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同学的金项链失窃了,那是她母亲的遗物。她试图自杀,虽说抢救及时,这事还是闹得很大。
最终那枚金项链在我的包里被找到。监控里也拍到了一个和我很像的人。
即使我百般争辩那不是我、那是江滢,但没有人相信。
毕竟江滢可是系里最漂亮、也最善良的姑娘。所有人都喜欢她。
而所有人也都知道,她有一个品行不端、心胸狭隘的姐姐。
这时候,又有人在校园墙上匿名曝光了我多次媛|交的事。内容编造得十分详细,可见那人对我非常了解。
我被联名上书唾骂,校方迫于压力,开除了我。
-
我找了许多份工作。虽说我只有高中学历,但能力出众,依旧收到了许多面试通知。
但每当我到一家公司去,江滢就会紧紧跟随。
当面试官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就失去了任何竞争的资格。
我筋疲力尽,也曾问过她为什么。
江滢便露出不知所措的委屈神色,往爸妈身边缩,一边向我道歉。
“对不起,姐姐,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工作。”
我咬紧了牙,听见妈妈的声音。
“你自己不争气,还怪妹妹抢你工作?”
“一个大学都念不完,我和你爸的脸算是被你丢光了!”
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我用尽了所有力气不让它流下来。
我不想在江滢面前示弱。
后来我在超市找了份售货员的工作,工资很低,活很累。
这次江滢没再来将它抢走。
或许是觉得,这正与我相配。
七
我被纷杂的回忆淹没,几乎要溺死在其中。
我不明白,为什么江滢可以如此轻易地夺走我的一切。
就像我也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理由。
咔哒的开门声将我拉回了同样残酷的现实,我抬起头,才发现已经是漆黑的夜里。
屋外绚烂的灯光连同轻快的欢声笑语涌了进来,爸爸妈妈,江滢,还有周真。
江滢手臂上的红疹子已经完全消失了,但并没有人注意到端倪。
他们开了灯,坐在沙发上拆礼物,大概是出去玩了一天。
江滢穿上了闪烁着珠光的新裙子在灯影下翩翩起舞,她好像个真正的公主。
周真毫不吝啬地大声夸赞,甚至提到了我的名字。
“你可比江渺好看多了。”
而我默默地跪在楼上,看着这一切,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
我强撑着刺痛的双腿,一点点扶墙走向茶几。
我只是想拿回我的包。
-
林语城给我打了许多通电话,但都被挂断,最后甚至关了机。
我看见他一直在和我发消息,问我为什么没有来,为什么不理他。
最后他问我,是不是有新的男朋友了。
我满心酸涩,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屏幕上。
“不是,我只是忘记了。”
我给他发去了回信。
而他的消息几乎是瞬间发来:“渺渺,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不过是被罚跪了一整天罢了。
我不知该怎么和他说,打下的字删了一遍又一遍。
他似乎是等得急了,于是直接给我打来了电话。
而那温柔又干净的声音再度传进我耳膜的那刻,我再也压抑不住这些年受过的屈辱与苦痛,一瞬间哭出了声。
“渺渺?”他不知所措,语无伦次地问我,“出什么事了?”
“你会信我吗?”我哽咽着问。
“我会。”他坚定地答。若是我与他面对面,我大概会看见他眼中闪耀的星光,“我永远相信你。”
我终于打开了心门,将所有的事都向他倾诉,说了很久很久。
-
当我将苦水吐干时,我感觉好了许多。
“谢谢。”我对他说,“我好久没和人说过话了。”
而他自方才起就没有出声,使我不禁疑惑他到底还在不在,于是轻唤他的名字:“语城?”
他低沉着嗓音,对我说。
“渺渺,我一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你要做什么?”我忽然慌了,我其实只是想和他诉诉苦而已。
“我要去找江滢。”他说。
“不行!”我立刻从床上坐起,这世上只有我知道她有多可怖,“你斗不过她!”
“不会的。”他却温柔而执拗地对我说道,“我绝不会受她蛊惑。”
“因为我爱你。”
八
一个人怎么会因为重活一世,就性情大变、脱胎换骨呢?
