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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启隙(二)

礼堂里学生们鼓起掌,原来台上的学生代表发言结束,敏熙走上台前。

“诸位同学,今日在这里,不仅汇聚了沪上震旦、同济、南洋公学等,我们本地院校的学生代表,更有自北京、武汉、南京、杭州、广州等地,昼夜兼程而来的学生领袖。他们将代表五省十三市二十七万学子,冲破军警层层封锁,为四月十二日遇害的老师同学,还有倒在龙华刑场的三百二十位进步人士敬献挽联,将全国青年的热血与信念凝聚在此。下面,有请来自杭州的学生领袖代表发言——”

随着敏熙话落,一个穿着大学生制服的女学生走上台。

台上燃着白色蜡烛,这个学生领袖手里也握着一支白色蜡烛,烛光清晰照亮她面容,她半长的头发,一半垂在肩头,一半别在耳后。

阮安看到上台的女学生,呼吸霎时顿住。

竟然是东豫,华东霆的二妹。

东豫落落大方,身着朴素,掩不住满身书卷气,像一株带着清晨露珠的梧桐树,就那样挺立台上,在掌声里朝着台下鞠躬。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来自杭州的学生领袖代表,这次四月十二号的惨案,让许多我们熟悉的老师和同学,永远倒在了春天的血泊里。”

东豫手里拿着一本染血且残破的杂志,她说到这里,朝台下学生们展示那本杂志。

“这是一本四月份的《新青年》杂志,大家可以看到,在这上面有个弹孔,它来自我的一位同学,她在上海求学,参加这次的示威游行……”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努力控制情绪,而台下已经有人发出压抑的啜泣声。那天有太多的老师和同学,出了门,再也没能回来。子弹穿透的何止是纸页,还是一个个年轻的生命。

“他们的牺牲,令人沉痛,再多的眼泪也换不回那些年轻的生命,我们唯有沿着他们的脚印,继续往前走,而这,也是我们今晚汇聚在此的原因。”

“……从北京到广州,从金陵至奉天,三十七所高校罢课声援的宣言,已化作春雷;从黄浦江到珠江口,六百艘货轮鸣响的汽笛,正呼应着我们的呐喊。我想,这本浸透鲜血的《新青年》,将会化作万千青年枕下的典藏……”

“吾辈今日在此立誓:当以笔墨续写革命未竟之业,以油印机复制真理的火种。今日我们以烛光为炬,明日必将点燃破晓的星火,我们会让他们看到,学联的血脉断不了,中国的未来,将由觉醒的青年托举——”

东豫举止温和内敛,即便是上台发言,语速和语调依然文雅,但她说完,底下就站起来一个穿蓝布衫的女学生,高声喊了一句:自由不死!

这声音有些耳熟,阮安凝眸望去,差点想要扶额。

不仅东豫,东群也来了!

“自由不死!!”

东群朝着台上喊了一声后,又扬臂朝着学生们喊了一声,底下学生们沸腾了。

阮安什么都不敢表现出来,趁着朱思南再度看表的时候,扭头看了看从里头插上的礼堂大门,有两个男学生立在那,监察外头动静。

这一波浪潮过去,还是敏熙上台,朝大家示意安静。

“接下来,就是我们今晚的重磅嘉宾……”

她话没说完,底下又是一阵沸腾,怎么都压不住。于是敏熙只好无奈的朝台侧看去,接着,就是一位年长的女士笑着登场。

“大家好,我是汤妙瑛。”

她一开口,全场顿时肃立如林。

这位应该就是敏熙口中那位学姐了,她一出现,朱思南立刻挺直了后背,不再频繁看表。

“刚才这位学生领袖代表说的非常好,林觉民烈士曾言:‘汝体吾此心,于悲啼之余,亦以天下人为念’。今日我们不为苟且偷生,而为天下人谋永福,不惧流血牺牲。烛火虽弱,能照暗室,能引群星。”

掌声雷动中,朱思南起身,阮安问:“朱□□,你去哪儿?”

