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相接的瞬间,两股骇人的内力碰撞,掀起一阵劲风。玄蜚声手握银鱼,苗权持一把黑色的重剑,一轻一重,一白一黑,两人的剑锋都快得出奇,身形更是琢磨不透,黑白双剑交相辉映,摩擦出细碎的火花,让人目不暇接。片刻间交手了十几个来回,玄蜚声虽内力不如他,但胜在剑法灵活玄妙,让对手捉摸不透,而苗权身经百战,虽一开始应对有些迟滞,但很快摸出来一些门路。这一回合,两人旗鼓相当,表情都很尽兴。玄蜚声一息未喘,立刻旋身而上,另一波攻势又迅速袭来,自此让人窒息的缠斗一刻也停不下来了。
在旁观人看来,这不仅是厮杀,更像一场有格调的对决,两个人比拼招式,更比拼技法,刁钻的角度,诡异的身形,出其不意的拆解,让一招一式越来越具有观赏性,一旁观战的段北灵看呆了。
几年前的武林大会上曾出现过一对传说,火莲教的左拳右剑,西门寻和玄蜚声一场对决名震江湖,也重新赢回了火莲教颓败许多年的声势,只是搅和了武林共享的盛事,那一年没有选出武林盟主,西门寻和玄蜚声成了过街老鼠,被各门各派人人喊打。
段北灵也持剑,对玄蜚声的兴趣多于西门寻,只是虽同为教中人,却接触不多,未曾有切磋的机会,今天借着这场意外,终得以见识。这位期待已久的对手,让他频频心惊,看得越来越入迷。
这场生死对决愈发激烈,围观的人比局中人更为紧张,甘如师紧搂着凌水,眼神一错不错地随着玄蜚声的身影,为他的处境心焦。
苗权终借了自己内力的优势,重剑从玄蜚声头上压下来,直接抵到他胸前。
玄蜚声的银鱼被压弯,黑色的剑锋离他的下巴仅一两寸,还不知死活地自信笑着,好似那刀削掉他的脑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却吓破了甘如师的胆,他发现自己咬着的嘴唇在不住地颤抖,深深吸入的一口气始终没能吐出来。
出人意料的是,紧张的局势被一声突兀的短咳打破了。
“凌时……”昏迷许久的凌水忽然出声。
声音虽轻,也惊动了战局中的苗权,此人竟没死,决不能让他开口。苗权第一时间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猛收攻势,剑锋一偏,直向刚刚缓过气来的凌水刺来去。
玄蜚声压力顿消,看出苗权的意图,奋力回剑去救,可已来不及了,眼看苗权的重剑就要刺进凌水的胸膛,甘如师那个扯后腿的突然又挡在了前面……
“甘如师!”玄蜚声一声暴吼。
“铮”的一声,几十斤的黑色重剑被人徒手挑开了,而对方只用了两根手指。众人惊叹,看清了眨眼间出现在场中的人,一身玄色,静立如松。
“苗叔,手下留情。”
苗权锁眉道:“西门寻?”
西门寻在随苗权进入船舱前查看了凌水的伤势,见玄蜚声把吓昏过去甘如师捞到怀里,不悦地说:“凌时怎么了?”
玄蜚声:“累的。”
西门寻:“先帮凌水稳住伤势,我去和苗叔谈谈。”
玄蜚声强扯出一个嬉皮笑脸,道:“幸亏你来得及时。”
西门寻:“那确实,我要是再来晚点儿,连你也要受伤了。”
玄蜚声据理力争:“要不是我,这俩小崽子早被苗权杀了,哎哎你先别走,这得说清楚了,在场的人都可以给我证明啊。”
结果西门寻走了,围着的人也散了。
船舱内,西门寻和苗权交换了掌握的信息,彼此之间的防备慢慢卸下来。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查起了旧案。”
“阿寻也想不到苗叔已经筹划多年。”
“私兵的事儿,你少管。”
“可是刚刚我已经在岛上把消息传给代孤山了。”
苗权眼睛瞪得浑圆,难以置信,“你、你……”
“同时我也会把代孤山的围剿计划给您送来。”
“你想干什么!”
“苗叔,何必再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了。”
“你想毁了火莲教?”
“苗叔……应该比我更有资格承担这个罪名吧。”
“代孤山野心太大,全为自保,爱信不信。”
西门寻看着苗权,笑道:“苗叔,你只需知道,阿寻是站在您这边的,这次还请您放我们一马。”
苗权叹了一口气,终于把重剑放下。
没错,他不打算再在代孤山手下忍气吞声了。释教主死后,火莲教日渐败落,而且与官府勾结,分赃盈利,全教上下乌烟瘴气,贪腐盛行,这样的火莲教已经不是当初他想为之打拼的了,如今他也越来越找不到坚持的意义,以后,总要为小辈着想,代孤山绝非良主,早日另立门户,或还有一线生机。只是西门寻的搅局,将会加快他这项计划的进程。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为难他们也没什么意义了,而且到底有没有下杀玄蜚声的决心,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于是,苗权终于把重剑放下,坐了下来,“那小狗子你倒是信任得紧。”
听到玄蜚声的久违的小名儿,西门寻忍俊不禁,“多谢苗叔手下留情。”
“银鱼怎么在他手上?”