我不相信。
江滢爬上了我的床。就在刚才,她给我看了几张照片,其中林语城浑身**,搂抱着她,亲密无间。
“他比别人坚持得久一些。”她笑着说,“但结果还是一样。”
我不知为何感到如此平静。这平静就像海潮,逐渐吞没了我的意识。
“你一定很想知道真相吧。”她看着我这幅疲惫不堪的模样,悲悯地勾起唇角。
“其实,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知道吗,姐姐。我曾经呀,也是一个懦弱又善良的姑娘。”
-
她与我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中的小女孩和她的姐姐玩捉迷藏,结果走散,被人贩子卖进了深山。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父母,先去找了她的姐姐。
买她的人很穷,只给她吃得起糠做的窝窝头。
她精致的裙子换成了打着补丁的粗布,鞋子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皮靴。
她想要橱窗里漂亮的布娃娃,而那自称是她家人的农妇却从来不肯满足她,还希望她理解穷人家的难处。
可她凭什么要理解呢?这本来就不是她的生活。
她就这样从富人家的公主变成了粗野的村妇。
她好恨。明明分别前姐姐对她说,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的。
可是直到她十八岁才被警察救了回去。
而她那个姐姐却正在家中,享受着她本该拥有的美好人生,把她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
爸爸妈妈虽说允许她回家,但还是更爱姐姐。她都知道,即使他们并未表现出来。
邻家的哥哥总是来看姐姐,和她一起玩。有时也会叫上她这个妹妹。
但她也知道,那个哥哥根本瞧不起她,他伪善的笑容令她恶心。
而更恶心的,还是她的姐姐。嘴上说一定会补偿她,其实还是只顾她自己。
她被保研去了最好的学校,而她只能在一个三本勉强毕业。
凭什么?她们明明是亲姐妹,凭什么姐姐就可以拥有这些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在姐姐的升学宴上,她穿着一身红衣,在最热闹的人群中,在姐姐的面前,带着入骨的恨意割腕自杀。
而她却再次睁开了双眼,回到了一切转折的那天,回家的大巴上。
她重生了,并获得撒旦的眷顾。
她被赐予了蛊惑众生的能力,使他们对自己趋之若鹜。
这一次,她要让姐姐也明白,被人夺走一切的痛苦。
-
听完这一切,我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我一直在试图对抗的,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你说你上一世懦弱又善良?”戏谑之余,我说道,“我倒是觉得,你完全是罪有应得。”
八
我就像是即将溺死之人被抽走了手中最后的一根稻草,在失去了林语城之后,我对我曾不甘心放手的一切再无牵挂。
我要离开。
我的银行卡因被人套现而冻结了,没有关系。我把爸妈以前送给我的首饰和衣服都拿了出来,有钱就卖。
我最终凑齐了几万,够我在另一座城市暂时安顿下来。
我感到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提着包,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
而忽然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我那装载着最后希望的包,就这么被他毫无怜悯地抢走。
我抓着摩托车的后座,被拖行了数十米也不放手。最后那扒手给我后脑勺使劲来了一棍,我终于倒在了地上。
我睁开眼,日光在我的虹膜上模糊变色。
行人从我身边匆匆路过,却没一个出手拉我。
在意识陷入黑暗前,我听到一串缥缈的、细碎的铃声。
九
我头痛得厉害,使我睁不开眼睛。
我隐约感觉到有人拿什么东西在我眼前一晃,又是一串轻飘飘的铃铛声。
我终于艰难地掀开了眼皮,面前的人影由模糊逐渐清晰,而后把我吓得一哆嗦。
我瞪着这个肤白如纸、唇红如血,戴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漆黑墨镜的男人,身子迅速往后缩去:“你你你是人是鬼?”
“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他缓缓勾起一个僵硬又诡异的微笑,似乎是想安慰一下我,却使我更害怕了。
“菩萨在上,我这辈子没干过啥坏事,也就踩过几只蟑螂拍过几只蚊子……”我语无伦次地说个不停,被他一巴掌捂住了嘴。
“吵死了。”他蹙起眉说。
我闻见他掌心淡淡的木质香味,总算有了分活人的实感,于是安静下来。
“你是谁?”我问他,“为何打扮成这样?”
