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房间的架构简单古朴，却不失精巧，红木散发着凌冽的清香。
金时从自己身上撇了一根树杈，“变。”
“你干嘛？” 唐愿问。
“有用。”金时简明扼要的答，真是，这身上的窟窿怎么又多了，好丑。
两人看见，香炉里瞬间多了一炷香，“火呀。”它朝唐愿使使眼色。
其实并不新奇，各家有各家的喜好，你点就点吧，但犯不着从自己身上摘吧，指不定有点自虐的癖好。唐愿暗戳戳的寻思。
“离他远一点。” 他拉着自家小孩在这房子里寻找点蛛丝马迹，好久没来过了。
“那可不归我管。”——我也没撤，上次情况紧急你懂的。他两手一摊，偏偏头。
顿时，庄祈只感觉毛骨悚然，浑身起了一圈的鸡皮疙瘩。
“不借，不行，没门，说什么都不行。”他捂紧了自己的口袋，义正言辞的后退一大步。
“不要这么小气......就一次，就一次。” 金时眼看着步步紧逼着过来，奇长的爪子也一并伸过来。
“！”谁知道门槛怎么那样奇高，在刚刚意识到发生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咕嘟咕嘟”的就要摔下阶梯，他紧闭了眼睛，“砰！”
简直和撞上了石头没什么分别，只不过声音闷闷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哎呦……”正好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和少年俊俏的面容，乌黑的发丝顺着肩膀垂下来，然后正好搭到庄祈的肩膀上。
恍惚中，他看见有个小男孩也这样接着他，用手掌抵着他的头，也是这样笑着说：“小心”。
“唔，噗啊，噗啊。”然后用头抵开手掌，直接扑进男孩的怀抱。
紧接着有人说：“这小子，淘气的很。”一个女声噙着笑意：“也不知道到底是随了谁。”
——“哈哈哈哈。”声音爽朗，亲切而漫长。
“愣着干嘛呢？”唐愿揉着胸口，“哎呦，得亏我不然瞧瞧都要摔倒哪里去了。”
庄祈别过头，分明记得有两个家伙在“游荡”。
“愣着干嘛呢？”
——然后正好对上这一张，这一张......看久了，还是有点顺眼的眉眼。
“干嘛抓着我不放，看啥呢。”
庄祈闻言“腾”的一下涨红了脸，迅速甩开自己的爪子，“我找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他有点窘迫的想要转移话题，用手点点。
唐愿满腹狐疑的看着“点点”的所有者——金时。
金时停下浇花的手，脑袋里的想法像泉水一样咕咕咕的冒出来“？？？”、“我又怎么了？”、“苍天大地，谁知道我又做什么了啊。”“美好日子又被人打断”这样的想法。
庄祈摇摇头。
唐愿：“？？？” 小祖宗你想干什么啊？嗓子被毒哑了？
于是他偷偷看了一眼这小子——果然脸色红的不正常。“莫非这些天又吃了什么不正常的食物，不对啊，东西不是我自己做的吗。”唐愿瞅瞅自己这腰能伸，这腿能跑，心里默默加深了这小子日不能晒，风不能吹的错觉。但还是把手贴了上去，一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
“不要。”
金时对这一幕完全摸不到头脑，“是说无关对吧？那那这是几个意思？”
他表示还是愿意浇自己的花，自自在在的做个浇花匠，反正天塌了，有人顶着，它看着水滴从花瓣下攒聚，在阳光下变得有些透明，然后低落。
哦——他想起来，好像有个人好像没有回家，也很长时间没有来看他了。
它用手扣着坛子里的土，继续浇着自己的花，湿掉了一小片，又换了一排，房间里的花落了，是时候换一些了，它机械的重复着这些动作。
庄祈说：“时间到了。”
——“你看。”
随时间的流逝，金时的行动愈发僵化和迟缓，它正在慢慢变回本体，它是一颗大树，可是这周遭起泡的花究竟是？
师父为什么要养？
变化首先从头部开始，然后蔓延到脖颈，所侵之处的皮肤开始溃烂，泛着沉重的红，可它好像毫无知觉，一截手臂仍然顽强的停留，下面的黄色小花绽放的很快，尤其当“血液”融入花坛之时。
青烟从房间飘逸出来，金时恰有所动。“你们怎么啦？”
体量如此之大，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唐尖尖能在这里找到红槐花，也明白罗曼槐只是为钓两人上来的饵料，金时与红槐两者本就是同根生，这也解释为什么那年的那场疫病，老爷子会说，只有师父解得了。
“你.....？”
金时望望那幅画，有些可惜：“我没打算瞒你们的，我想着，等.......等以后再说。”
“我实在想进来，可是这么多年没有人身，只能以这种形式苟活于世。我原生于旷野，无父无母，把一点草木称之为兄弟姐妹，有一天我有了意识，便不再满足于此，我想要像人类一样，有更亲密的家人，我想着只要努力成长，就能赢得更多人的亲赖，可是没有人看见我，我也离不开那狭小的地方。”
唐愿：“所以……你就想了个办法，让他们留下来？”
“是的。”金时说，“用我最引以为豪的本领，你看，这院子里的花都是我养的，很好看对吧？” 眼神抚摸过柔弱的鲜花。
“那是我少时留下的错，没有几个人知道，有段日子，有个年轻男子说愿意帮我，可他还是骗了我，后来以为你们都是一伙的，我不是故意的，已经竭力挽救了，总之认识你们很高兴，有所隐瞒，也——对不住了。” 他像忏悔般历数从前的不堪。
“那你不更应该像以前一样，留下来赎罪？”
