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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时轮学院的大礼堂庄严肃穆,足以容纳数千人。穹顶之上,绘制着繁复的星轨壁画,无数流光在其中缓缓穿行,仿佛将整片夜空都浓缩于此。一盏由数万枚水晶棱镜组成的巨大吊灯悬于礼堂正中,折射着魔法光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富丽堂皇,宛如神殿。

此刻,新生欢迎仪式正在进行。冗长、乏味、催人欲睡。

艾丹·里德坐在新生席位的中后排,却完全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属于“最高学府”的庄严与神圣。他的后背挺得笔直,肌肉紧绷,精神高度集中,感官的敏锐度甚至超过了生死对决的瞬间。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左手边的两个人身上。

不,是两个人,和一袋爆米花。

浓郁的、带着黄油和焦糖香气的味道,正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的鼻腔,像一只无形的小手,挠动着他的嗅觉和理智。

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拿出这袋爆米花来的?!

艾丹的眼角余光死死地锁定着芙洛拉。那个看起来像洋娃娃一样精致可爱的少女,正百无聊赖地晃着小腿,时不时抓起一颗爆米花丢进嘴里,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这声音在院长那沉闷冗长的致辞中,显得格外刺耳,也格外挑战艾丹那根即将绷断的神经。

坐在芙洛拉另一侧的弗洛林则要文雅许多,他只是偶尔拿起一颗,细细品味,脸上带着欣赏艺术品般的温和微笑。一只亮得像小灯泡的半透明猫咪,正趴在他的腿上同样吃着爆米花,满足地甩着尾巴。

艾丹完全不敢想象,如果这对可怕的姐弟在如此庄重的场合,因为觉得无聊而想要“找点乐子”,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炸掉穹顶?还是把院长变成一只会打嗝的鸟?

他的担忧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主席台上,院长已经结束了他那长达一个小时的演讲,并宣布:“下面,有请我们本届的新生代表,来自沃斯家族的塞德里克·沃斯同学,上台发言!”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在周围新生们混杂着崇拜与羡慕的目光中,一位金发绿眼、身着华丽贵族礼服的少年,迈着优雅而高傲的步伐走上主席台。他没有走向演讲台,而是走到了舞台的正中央,脸上带着一丝轻蔑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常规的演讲,过于枯燥,配不上时轮学院的名号,也配不上在座各位即将开启的精彩人生。”塞德里克的声音通过魔法扩音阵列,清晰地传遍了礼堂的每一个角落,“因此,我决定用更直观的方式,向大家展示——何为真正贵族的魔法艺术。”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精准,穿过数百名新生,牢牢锁定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仿佛在研究地板纹路的棕发少年——艾丹·里德。

挑衅,**裸的、毫不掩饰的挑衅。

‘可悲的平民啊,’塞德里克在心中冷笑,‘准备好在全校师生面前,感受这份无法逾越的绝望了吗?’

然而,他期待中的、艾丹那或愤怒或凝重的表情,完全没有出现。

此刻的艾丹,正陷入另一场天人交战。

芙洛拉吃完了最后一口爆米花,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然后,她抬起了手。

艾丹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见了,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芙洛拉那纤细白皙的指尖,开始凝聚起一点微小但纯粹得可怕的金色光芒。

她要干什么?!她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

艾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一百种礼堂被夷为平地的惨状,他的脸色变得惨白,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现在施展“泥沼术”把身边这两尊大神陷进地里,能不能为拯救全校师生争取到宝贵的三秒钟。

他根本没有听到塞德里克说了什么,也没有看到塞德里克那充满了“宿命感”的眼神。

主席台上,塞德里克见艾丹“畏缩”得连头都不敢抬,嘴角的笑意更浓。他高傲地抬起双臂,繁复而华丽的咒文从他口中咏唱而出。风元素开始在礼堂上空汇聚,发出低沉的呼啸。

数个巨大的魔法阵在穹顶之下展开,青色的光芒大盛!

伴随着嘹亮的鹰啼,五只翼展超过十米、完全由凝实风元素构成的雄鹰,从魔法阵中猛冲而出!它们盘旋飞舞,优雅的身姿在空中划出华丽的青色光轨,羽翼扇动间,带起强烈的气流,吹得前排学生们的衣袍猎猎作响。

“哇——”

“好厉害!不愧是沃斯家族的天才!”