“代孤山给的。”
“妈的。”苗权啐了一嘴,“那件事不明不白邪得出奇,没人不怀疑,可人都死光了,你们那时候都太小,时过境迁,谁还记得呢,阿寻,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火莲教,是释教主的心血。”
“苗叔,我懂。”
“行吧,难得来一趟,晚上过来吃饭,有闲就住几天,没有就算了,我看不得小狗子那副狗样儿,让他赶紧滚。”
损失惨重的西门寻一行人又回到了苗家。除了中毒,凌水被段北灵的“飞花”绝技割了个体无完肤,这种似乎中看不中用的招数被玄蜚声损了一路。凌水听了,气极。若不是头昏脑涨提不起气,正像具奄奄一息的尸体躺在西门寻的背上,非跟玄蜚声再来一场大战不可,而甘如师已经醒来,紧张兮兮地跟在西门寻身后,扶着他背上的凌水,帮忙顺气,玄蜚声频频白眼。
等回到苗家,西门寻开始给凌水运功逼毒疗伤时,玄蜚声才注意到站在身边的甘如师垂在大腿右侧的手抖动不止,伸手去摸他大腿,一手的血,箭身已经被折断,箭镞还留在肉里。他拿怒气冲冲的眼睛瞪着甘如师,把人举起来扛在肩上,咬着后槽牙凶道:“挺能忍啊你!”
被扛到另一个房间的甘如师苦着脸被放到床上,玄蜚声二话不说就着伤处的破口撕开,布料浸着血粘在整条腿上,插着箭镞的伤处在雪白的大腿上处触目惊心。
玄蜚声抬眼瞧他,甘如师闭着眼躲开了。紧绷的下巴尖和细长的脖颈上滚动的喉结让玄蜚声心思异动,但更心疼他难受,当即不废话,从甘如师腰间拔出隐藏的匕首,在灯下烤热。当刀尖逼近之时,紧闭双眼的甘如师仿佛预感到接下来的疼痛,嘴唇直打架,玄蜚声却没有手软,以最快的速度刺入,扭动,一瞬便将箭镞挑出,甘如师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完事后,玄蜚声用打湿的毛巾细细给他擦着腿,刚刚包扎好的伤处又开始浸出浅浅的血迹,他离近查看一番,不太放心,手上的动作轻了几分。整条破烂的裤子被玄蜚声扯下来,两条修长笔直白生生的腿勾引着他,玄蜚声咽了口唾沫,慢吞吞地给他换上干净的,火热的手掌不安分地在甘如师浅色里衣遮掩下的腰间摸了个尽兴后,才帮他盖上了被子。
这么安静地长久地盯着甘如师的机会可不多,这小孩睡梦中仍蹙着眉头,心里一定还非常害怕。玄蜚声伸手地去碰他的脸颊,两根手指轻轻地蹭了蹭他的下唇,不甘心地又蹭了蹭,然后力道有点重地擦了擦。他忽然低下头,去亲了他一下,不满意,又吻上去,捏着两颚迫使他张嘴,在口腔内扫了一圈,又细细地把唇周舔了一遍,深情的眼睛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下来,喃喃道:“我只原谅你这一次。”
甘如师睡得不安稳,海水中窒息的感觉再次袭来,他看见凌水的身体越沉越深,他既不能呼喊,也无法追上去,在巨大的绝望和恐惧下,他想向上方明亮的海面求救。他伸出双臂,结结实实抱住了一个人。
“啊!”
玄蜚声不算轻的体重压下来,一下子痛醒了甘如师。
“你、你做什么,滚开!”
被甘如师抱住又狠狠一推的玄蜚声跌了个屁股墩,坐在地上气笑了,“不讲理啊。”
甘如师看出是自己的错,有些尴尬。
玄蜚声起身,两人措不及防对视上,谁都没说话,然后默契地都错开了眼神。
“凌水、怎么样了?”甘如师红着眼睛问。
玄蜚声心烦意乱,怒气冲冲地说:“死了!”