“不。”金时摇摇头，“这次没有办法了，事情已经遥遥超过了该有预期，况且时机也算合适，该和你们告别了。”
尘烟四起，颇有灰飞烟灭之势。
“对了，忘了说一件事，我——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它合上眼皮，仿佛终于可以安稳的歇息了一样，长舒一口气，也仿佛是诉出这么多年苦苦支撑的疲惫，而今心愿已了。
金时的语调越来越趋于平淡，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它变得不再是金时，而只是一颗除了开着诡异的花之外，无论怎样都是普通至极的朽木，长长久久的伫立于往日，开始目送，怀念与回望。
你想要的真相，有时候会带走一些人和事，在顷刻间轰然倒塌。
他很久没有喊过“师父”了，这个曾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一席之位的男人，而直到遇见这个小孩的时候，生命好像才被真正的激活。
“天行有常，地行有道，万物归一，无碍涉也。” 他有时候蜻蜓点水般这么说。
“师父，这什么意思呀？” 小小的唐愿摇着金同道的胳膊，腻腻的问。
“笨蛋呀，你这都不知道。” 旁边的唐尖尖不以为意的说。
可是他又不再回答了，怎么和“小闷包”一样，唐愿不知不觉想到了“小闷包”以后长大的模样，会和谁长的像呢。
现在用不着解释，多多少少也明白了这些话的含义，只是师父啊，我还是做不到，只要存在在这世界上一天，但凡剩一口气，就要奋力去争取！
“这算什么呢，你想要我全家人为你收拾烂摊子吗，忏悔就可以了吗，道歉就可以了吗，我可没同意。” 唐愿的语气平平，可是站在旁边的庄祈还是听出来了喷薄欲出的愤怒。
时间已经所剩无多，半柱香已过，等到燃完那刻，便是失散与重生之时。
唐愿操控着数十张符咒，上上下下把金时包围成两端尖锐的椭圆，而其中则是无尽的火焰，不断的烧毁再生的树皮，妄图延缓异化的速度，可是这种花开的速度太快了，总归是治标不治本，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出现了一层薄汗。
庄祈看得出来，这样不会坚持太长时间。
金时的变得更像是植物了，它说：“没用的，不要这样，你不想救那些人了吗，只要我在，你们就没办法做到的，不要......不要白费力气了。”
还有什么办法呢？他要尽力争取时间，从哪里开始呢，这么想来，金时的变化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的？
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和一种声音：“就一次。”
等等，什么一次？
会不会就是从那里？多宝石才不是只能用来引火呢，庄颂礼之所以不肯轻易放过他，原因也在这里，他能操控多宝石，而这个位置无人替代，他厌烦透了只被视为“好用的武器”、“好使的工具”之类的字眼，更不愿意揭示一丝一毫这样的讯息。
眼下，“如果这真的是你的愿望，我愿意试一试，如果真的猜对了的话。”
他蹲在地上，找了一片稍显锋利的木片，对着手掌中心狠狠划拉一下，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多宝石，捏在受伤的掌心里，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香炉边，把“磨”成血色的粉末散在香上。
燃烧的速度在一点点削弱，“真的有效！”
那么金时呢，“回来了吗？”
他看见有人的汗浸透了衣裳，可与之相对应的，金时异化的速度却丝毫不减。
“明明时间可以暂停的。” 他有些失落的想。
“这是怎么回事？” 唐愿看见金时身上的红槐花都凝结成了众多的水晶，散落满地，而金时本身却停止了衰老，变成了小小的浇花匠模样，而大小也不过小麻雀那般，他带着一顶编织的草帽，嵌着各种不知名的小花。
“谢谢你们。”在最后的最后，金时这么说着。
终于一切消散了，树叶落了满地，一阵邪风卷走了过往，扫的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那里不偏不倚的落下了什么，好在也还有点什么。
庄祈捡起落在地上的“小人”，小小的身体传来残留的体温，昭告“我曾存在过”。
庄祈小跑着，跌跌撞撞的奔向唐愿：“你觉得埋在这里怎么样？”
他指指一片宽阔的土坡——那里开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奇花异草，想来金时一定会喜欢。
他们把“小人”埋在中间，整洁干净，可是并不深，这样他就能探出头来打量他还没看够的世间，等来年还能冒出新的芽，很快就能成为一颗让世人仰望的大树，这院子里到时肯定热闹的紧，指不定哪一年你开始嫌太吵了……
再说，那人也不会孤独。
他们与此地作别，将金时的“意志”分给饱受疫病折磨的人们。
青铜环扣响谁家门铃，他们颔首踏入一段记忆，踩着两双布鞋，在落满灰尘的时光里缓缓前行。
今天七夕耶，那还是说上一句，七夕快乐喔。真的很想很想放假出去旅游呀。最近换了静音轴，不过那种软中包着硬的手感让本强迫症不太巴适。[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