朱思南俯着身子,“哦,我出去巡视,也给这些孩子们放放哨。”

阮安看着她猫腰离开,又把注意力放到台上。她很清楚朱思南要去做什么,好在,她提前做了安排。

瓒叔的人一直等在学校门口,阮安找到他们,悄悄把朱思南指给他们看,吩咐等下要是看到这个人独自从小礼堂出来,直接动手把人制住。

那边等不到朱思南给的信号,应该也不敢贸然而动。

小礼堂讲台上的汤妙瑛,大概三十六七岁的年纪,剪着一头利落短发,穿一件男士一样的白色衬衫,衣摆掖进裤腰里,一条简洁的长裤,说不出的干练利落。

“我很高兴今日能回到母校,众所周知,当年我亦曾在此求学,那一年,我十五岁,独自一人叛家逃婚,身上仅有一个银手镯,但学校没有把我拒之门外。后来我考上大学,教务长把那枚银手镯还给我,最后,我把祖母传下来的银镯熔掉,它变成了我第一篇时评的铅字。所以,今时今日,再回母校,又让我想到那个银镯,对于十五岁逃婚的我来说,那是我身上唯一合法的财产,也是中国传统女性长辈传给同性小辈傍身的财物,通常用来救急。当我把它丢入火炉,最后变成一篇篇文章上的铅字,我也从一个被书写者,变成了一个书写者。”

“私人饰物成为公共喉舌,手镯和来自老祖母的爱,或许不懂这其中的意义,但也在无形中完成了一代人对一代人的接力,就像这次牺牲的老师和同学,他们就是那个银镯,而你们,最后将成为影响更多人的思想火药。”

她姿态很是松弛,并没有激昂陈词,或喊口号,可莫名就是很抓人心。

思想火药这个词,令人闻所未闻,阮安全然被她吸引。

“我知道你们其中很多学生,衣衫下藏着辗转八百里铁路的传单,袖口上沾着沿途张贴标语的浆糊;我也知道,金陵女中的同学们连夜赶印《觉醒》特刊,震旦大学里油印机彻夜轰鸣,圣玛丽亚女校的姑娘们校服内衬绣着‘还我同袍’的血书。你们以自己青春的脊梁,筑起不屈的长城,你们英勇而无畏。前段时间南洋公学被查封的‘萌芽社’,如今已在法租界重组‘火种编辑部’,我相信四一二的枪声,必将会化作革命不休的惊雷,我更相信,今日的追思会,定会燃成燎原的星火。但是今天,除了这些,我还想跟大家聊些别的——”

这个转折教人猝不及防,汤妙瑛自台上俯瞰底下一张张年轻面孔,笑了笑。

“我们参加革命,我们慷慨激昂,我们高喊自由觉醒,并为此无惧流血牺牲,那么,我请问诸位同学,到底什么是自由,什么又是觉醒?”

“自由就是打碎封建腐朽的制度,觉醒就是擦亮国人的眼睛!”

“自由觉醒就是不再被束缚手脚和思想!”

汤妙瑛站在台上含笑听学生们高喊。

“你们说的都没有错。”末了,她接着说,“自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需要我们用血与火去争取,这注定会是一段充满痛苦和艰辛的路,需要无数像你们一样的人,走很长一段时间,而那个过程,叫做觉醒。这一路,充满荆棘与鲜血……”

一个男同学激动的举手站起来:“先生,自由是目标,觉醒是起点,也是贯穿始终的力量,我们愿意为之燃烧,去烧出一个自由、平等、光明的新中国,再造中华!”

汤妙瑛却敛了笑意,“我知道今天在座的诸位学子,心里都有一个波澜壮阔的蓝图,也愿意为之牺牲奉献自己所有。但从我个人的角度而言,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盲目的去燃烧,去牺牲。”

男同学悻悻地缩手,抓了抓后脑勺,“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你们首先应该学会保护好自己,好好活着,活下去。”

底下学生们一脸茫然,只有阮安心潮涌动。

“我不希望你们做扑火的飞蛾,而是燎原的星火,懂得如何在黑暗中保存火种,积蓄力量,寻找最有效的道路。只有活着,才能战斗。”

汤妙瑛的语气陡然一转,“我知道你们在策划新一轮的学生示威游行,向当局抗议,讨要公道和说法,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自由需要战士,但战士不是莽夫,你们的价值,不在于今天流尽最后一滴血,而在于未来十年、二十年,你们能成长为中国真正的脊梁!”

