要真的讨厌,不仅不会看,还会撕掉。

华东霆忍不住嘴角弯了一下,被老头敏锐的抓到。

“你笑什么,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勉为其难看了她画的东西。”他吃的满嘴油光,终于明白过来,气得指着华东霆大声道,“好啊,你带着吃的喝的,这是来堵我老头子嘴,提前给我打招呼,生怕我欺负她啊!在你眼里,我老头子就是这么个人,会找茬欺负一个姑娘家?”

华东霆将泡好的茶,往姚师傅旁边一放:“我这是提前给你的补偿,你这堵墙,就留给她亲自来拆吧,我对她很有信心。”

“拆墙?”姚师傅又被弄糊涂了,“什么拆墙?拆什么墙?谁是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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