“我乃一籍籍无名的天师。”他回答我,“见你煞气缠身,拉你一把。”
“天师?”我的脑袋努力运转着,“算命的瞎子?”
他唇角抽搐,提起铃铛便要离我而去。
我连忙抱住他被长衫遮住的腿:“天师莫走!请给我免费算一卦!”
“不用算。”他回过头来,露出温柔的笑容,“你死定了。”
见我面色瞬间低落下去,他叹了口气,矮下身。
将一枚形状古怪的十字星别在我胸前。
-
我逃避现实的钱被抢走了,我又回到了家。
从江滢有意无意地提起中,我知道了同学聚会的消息。
系里的群我早就被踢出来了,因为他们觉得我只会给母校蒙羞。
而江滢却在饭桌上很高兴地对我说,她和组织人是好朋友,在她的一番请求下她同意我去了,毕竟也是同学一场。
我觉得好笑,她简直就差没把想要我出丑写在脸上,却还得演出一副真心为我好的模样。
“咱们滢滢真是懂事。”妈妈对她不无赞许,而后冷着脸对我说。
“江渺,不要辜负妹妹一片心意。”
已经得知一切真相的我笑着答应下来。
毕竟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
我穿着十分普通的白衬衫与牛仔裤,走在一席华丽舞裙的江滢旁,就像公主身边粗鄙的女仆。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美到出尘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曾经他们所唾弃的那个江渺也混了进来。
我乐得自在,自个找了个角落坐下,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在斑驳的霓虹下逐渐失真。
而一阵惊呼将失神的我惊醒,也向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相貌英俊无比的男人从宾利中下来,缓步走进了会场。
如果说今天的女主角是江滢,那他毫无疑问就是男主。
而他也径直向江滢走去,挽住了她的手,江滢笑靥如花,依偎在他怀里。
周围议论声嘈嘈切切地响起。
“这俊男美女可真是养眼。”
“林语城回国来了?想当年他可是在校的风云人物啊。”
“我怎么记得他是那个谁,江渺的男朋友呢?”
“江渺那小偷配得上他?肯定早就被甩啦……”
我暗自攥紧了拳。
江滢,你一定要让我如此不堪吗。
十
他们在舞池中央跳了一曲又一曲,那般耀眼,使我不敢抬头。
我呆呆地望着胸前别着的十字星,是那天那个怪人送给我的。
不知为何,我不想将它摘下,每换一件衣服都会重新别在上头。
别在心口的位置,就像我的护身符。
又是一支舞曲奏完,接下来该交换舞伴。
林语城还想继续邀请江滢,却被她笑着推开。
“我有点累了。”她善解人意地说道,“还有许多女孩子没有舞伴呢。”
她于是扬声大喊:“姐姐!”
许多直勾勾的目光向我投来,使正在发呆的我一个恍神。
“你喜欢语城对吧?”她露出迷人又大度的笑容,“你来和他跳一支怎么样?”
“不了。”我挤出难看的微笑,“我不会。”
“没事,语城会带着你的。”她却不依不饶,非要我上台去不可。
林语城在她的支使下向我走来,他曾经温柔和善的面庞上挂着厌恶与勉强。
我静静看着他,心如刀绞。
他拉起我的手,我的身体不争气地向他靠近。
而他却当着众人的面,一把将我推倒在地!
“江渺,你哪里配和我跳舞?”他嫌恶地对着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我嘲讽道,“你对滢滢做过那么多恶心事,竟还有脸跟着过来?”
我紧紧攥着手,指甲陷入掌心,渗出血珠。
昔日的同学纷纷向我指责:“不是吧,她还在欺负江滢?太贱了吧。”
我失去了任何争辩的力气,任由他们唾骂。
“你们别骂姐姐,都是我不好。”江滢抽泣着小跑上前。
而她刚打算再继续假惺惺地为我说话时,却又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我的项链不见了!”
