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权糟心地看了一眼苗青柯和段北灵,明白了来龙去脉。苗青柯骄纵,钟情段北灵多年,见段北灵与百日菊日渐亲密,三番五次找她的事儿,大闹过好几场,真是丢死他的老脸了。他虽欣赏段北灵,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也不能硬招人家做上门女婿,这本子糊涂账他已经不想算了。家丑不可外扬,但在座的也算没外人,他也不怕笑话。
“青柯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让她走!”
“百日孤苦伶仃你让人走哪去?”
“没来之前她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干嘛非在我们这儿待着!”
“青柯!你怎么这么没有容人之量!”
苗权见女儿的话越说越过分,大怒,甚至要处置她,西门寻忙上前拦了,玄蜚声上前搅局。
“苗青柯啊,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家你情我愿的你瞎掺和什么呀。”
“你懂什么,什么你情我愿,就是那百日菊不知检点,勾引别人!”
“啪!”
苗权终于发了怒,苗青柯又挨了一巴掌,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你们、你们都护着她,爹,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
苗青柯跑了,苗权忙催着段北灵去追,青年立着不动。
“唉!家门不幸啊。”
段北灵愧疚,朝苗权跪下。
“舵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百日什么关系都没有,请相信我。”
“你的话我自然信,但你敢说对她一点心思都没有?”苗权边说边扶他起来,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他。
“我、我不知道。”段北灵垂下了头,“但我对青柯,只有兄妹之情,这您都知道。”
没错,这才难办呐。苗权拍拍他的肩,“你先去看看吧,别出事儿,她要是又找百日出气,岂不更糟。”
姜还是老的辣,段北灵闻言果然露出担忧的表情,立刻追了出去。
西门寻和玄蜚声看了一出好戏,敢情真没把他俩当外人,刚搅了局的玄蜚声有点心虚,忙上前出谋划策。
“苗叔,既然青柯不想看见她,你又不忍百日姑娘流落,不如调到别地当差,这样既拆散了一对还没修成正果的有情人,又能安青柯的心,您看如何?”
这话苗权咋琢磨咋不对劲,但想法倒是不错。他不愿直言赞同,转而问西门寻:“阿寻,你觉得如何?”
“呃……”忽然被问到,一直没说话,在想别的事情的西门寻明显愣了一下,“我、我看,此计可行。”
“好,那就听你的。”
玄蜚声:“……”
出了苗权那处,西门寻和玄蜚声去看俩小子,远远就听见笑闹声,推开门一看,俩人坐在一张床上正聊得起兴。玄蜚声冷哼了一声坐在卧榻那边,手撑在小案台上盯得他俩看。到底是给俩人看不自在了,甘如师爬下床给凌水倒了杯水。
玄蜚声:“我也要。”
甘如师只好又倒了两杯,先给了西门寻,再给玄蜚声递过去。谁知玄蜚声不怀好意,接的时候拉住了他,就着他的手就给喝了,甘如师惊恐地看着他的举动,傻愣在那里忘了动,直到凌水问他们刚刚外面的热闹,才反应过来,脸颊红红地坐到床边去了。
“刚才、不都跟你说了,打架呢。”
“凌时,你也太简单直接了,你玄哥哥的英姿飒爽怎么能仅用‘打架’二字来形容,那可是人家求着我赐教,我才勉为其难露两招的。”
“谁说你了,我说的,是那两个姑娘。”
玄蜚声笑道:“哦,那倒是。”
西门寻:“你可真会出馊主意。”
玄蜚声:“怎么是馊主意,你不也觉得可行。”
西门寻:“你我怎么能随便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安排到别处就是为她好?”
玄蜚声:“反正帮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定是好事。”
西门寻:“你还怪好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玄蜚声闻言,有意无意地瞟了甘如师一眼,正抓住甘如师看向他的目光,眼里瞬间浓郁的笑意,又把人吓得躲开了。
“我看啊……看那女孩面善。”玄蜚声心情好了又开始胡扯,“而且当真是女中豪杰,苗青柯骂那么难听,还挨了打,也能不卑不亢的反击,我喜欢,我看好段北灵他俩。”
西门寻已经习惯了朋友的虚伪,拆穿道:“你刚帮苗叔拆散了他们。”
甘如师忽然搭话:“她、挺可怜的,走的夜路,一瘸一拐的。”
玄蜚声好奇:“你怎么知道?”