“什么!”甘如师以为是真的,当即从床上跳下来,没走两步就摔进玄蜚声怀里。
“说什么你都信,有真言的灵丹妙药和西门寻那个拼命十三郎,他想死都难。”玄蜚声抱着人往床边走,“别瞪我,让你惹我生气。”
“我要、去看凌水,你松开。”
“行,都依你,先把鞋穿上成吗?”说着,玄蜚声低着头给他穿鞋,哄着又不容置疑的口气好像忽然说服了甘如师,他安静了下来。玄蜚声帮他穿好了鞋,一抬头,正撞上甘如师眼神的躲闪,微红的两颊显得少年乖得要命,玄蜚声心里忽然开了一朵小花。
“谢谢你。”
“你说什么?”
玄蜚声靠近,少年后撤几分,仍没抬头,“你,听到了。”
“谢我,就说说而已?”
“你想怎样……”
少年起皱的眉头让他心情倍好,“你亲我一下,”玄蜚声抓住他的手腕,一下把人拉到怀里,像猫一样软乎乎的身子让他爱不释手。两人鼻尖靠得很近,玄蜚声要亲不亲的样子让甘如师很紧张,两人的气息都慢慢有些急,只不过一个是犯病,一个是越来越生气,“你亲我。”
甘如师发着抖摇了摇头,“我不想。”
“你亲别人的时候倒是爽快。”
甘如师没听懂,玄蜚声觉得自己说了句很蠢的话,自讨没趣,掩饰似的把手伸到他的膝窝处,把甘如师抱了起来,“去看看你的好兄弟吧。”
“自己走。”甘如师强硬要求。
“再不听话……”玄蜚声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的嘴唇。
甘如师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晚间苗家家宴上,甘如师去陪凌水,玄蜚声无聊。西门寻和苗权推杯换盏,好一番“家长里短”的叙旧,权当他是空气。玄蜚声扫了一眼桌上的佳肴,深感这几天在苗家吃的确实是“粗茶淡饭”,苗权这老家伙也太小心眼了,不过玄蜚声很快找到了他在席间的趣味。
苗家小姐殷勤地跟段北灵说着话,简直给这位青年苦得如坐针毡。玄蜚声看得津津有味,还要打算把这些趣事回去讲给他们听,所以竖着耳朵显得很刻意。段北灵自然很快发现了的他的异常,不仅没反感,眼睛里竟闪了一下光,当即起身端着一杯酒过来了。
“玄右使,久仰大名。”
青年举杯一敬,一仰而尽,玄蜚声接了,心道:找事?
“海上得见玄右使的使剑,极为钦佩,可否借此机会赐教!”
“段兄谬赞,今日化干戈于玉帛,良辰美景的,咱别伤了和气呀。”
青年嘴笨,接不上他的话,又不想放弃。
“什么和气,什么玉帛,去!给北灵过两招,我的面子你都不给?”
这哪是给面子,这是赶鸭子上架。自小给玄蜚声带来如同血脉压制的苗权,让他虽不情不愿,也还是拖着剑站起来了。
两个剑招高手切磋吸引了不少人去看,西门寻与苗权倒没那个兴趣,两人头碰头地窃窃说了不少私话。
“私兵的消息你从哪里得来?”
“单红阁。”
“不可能。”苗权摆摆手,“这消息不可能上过岸,岛上补给均从海上出,分舵的人也未插手,就算被发现,也查不到我头上。”
听苗权这么说,西门寻也很诧异,但他不动声色,没有给出太多的想法。
“或许苗叔该自查一下,也未可知。”
“单红阁也不会主动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教中,除非已经到了不得不报的地步,即使她们不说,别人也会说。”
西门寻心念,原来还有志同道合的人,诚然看不惯火莲教的人太多了,谁都可能挑拨离间让他们窝里斗,自取灭亡,但若真如苗权所言,这种私密的消息会泄露出去,还没有任何头绪,倒是个隐患。
外面的热闹一波接一波的,看来战况焦灼,可没过多久,三个人跌跌撞撞进来,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玄蜚声仍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苗青柯捂着脸红着眼,跟在段北灵后面低着头进来。
“怎么了这是?”
明显是挨了打的苗青柯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硬是一声不吭。段北灵更是不言语,玄蜚声幸灾乐祸地打算开始大书特书。
“苗叔,青柯脾气也太大了,人家不过是站在旁边看热闹,她非不依不饶地去挑衅,结果挨了一巴掌。”
苗权听着他驴唇不对马嘴的解释,怒道:“你闭嘴!青柯,到底怎么回事,谁打的你?”
“苗叔,是她先打的别人,还是个小美人呢。”
玄蜚声尽力地去引导苗权,终于在一双杀人般的眼神里闭了嘴,好吧,好男不跟女斗。
苗权早已猜出个七八分,“百日怎么来了?”
手下人回报:“回舵主,百日姑娘来报账。”
“怎么来这么晚?”
“有批货到得晚,单子对不齐,姑娘怕出错就来找总管。”
“人呢?”
“已经走了。”禀报的人偷偷看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苗青柯,在舵主摆手后立刻出去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