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察觉到视线，她的头慢慢扭过来，发出骨头摩擦的声响，像机械一样缓慢。
江路析正要别开眼，一团黑雾飘进来，他闻到一股清淡的焚香，紧接着被人遮住了双眼。
“别看，脏。”夜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女鬼感受不到窥视后，摸索着向厕所深处迟缓地走去。
手底的人睫毛轻颤，呼吸沉重。
直到这只鬼离去，夜陌渐渐放下手，“可以睁开了”
江路析嘴角上扬，眼睛还是没睁开，“不行。”
夜陌盯着他上下合启的淡唇，问，“为什么？”
“有脏东西。”江路析回复。
少年下颚被用力往上掰，露出完美的弧度，无形的力量迫使江路析睁开双眼。
夜陌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清澈的眼眸，双眼泛红，咬牙切齿道，“你存心的是不是？”
“我说的是事实。”江路析不逞多让地看回去。
蓦地一声惨叫从厕所隔间传出来，接着里面的门被撞翻在地，一个体格高大的人往外冲，边跑边喊，“鬼啊！”
丝毫没有注意厕所门口水池旁还有人。
江路析把夜陌用力推开，走过去看，只见倒地的门隔间上方。
一条麻绳系在水管上边围成一圈，女鬼还是那副模样。只是头穿过麻绳，脖颈耷拉下来，长发垂落，舌头已然不见掉在了地上，嘴巴里空荡荡的。
那人的喊叫声响彻整个教学楼，江路析连忙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九点一十五分，不再久待，连忙跑回教室。
一堆人围在门口和窗口，就连林蓁蓁也偷摸混在其中。江路析往身后看了一眼，夜陌已经消失不见了。
陈沐见江路析回来了，忙拉着他到座位上，很快，江路析的周围瞬间被围的水泄不通。
“快，发生什么了？”陈沐一脸期待看着他。
每个人平时就算再和江路析不熟，也架不住好奇。
面对着一双双充满星星的眼睛，江路析冷酷地泼了把凉水，“不知道，我当时正在洗手，听到里边有人突然惨叫了一声，然后跑出来，还说有鬼，吓得我也赶紧跑回来了，没敢去看。”
一时间缄默无言，毕竟这番话说了跟没说一样，问题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被吓到的样子啊！
“我大概知道一点。”众人齐刷刷地顺着声源看去。
林森木名字里全是木字，不知道是不是命里边缺木。似乎补的太过，物极必反，身形消瘦，是江路析的舍友之一，睡在他隔壁床。
林森木咳嗽两声，更显得虚弱，“很早之前吧，这所学校就传出过闹鬼，就在我们这一层的男厕所左手第三个坑位里，据说是个民国装扮的女生，吊死的，还是个瞎子，运气不好碰到的话舌头还会掉在你身上。”
听到这，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害怕地抱作一团，要听又不敢听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陈沐听的入迷，手撑着下巴问。
“因为我哥撞见过，”林森木继续说，“不过他是前五届的了，之后学校封的严，所以没怎么走漏风声。”
“为什么是男厕所有女鬼？”站在江路析身后离的比较近的一个女生问，她叫秦静，是江路析的前桌，这会位置不知被谁占着。
“这就不清楚了，民国嘛，说不准以前那不是厕所。”林森木说。
“我靠，那这件事是真的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外边传起一道声势如洪的声音，李万拿了个大喇叭，在走廊喊，“都给我滚回去，看什么看，现在是上课时间，我给你们十秒钟回到自己座位上！”
突然有些诡异，就像是李万说的，学校封锁消息封的很快。不过，事实证明李万更吓人，乱七八糟的脚步井井有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下午的自习课很快过去，刚下课高三（1）班的学生堵在办公室晚自习集体请假，请假理由便如实跟王岚说了。
王岚自然同意，只不过他暂时无法回家，拒绝了林蓁蓁提出的一起回去。
拼了七辆车，每四个人一组，按照签字的顺序排列。
江路析是最后一组，但车来的比较快，他们这四个人恰好就是前后同桌。
陈沐和李光明挤一块聊天，秦静坐在副驾驶，百无聊赖盯着车窗外看，江路析正在给金泽发消息。
江路析∶我们班班主任身上出现黑雾，之前你和我都认为这是死兆，但是我今天在夜陌身上也看到了同样的黑雾。
金泽∶夜陌是谁？
打字的手停顿了一下，江路析转了转脑袋，也没想通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江路析∶贵人。
金泽∶你们都相处的这么好了？
江路析∶……能不能讲点正事。
金泽不偏离轨道还是很快理解他的意思。
金泽∶所以你觉得这股黑雾和鬼有关？
江路析∶对，但是之前我见到的那个人身上的黑雾并没有变成鬼，而且他死前，我们当时也去给他诊断过，并没有任何鬼缠身的痕迹。
金泽∶我知道了，先观察几天吧，如果有什么事立马联系我。
江路析∶好。
简单的对话结束，有陈沐带路，更加顺畅，他们几乎是第三批到王岚家的。