甘如师:“受了委屈,怕她、想不开。”
西门寻笑道:“凌时是不是也看上人家姑娘了。”
甘如师脸红:“没有没有,我就看见、她一个侧脸,觉得亲切。”
凌水兴致勃勃地接话:“怎么没有啊,你不还让人追上去送了把灯笼。”
玄蜚声:“……”
甘如师:“……”
西门寻:“哈哈哈哈……”
幸好送走了,玄蜚声暗暗地想。
夜已深,在西门寻的房间里,玄蜚声伏案整理着几个月来两人收集来的情报,在一张巨大的白纸上描画着关系图,西门寻站在旁边偶尔指上两笔。直到四更天,玄蜚声伸展着僵硬的身体,才把屁股从凳子上抬起来。
“这一趟收获不小啊,想不到你装的人模狗样,挑拨离间是一把好手啊。”
“跟你学的。”
玄蜚声爽朗地笑起来。
“如果代、苗两人斗起来,火莲教势必分家。”
“七大分舵的选择你心里有谱了吧。”
“无非东南各一半。”
“怎么?岁银加的不够狠?”
“一把燃不久的火而已,迟早败露。”
西门寻仗着传闻中代孤山准女婿的身份,到处“仗势欺人”加收岁银,在各分舵处不计后果地“煽风点火”,这些个日子,可让他潇洒痛快了,各分舵是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西门寻折了那张白纸,“其实做这些只是激化一下矛盾,没有嫌隙又怎会被我轻易利用。”
火莲教的生意比世人想象的大得多,几乎垄断了海运的所有生意,这也是朝廷对火莲教恨之入骨的原因。北边连年征战,国库空虚,他们紧盯着这条线恨不得将火莲教尽快铲除。这么大的利润,代孤山给那些人的只是蝇头小利。苗权从代孤山的指甲缝里抠出来的都能养一只私兵,代孤山拥有的该有多少呢?那些若都在岛上堆着,早就遍地黄金了。
“代孤山胃口太大,如果他吞的没有那么多,或许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分崩离析的地步,我始终不明白他拿那些钱都干嘛去了?”
“会知道的。”西门寻打开房门,逐客,“我要休息了。”
“你他妈真会过河拆桥,我累了一晚上。”玄蜚声耍赖地往他床上一躺。
“那你睡吧,我出去一趟。”
能屈能伸的西门寻甩上门走了。
苗权的办事效率极高,未免夜长梦多,在矛盾激化的第二天凌晨,天色阴翳,海面黑沉沉时,他就送百日菊走了,收到这个消息的段北灵在她上船之前,险险地赶到了。
“百日……”段北灵想,说什么呢,一切都很难堪,“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自己的事,让你受牵连。”
“段大哥,你别想太多,我没事儿,这样挺好的。”百日菊将碎发别在耳后,灵动的双眼一抖,眼睫适时地垂下,显得楚楚可怜,“你别怪任何人,好吗?”
段北灵见她如此善解人意,更是难受,伸出的手却迟迟没敢去抓住她。这时,苗青柯从远处过来,甘甜宁抬起还没痊愈的脚登上阶梯,自然站不稳,段北灵终于抱着了她。
“你!”
