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爱医院,是贫民区唯一一家公立慈善医院,这里只收取一半的医疗费用,就算这样也很难有人能付得起医药费,走廊里常见带着家当的病人,等待筹到费用动手术。
一间狭小的病房,按照标准只能住三人,却加了一床又一床,最终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护士大声吆喝着杀出一条路,给病人换好药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东旭躺在床上坐立不安,几次想要起身都被历风按了回去。
“行了行了,你搁这做仰卧起坐呢,商姐还用得着你一个病人给她让座啊。”
事实确实如此,商鹊坐在竖着的牛奶箱子上,幸亏她瘦,坐的八风不动。
“你不能替我上场,整个玛哈区都知道他想你死了好完全接手赛车场......”
“瞎操心。”商鹊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安心治好你的脱水症,别的不用管。”
“我不是小孩子了......”
论起来,商鹊只比他俩大一岁,在那堆赛车手里也是最年轻的,但是年少经事太多,让她逐渐老成起来。
不认识她的人如果初见,只会以为这女孩话不多。
“我外婆的病房就在楼上,我先上去了。”
她不是开朗话多的性子,交代好俩人就离开了,大夏天,她穿着宽松的短袖配短裤在医院走廊走着,不知道还以为谁家小孩放假溜达了。
晚上就是危机四伏的比赛,对她来说好像完全不是事儿一样,心大得能塞下航空母舰。
楼上是重症病房,值班护士和她很熟了,她常来看病人,顺手给她们带一份水果,贫民区难得见到新鲜瓜果,都是她跑外卖的资源,所以深得护士姐姐们的欢心。
她把水果放下,顺手拿起笔签字,护士跟她说外婆的情况有好转,最近都能睁开眼瞅人了,只可惜她每次来都没碰上。
商鹊再次夸赞护士姐姐们的护理技术好,哄得护士们笑做一团。
隔着重症监护室那口小小的玻璃,她望着陷在病床上的人,眼睛眨也不眨,最后剥了一支棒棒糖,塞进嘴里,用力嚼碎。
夜幕降临,赛车场灯火通明,高瓦数的射灯在场地上来回梭巡,全场充斥着劲爆的摇滚乐和酒精的气味。
今晚将有十辆赛车同场竞技,最先跑完十圈的人获胜。
除此之外,百无禁忌。
赌注已开,悬挂着的大屏幕滚动着车手信息,赛车的轰鸣声此起彼伏,仿佛无数头大象犀牛在暗中角力。
没有开灯的杂物室里,换好车手服的商鹊坐在零件箱上,手边放着一个头盔。
这个时候外面很多人都在找她,但是很少有人能找着,她从小就长在这个工厂里,这地儿没炸平之前,外面有一大片地方是她的游乐场。
她小时候脾气牛得不行,不能忍受任何小朋友和她分享玩具,隔壁小胖子只是想和她一起玩跷跷板就被她一拳掀翻了。
对方家长找上门来的时候父母也是哭笑不得,又是道歉又是赔钱,最后刮着她的鼻子说小霸王,跷跷板你一个人怎么玩呢?
最后拗不过她,索性就在工厂后面的绿地上推出一个地方,修建专属于她的游乐场。
连和别人一起玩跷跷板都无法忍受的小霸王,在爆炸发生后独自扛起了所有。
她之后经常忍耐,忍耐炎热,忍耐酸痛的肌肉,忍耐孤独。
她都快想不起父母长什么样子了,但她还是守在这里,像守着一块坟茔。
商鹊心知常胜天今晚恨不得买通其余九个车手,让她死在车道上。说不定他已经这么干了。
但她还是选择跳进常胜天为她准备的陷阱里,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她试图挽救一个至少还没堕入深渊的人。
外面的车声和人声越来越大,她抱起头盔戴上,走出杂物间,穿过狭长的通道,走到楼梯转角的时候突然撞上一个人。
这人站在角落不出声,光线昏暗竟也没看到这里还有人。
商鹊下意识扶住头盔,抬头对上一双墨黑的眼睛。
对方很快扭过头,将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
商鹊确定这人是生人,手摸向腰后的口袋。
“等等。”
对方忽然开口:“我没有恶意,只是迷路了。”
商鹊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放在腰后的手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你穿着赛车服,你是几号车手?”
回答他的是商鹊冰冷的声音:“从外面到这里至少有三重把守。”
对方却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反而笑了:“是吗,那我的运气还挺好。”
两人陷入某种对峙的沉默中,只有一缕灯光从天井照进来,刚好横亘在两人之间,仿佛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种对峙,外面似乎有个醉鬼把东西点着了,这里对火势非常敏感,一时间来往奔走的声音大了许多。
商鹊果断选择先出手,趁对方的注意力被分散,她提刀刺了过去,对方显然也是个练家子,反应极快,一个侧身躲过,伸手还想夺刀,被她准备好的另一个小刀划破了手。
黑暗中一声闷哼,对方迅速退到黑暗中,商鹊没有轻举妄动追过去,同样退了回去。
“......脾气可真大,动手之前就不能听别人解释两句么。”
商鹊没有因为他软化的语气而放下警惕:“在这种地方,我要是信一个陌生人的鬼话,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那怎么办,路就这么宽,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僵持一晚上吧。”
“从哪来,回哪去。”
对方说:“那要是我转身的时候你又刺我怎么办,你可是有两把刀。”
“所以话语权在我,你先走。”
黑暗中响起一声无可奈何的轻笑,过了一会脚步声逐渐消失。商鹊反手收刀,转身往反方向离开了。
赛车场上,比赛即将开始,没有加油助威的呐喊,只有疯狂叫嚣的狂热。
车子在起点线上排开,每辆赛车上都加装了铁刺,这种武器在极速搏杀时最具杀伤力。
观众席上座无虚席,大屏幕上的赌注正在以一个极高的速度疯狂跳动,源源不断的金钱开始涌入赌池。
VIP包厢中,几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下格外热闹的人群。
“要我说,这种赛车才刺激,那些联赛上的车手只顾着拼速度,哪有这样荷枪实弹的来得劲爆。”
“我听说以前有车手输红眼了,直接从车里掏出一个火箭筒把前面的车全炸翻了,最后拿了冠军。”
“这老哥真猛啊,不知道今天还有没有这样的猛人。”
“今晚肯定更猛!我听说上了个女车手,和这里的老板有梁子,剩下九个车上都加装了重装武器,估计要上演一出九龙戏珠了。”
“嚯,你这是怎么回事?”
几人回头,纷纷围了上去,有随行保镖想要呼叫医生,被他抬手止住了。
“路上撞上个刺猬被扎到手了,小事,别搅了今晚的兴致。”
来人坐在了正中间,其余人在他身边坐下,给他讲今晚的卖点。
“女车手?那还有点稀奇,我就押她了。”
“别啊,这一看就是必输的买卖,押上有什么意思?”
“嘿,你别管了,这点钱对时先生来说不过洒洒水啦。”
包厢里陷入一如既往的欢笑声,带来的人很懂事地应声附和着,将赛车即将开始的氛围吵得格外火热。
只有坐在中间的人慵懒地撑着头,那双看遍世间繁华的眼睛逐渐无聊地眯了起来。
直到哨声响起,车手们走到了聚光灯下。
他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
时既明缓缓直起身,嘴角出现了一抹笑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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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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