电梯直达七楼，屋门敞开，走进去，里面的人几乎占据整个房间，有来看望的学生，还有一些穿着西装的精英人士。
靠墙的桌上摆着一张遗照，两根白烛火焰明亮，正中间的香炉香火旺盛，烟气徐徐上升。
“你们也是我妈的学生吗？”一个青年男子走过来问。
“是的，王岚还是我们班主任。”陈沐说。
青年男看向江路析，“我记得你，眉间有颗观音痣，我妈常提起你，你很优秀。”
江路析心底微微一颤，诚恳的说，“谢谢。”
“没事，我叫王泽书，进来吧。”王泽书带他们往里走，继续说，“因为火化要提前三天预约，所以尸体还在医院停尸房。你们待会看完早点回去吧，毕竟明天还要上课。”
屋里人太多，已经挤的不成样子，确实也无法久待。
房间里人少，床边一个女人坐在那，安安静静盯着床头柜上香炉里的香烟燃烧。
王泽书介绍道，“这位是我妹妹，今晚负责守夜。”
大概上午哭过，陈沐这会倒是情绪稳定，“可以拜一下吗？”
“可以，去门口供桌拜，香烟和打火机在旁边。”
“好”
他们三个都出去了，江路析还站在这，盯着香炉。
人死后自家人点燃的香火不能断是这边的习俗，所以基本上每时每刻都必须有人守。
而且原本应该是尸体还要停留在家中三天才可以下葬，因此火葬场才有提前三天预约的时间，应该是因为尸体已经破烂不堪了，才没放在家里。
他抬头望向王泽书问，“有请人做法事吗？”
王泽书略带疑惑地看向他，“这倒是没想过。”
“还是得请人做一场，毕竟是自杀。”江路析说，“不然魂魄没法上路。”
王泽书皱起眉，突然压低声音说，“原来是这样，我家最近还真发生了些怪事。”
“昨天晚上，我爸打电话告诉我，妈去世了，那会刚知道其实是不太敢相信的。但是后边我听见门外有个女人在哭，我把我老婆叫醒之后，她告诉我，她梦见我妈了。”
“也是因为这个梦，我老婆没敢跟我回来。说不定就是你说的魂魄没走，还留在这，”越说越觉得玄乎，王泽书心底有些后怕，立马果断决定，“我明天还是去找个人做场法事吧，真是谢谢你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知道这么多。”
“恰好懂一点。”江路析心不在焉地回答，然后说，“我倒是认识一个人，你需要的话，可以介绍给你。”
按理说自杀后的鬼魂因阳寿未尽，只能每天一直承受重复自杀的痛苦，跑去房门口哭和托梦这样的情况不像是这种鬼会干出来的事。
两人加上联系方式后，江路析把金泽推荐给他，再打算去客厅上个香。
其他人基本也到了，王泽书正在接待。
江路析走到阳台，外墙围着玻璃，玻璃窗很大，可以容得下一个人站在那，王泽书说张丽就是从这儿跳下去的。
窗户开着，北风呼啸，吹乱他的头发。江路析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好十点，他打算等到十一点看看张丽是否出现。
如果是自杀，鬼魂在自杀的时间段会重复死亡的现象。就像学校厕所里的那只女鬼，死亡的时间点是九点一十五。
阳台的门被推开，一个俊朗的男人走了进来，穿着一套黑色西装，阳台就剩下他们两个。
男人靠近他，站在身旁，也看向窗外，嘴里却在打招呼，“你好。”
江路析转身低头看他一眼，黑暗衬托他的肤色很白，眉红似血，像从天上降临的神仙。
“有事吗？”
男人扫了他一眼，舔了舔牙，“你是同性恋吧？”
江路析又瞥他一眼，眼神里仿佛在说“关你屁事”。
“别这么暴躁嘛。”男人眼神迷离盯着他，强硬把手里的名片塞到江路析手里。
江路析没兴趣看，皱着眉，“给我这个干什么？”
“约吗？晚上十二点，红日酒店。”男人凑在他耳边带着气泡音说。
江路析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起茧了，瞪着面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抬手把明信片扔向窗外，说了一句“滚”，然后走了。
“你再考虑一下。”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引得旁人频频回首。
……
“不再多留会吗？”王泽书问。
“不了，晚点要门禁。”江路析答道，他看了眼时间，十点半。
江路析之前晚上没出来过，不知道竟然刚好十一点门禁。刚刚林蓁蓁在班群里通知立马下去，江路析实在没办法只能先离开。
而且就算强硬待在这，刚刚那个男的只要看见他一个人，就跟个智障一样骚扰，实在待不下去。
“好吧，一路慢走。”
其他人基本也参观完了，一群人按照原本路径打车回去。
下了车，还是晚了五分钟，保安听完林蓁蓁的解释后，还算通融，但依然留下每个人的名字和班级。
因为回来的人太多，所以排起了队写字。
金泽恰好发消息过来∶听王泽书的描述，总觉得你英语老师不像自杀，你有看见吗？
江路析自然知道是指看见什么，只是他原本想看的，没来得及。
打字回复∶没有。
金泽∶好吧，我明天要来县里。
江路析∶你可以帮我带件东西吗？
金泽∶带什么？
江路析∶桃木剑和十方符。
另一边，金泽皱皱眉，打字问∶你要超度谁吗？
江路析∶学校厕所里的一只鬼。
金泽∶行吧，明天给你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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