敏熙站在台侧,羞愧的低下头。汤先生说的没有错,他们这些在校学生,这一次召开追思会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讨论接下去要组织的示威游行。所以他们才策划了活动,印刷特刊,制作横幅,血书。

他们想要趁着这一波激烈的情绪,号召更多的学生团体加入,向当局施压。

没想到汤先生从北京赶来参加追思会,竟是为了阻止这件事。她冒着风险而来,就是专程来阻止这件事!

“你们说要唤醒民众,这无比正确。但唤醒不是站在高处呼喊几声就能做到的,而是要沉下去。”

汤先生朝台侧伸手,敏熙赶紧回神,把一个沉甸甸的东西送上去。

这是汤先生带来的,她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只听汤先生说:“这是商务印书馆被禁的《新女性》雕版,他们不让我们出这种刊物。因为这上头有岭南女师的同学们用湘绣技法记录的屠杀真相,有教会医院的女护士们,拿药品罐偷运的手枪零件;有长江渡轮上的女报童把**藏进束胸布里渡江,有十六省代表赴京请愿,北洋女子师范学堂的同学用学生证夹带的《废娼决议书》,还有一个跳窗逃婚的张家小妹,后来成了广东农□□动讲习所首位女教员的事迹。”

“真正的自由之路,漫长而崎岖。它需要的不是瞬间燃尽的烟花,而是无数颗坚韧不拔、生生不息的火种——”

汤先生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和缓,她的目光扫过台下一张张年轻面孔,那样深沉。

“同学们,特别是我们勇敢的女同学们,看着你们剪短的头发,听着你们谈论自由与解放的声音,我打心底里为你们骄傲。女孩子能够走进学堂,追求知识,投身时代洪流,这本身就是一种觉醒。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国情,几千年对于女性的压迫与枷锁,正因为你们走在一条比男同学更为艰难的路上,我今天有一些特别的话,想要对你们说——”

“有人用机枪清算同袍,有人用刺刀丈量主义,有人向女性发放妇德守则,有人在闸北枪杀纱厂女工;还有人登报发表女子参政有违纲常。对于中国的女性而言,自由和觉醒,是女工用罢工的汽笛声改写的《闺范》,是女学生用自己的血肉糊住的《贞洁烈女传》;是中国男性从头脑里扯掉陈旧腐臭的裹脚布,是中国女性不再成为被典当给祠堂的香火,随意征用的祭品,明码标价的货物;是四十岁的寡妇改嫁不会被沉塘,十五岁的女童能够读书而不必缠足!”

“革命不只是男儿扛枪,丈夫上街,我们也是淬火的刀,燎原的火,是从这个时代起,史书上撕不去的钢印!”

“我不想祝你们玫瑰带刺,因为我们的骨头也很硬,也可以把规则的锁链攥进掌心。我祝你们,撞南墙不疼,见黄河不死,一个国家只有允许女性自主,女性进步,才是真正的自由,觉醒!”

“希望在座诸君,永远不要被规训。”

“因为思想,比热血更持久——”

一句一句,在小礼堂里似乎产生了回音,有着排山倒海般的力量。

全场静默,大家都忘了要鼓掌,久久之后才响起狂风暴雨的掌声。

学生们纷纷站起来,阮安却动不了,她坐在那里,浑身战栗,像被什么击中。

振聋发聩也不过如此。

那个总是被口口的俩字,是教 和 员

妈呀,我可太难了~

里面发言中的一些资料,是在网上搜的,我也没法再去考证。能查到的资料就这些,过去的前辈们太难了,这是她们的来时路。写这一章里的汤妙瑛时,我总是想到那位洪女士,她们都是有钢骨的知识女性,我想写出一个高知悍妇。

一个身有反骨的高知悍妇,我可太爱了,喜欢叛逆的人啊

在那样一个时代,能活的叛逆又恣意,浓墨重彩,又何尝不是一种女侠风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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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启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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