“这就是贵族的实力吗……”

新生们发出了阵阵压抑不住的惊呼与赞叹。塞德里克享受着这一切,他感觉自己就是这个舞台的绝对中心,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他缓缓抬起手,遥遥指向那个让他感到无比碍眼的平民。

‘去吧,我高傲的使者们!让他感受风的压力,让他在狂风中狼狈不堪,让他明白,他与我之间,隔着一整个天空的距离!’

五只风之雄鹰发出一声高亢的啼鸣,调整姿态,如五道青色的闪电,朝着艾丹所在的位置俯冲而去!

强大的魔力波动和扑面而来的风压,让艾丹周围的新生们都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瞬间空出了一片区域。

完了。

艾丹的内心一片冰凉。他不是怕塞德里克的魔法,而是怕身边这位姑奶奶会觉得“被挑衅了”,然后反手丢出一个能把整个学院都炸上天的魔法过去。

然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艾丹听到了。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

“啪。”

像是有人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

是芙洛拉。她不知何时收回了凝聚着光芒的手,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响指,脸上还带着一丝“终于有新乐子了”的愉悦表情。

仿佛一个信号。

下一秒,整个世界都变了。

那五只气势汹汹、携带着毁灭性风压俯冲而下的风之雄鹰,在半空中猛地一滞。它们身上那原本稳定而锐利的风元素,突然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开始剧烈地、毫无规律地扭曲、膨胀。

塞德里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瞳孔骤然收缩。

“什么?!失控了?!”

不,不是失控。

是……转化。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灭性的冲击波。

那五只巨大的风之雄鹰,在同一时刻,悄无声息地——“绽放”了。

“砰!砰!砰!砰!砰!”

五声沉闷而悦耳的轻响,如同香槟被开启。狂暴的风元素被瞬间分解、重构,化作了亿万个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蝴蝶形状的光点。

一场极致绚烂、如梦似幻的室内烟花秀,毫无征兆地在庄严的礼堂中上演了!

无数彩色的光之蝴蝶,拖着长长的、闪亮的尾迹,在礼堂的上空盘旋、飞舞、追逐、嬉戏。它们时而汇聚成绚丽的星河,时而又散开,如一场盛大的花雨,缓缓飘落。

整个礼堂被这片瑰丽的光海映照得五光十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仿佛焦糖般的甜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美到令人窒息的景象惊呆了,他们仰着头,张着嘴,忘记了呼吸,眼中倒映着漫天飞舞的光蝶。

没有人注意到,魔法被强行引爆产生的反噬力,已经将舞台上的塞德里克掀飞了出去。

更没有人注意到,一股柔和到不可思议、却又带着绝对无法抵抗的意志的力量,在半空中轻巧地卷住了他。

然后,就像挂一件湿透了的外套一样,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将他以一个极其屈辱的、大头朝下的姿势,挂在了礼堂正中央那盏最华丽、最昂贵、最高大的水晶吊灯上。

他那身精心打理的华丽礼服,被反噬的魔力熏得灰扑扑一片,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此刻像鸟窝一样凌乱地垂着,遮住了他那张写满了“发生了什么?”的、呆滞的脸。

他成了这场盛大烟花秀中,唯一的、活生生的、还在微微晃荡的“挂饰”。

死寂。

长达十秒钟的、落针可闻的死寂。

然后,不知是谁先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礼堂瞬间像被煮沸的开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混乱与议论!

“天哪!刚刚发生了什么?”

“魔法……魔法被引爆了?还变成了烟花?”

“你们看到了吗?塞德里克同学的魔法,是冲着那个叫艾丹的新生去的!”

“所以……是那个艾丹干的?他什么都没做啊!我甚至没看到他抬手!”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不仅无声施法!还瞬间转化了元素结构!”

“他到底是谁?哪个隐世家族的怪物跑出来体验生活了?”

老师们终于反应过来,一边高喊着“肃静”,一边手忙脚乱地冲上台,试图用魔法将吊灯上的塞德里克弄下来。

然而,所有的目光,成百上千道混杂着敬畏、恐惧、好奇、崇拜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那个从头到尾都站在原地、一脸懵逼的棕发少年身上。

艾丹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漫天飘落的、梦幻般的光之蝴蝶,看着远处吊灯上那个随风摇曳的熟悉身影,又看了看身边一脸“怎么样,这个烟花好看吧?”的邀功表情的芙洛拉,和另一边微笑着为姐姐鼓掌的弗洛林。

一股巨大的、荒谬的、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在心中疯狂地咆哮,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这样,在时轮学院273届新生欢迎仪式上,来自平民阶层的新生艾丹·里德,以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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