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进行曲》在音箱里骤然响起，聊天室瞬间沸腾。
弹幕像潮水般滚动，ID、表情包、祝福话语一波接一波。屏幕顶端绽放着彩色的虚拟礼花，红包、糖果和“囍”字从天而降，被人争相抢走，公屏上全是“谢谢老板！”的喊声。
“大家安静！一拜天地！”
玉莲用粉色大字刷出指令，还加了几个调皮的表情。
屏幕上代表“秋天”和“阿强”的两个卡通头像慢吞吞地靠在一起，下面立刻刷屏：“亲一个！”“洞房洞房！”“百年好合！”
整个聊天室像一场永不停歇的电子狂欢。没有誓言的回响，只有文字的闪烁；没有眼神的交汇，只有头像的碰撞；没有终身的承诺，只有片刻的热闹。
玉莲就像这场喧嚣的导演，她用一行行暖心又俏皮的文字，把虚拟的舞台撑得光鲜热闹。
李追远怔怔盯着屏幕。喧嚣中，他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落寞——这些花里胡哨的热闹，像纸糊的庙会，亮得快，散得也快。可看着玉莲在其中忙碌，他又忍不住想：如果她也能被这样宠一次，她会不会真的开心？
狂欢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慢慢散去。聊天室安静下来，屏幕上只剩零星的祝福和表情。李追远退了出来，心口却空荡荡的。
他正犹豫要不要给玉莲发个消息，手机就先一步响了。
“婚礼挺热闹的。”李追远尽量装作轻松，“你主持得挺投入啊，看着你都玩得开心。”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随即传来玉莲爽朗的笑声。
“哎呀，我都说了我不行，可秋天和阿强非要拉着我。你也知道，我这人只要一被点名，就忍不住去凑热闹，管它行不行，先把气氛撑起来。”
李追远笑了笑：“那要不我们也来一场？这次就让他们俩当主持人。”
“去去去，别闹了。”玉莲打断他，带着点娇嗔，“都这把年纪了，还玩这些？看热闹就好。再说了，秋天可是大美女，你要真想……可得先问问你发小阿强，别到时候兄弟反目。”
李追远心里一动，压低声音：“可……你写的帖子里，不是很认真吗？”
“帖子？哈哈，那都是玩玩而已。”玉莲带点戏谑，“你还真当真了？在聊天室，看别人热闹，自己跟着凑趣，就图个乐呵。”
——
李追远沉默片刻，忽然换了话题：“我听到个挺有意思的说法，说女人有两张嘴——上面一张嘴，下面一张嘴。要是都满足了，婚姻才能算完整。还有人说，除了这两样，还得有精神上的共鸣。”
玉莲“噗嗤”笑出声：“那一定是没结过婚的小姑娘说的。精神共鸣？听着像童话。结过婚的女人都懂——那就是乌托邦。”
她的声音忽然放缓，带着几分无奈：“我刚结婚那会儿，也想过这些啊。可有了孩子之后，一切都变了。白天上班，晚上带娃，累得要命，哪还有什么心思？等孩子大了，他又懒得理你。你说什么共鸣？最多是耳鸣。”
两人都被这句话逗笑了。
“后来干脆分房睡，互不打扰。”玉莲的语气像在说别人的八卦，“这不就成了——纯洁的友谊？”
“那你能忍得住？”李追远皱眉。
“忍个屁。”玉莲笑骂了一句，随即语气一沉，“有一次他居然说我松得像吊桶打水，我气得火大，从那以后，再也不想主动招惹他。”
她停顿了一下，又轻快地补了一句：“再说了，我们还是 AA 制呢。吃饭我得自己掏钱，房贷也是一人一半。你说，这婚姻还有啥意思？”
李追远心里一紧，试探着问：“他不会在外面有人吧？”
“管他呢。”玉莲冷笑了一声，“我就给他定了一条规矩：别带脏东西回来，别传染给我女儿。男人嘛，猫儿不偷腥？笑话！只要不让街坊邻居戳脊梁骨，我就懒得管。”
“可这事早晚会被发现啊。”李追远忍不住说。
“是啊。”玉莲淡淡应了一声，“去年有姐妹看见他车里坐了个女人，我问他，他死不认。吵也没结果。偶尔他还会碰我，但每次都戴套。”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讲别人家的事：“所以我告诉自己，女人得对自己好。别指望别人，能开心一天算一天。聊天室里唱唱歌、开开玩笑，比和他怄气强多了。”
李追远轻轻叹息：“原来这些热闹的祝福背后，每个人都有故事。”
“可不嘛。”玉莲笑了笑，“秋天不也一样？她老公比她大十岁，刚开始还行，这几年身体不行了，每次都让她扫兴。后来干脆分房睡。聪明的女人，知道该去哪儿找乐子——虚拟的世界，网恋一场，也挺开心的。网恋嘛，玩的就是心跳。”
她忽然压低声音，语气带了一点羞涩：“第一次见到你，我整个人都懵了。回家后腿还在抖。你给我的冲击，比聊天室里任何人都大。”
李追远屏住呼吸，声音有些急：“那你为什么消失了？”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玉莲的声音低了下去：“因为我怕啊。我怕一旦越过那条线，就不是快乐，而是责任。那样的话，我现在的生活，可能全毁了。”
话音落下，空气凝固。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黑夜里清晰得像心跳。
虚拟烟花早已熄灭，可李追远胸口那簇火光，却比任何烟火都更明亮、更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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