如此熟悉的情节,令众人一瞬间就锁定了小偷。
林语城冲上前来,就想搜我的身。我紧紧摁着衣领蜷缩在地,他却还是用力拉扯我的衣服,即使在场的几十双眼睛都在看着。
“不,如果是姐姐拿的,送给她就好了。”江滢扑上来,想把我偷项链的罪名坐实了,就像两年前那样。
而她却在触碰到我的那一刻再次尖叫起来,比上一声惨烈得多。
她的手掌上,赫然出现了烧焦的印记。
-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懵了。
江滢蹲在地上呜呜地哭。她的手被严重烫伤,许多人手忙脚乱地才帮她包扎好。
“姐姐我好心带你来,你为什么要害我……”她哭诉着,梨花带雨,看着便令人无比揪心怜惜。
我有一瞬间以为这又是她的苦肉计,就像那件令她起疹子的演出服一样。
但我摇了摇头,毕竟那烫伤是真的一瞬间就出现了,还伴随着皮开肉绽的焦糊味。
林语城目眦欲裂,就想一掌向我掴来。
我自知躲闪不及,认命地闭上了眼。
而一只苍白的手掌从他背后伸出,将他抬起的胳臂稳稳抓住。
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铃声。
-
那个前不久才见过一面的男人弯下腰,将一脸错愕的我拉起。
他披着长发,戴着副古怪墨镜,身上是一件青灰色盘扣斜襟长衫。
像是上世纪的人,与这纸醉金迷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似乎有话想对我说,于是全然不顾旁人疑惑的目光,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十分顺从地跟在他后头。此时就算他是要把我拉出去卖掉我都会同意的,只要让我离开这个窒息的地方。
而显然有人不想让我这么轻易地逃开。
江滢在我身后大喊,她脸上还挂着楚楚可怜的泪珠。
“姐姐,你又要和男人走吗?”
“我可以养你,你不要再出去卖了好不好……”她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样,为我这个姐姐恨铁不成钢。
众人窃窃的唏嘘声又响起,毕竟我在大学时留下的最后的印象,就是媛|交女。
“什么叫做出去卖?”而拉着我的男人忽然开口,似乎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就是……”江滢倏地哽住,这东西由她说出来实在掉价。
“就是和男人睡觉!”人群中一个大声替她喊道。
男人总算恍然大悟,而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大把样式怪异的铜币,抛在桌上,现学现用地朝江滢问道:“你卖吗?”
从来没被人这样羞辱过的江滢懵了,就连周围的看客也没反应过来。
他环顾一圈他们精彩的神色,忽而露出笑容,将桌上的铜币又一枚枚拾了起来,最后剩下孤零零的一个。
他以抱歉的口吻接着说道:“不好意思,我想你只值这个价格。”
十一
在他被怒气冲冲的众人暴揍之前,我拽着这个满脸淡定的男人的手疯跑出了会场,直到无人光顾的垃圾车旁。
“你疯啦?”我气喘吁吁,“江滢肯定会报复你的!”
“她叫江滢?”他推了推那副沉重的墨镜。
“怎么了。”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毕竟每当有人问出这句话时,他就要变成江滢身边的一条狗了。
而他挑起眉,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在我脸上逡巡,而后笃定道:“你叫江渺。”
我愣住,瞳孔放大:“这都能算出来,天师您果乃神人也!”
他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你身份证上写的。”
说着他将一个东西递给我,赫然是我那天被抢走的包。
-
包里的钱都被拿走了,其余的证件没有用,于是连同这个破包一起被随意丢弃。
“我正巧在垃圾堆里看到。”他说。
那可真是太巧了。
我连声向他弯腰道谢:“多谢天师,祝天师健康长寿,永远不死。”
即使只能看见他的嘴,我也感受到了他的无语。
“怎么样,这小东西有用么?”他忽而指了指我的胸前。
我低头看去,只见他指的正是之前送给我的那枚十字星。
“我新为它开的光,之前还未用过。”他接着说道,“是镇邪之物。”
我好像终于明白,江滢为何会被烫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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