苗青柯指着两人,尤其恶狠狠地看着甘甜宁,气得发抖。
她本意并非如此,得知父亲真的赶走她,苗青柯心里是有一点愧疚的,她当时说的都是气话。可眼前这一幕让她那点愧疚彻底消失了,这个女孩绝非善类,她在蓄意挑拨她和段北灵的关系,在故意的激怒她,让她做出一次又一次的蠢事,可即使这一切都是真的,也没人会相信她,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她所有的指责都出自于嫉妒。
百日菊到底目的何在,一个漂泊无依的女孩,苗家给她一口饭吃,她却处心积虑至此。为了让她显得愚蠢、野蛮,甚至不惜弄伤自己的腿,让她看到段北灵对她的呵护,而妒忌到耽误正事,造成重要线路上大批货物被官府查获。不必说父亲的盛怒,连她自己都震惊了。回忆起了这件事,她到底觉得,必须送走百日菊,否则或许连苗家分舵都会有危险。
苗青柯忍着,她不能再“胡闹”,她该学聪明一些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段北灵扶她上船,船悠悠驶离岸边,沉入湿冷的海雾里,段北灵没有再和苗青柯说话,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走了。
这场百日菊精心设计的送别戏码还有一位观众,他立在远处,即使透过蒙蒙灰沉的天色,也看懂了其中的感情纠葛以及隐藏的目的。
会是她吗?那个模糊的身影,他仍没看清楚她的脸。那一晚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他神志模糊,轻微夜盲,只模模糊糊记得她的轮廓,离开之前,更是不敢再多看一眼。那个埋在他记忆深处的夜晚,一个叫百日的姑娘,会是她吗?是或者不是,他都不可能去找段北灵确认这个正处于焦点中心的她的身份,或许真的是她,又能怎样呢?西门寻来之前给自己的借口是那块白玉,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想问问,她是否见过。现在,看着那艘船越来越远,那种心思也渐渐消散了,不知怎的,他胸口像堵住了,怪怪的,站在海边看着她离去的感受,让他有些似曾相识。
船一路向北,前往海全分舵。甘甜宁站在船头,把苗权写给海全分舵舵主的信撕碎扔进海里,吩咐船家向西而行,去了南川。一年前她就是由此登上苗家的船,现在再回到此处,竟有种隔世之感。码头仍聚集这为生活奔波的劳力,但谁都没认出她。一个刚满二十岁,容貌清丽,高挑冷漠的女子。
甘甜宁去了当铺,赎回了那块玉佩,又把自己的私物当了不少,出了当铺,一身轻松,买了匹快马,一路穿过城镇,朝着南方内地而去。
回到苗家分舵的西门寻,见玄蜚声还真的鸠占巢穴,当即一巴掌把他拍醒。
“回你屋去,下午起程回去,计划接下来的安排。”
“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人,我的老腰啊。”
“下午再走还不够体贴吗?”
“那你先走吧,我过两天再走。”
“成,凌水凌时我带回去了。”
“留一个。”
“凌水伤势未愈,陪着你吧。”
“行,下午出发,你出去我再睡会儿。”
“这是我的房间。”
春的温柔即将离去,绻缱地留恋在人的眉间。
西门寻招招手,喊独自站在甲板上的甘如师过来,拉他进了简陋的厨房。
“来,坐着。”西门寻围着围裙,一番忙活着,“想起了好像是这个日子来着,对吧。”他捧着一碗面,递到甘如师的手里。
“小师,恭贺你的生辰,寻哥也没准备什么,今年就将就一下吧。”
甘如师眼眶酸胀,他捧着碗吃了一口,两颗豆大的泪落到碗里,“谢谢你寻哥。”
“好吃吗?”
“嗯。”
西门寻有点无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寻哥我没事,真的。如果在这一天,我不能、想起姐姐,你们也不再、提起她的话,她不就真的消失了吗?我不愿姐姐消失。”
“是呀,是我多虑了。告诉寻哥,哥做的是不是比甘小胖妞做的好吃?”
“并没有,我要去跟姐姐告状,寻哥你竟然,背地里偷偷、给她取外号。”
“下次我们一起去看她。”
“嗯。”
甘如师走后,西门寻摘了围裙自己坐在小马扎上,闷闷的,连玄蜚声走进来就没发现。
“你怎么也这么伤心。”
西门寻被他吓了一跳,“你是个鬼啊,走路都没动静。”
“是的,我是你的痴情鬼兄弟,能不能心疼一下兄弟,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让你表现完了,我怎么办。”
西门寻不耐烦地推开这只色鬼,“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不行,除非你答应我以后的这面都由我来煮。”
“……”
西门寻甩手就走,走了两步停下来,“你是认真的吗?”
玄蜚声匪夷所思:“我不像认真的吗?你看我什么时候这么认真过?”
西门寻:“很莫名其妙你不觉得吗?玄蜚声,他现在只有一个人了,接受不了任何情感上的折磨了。”
“西门寻,你也不要总以为自己很了解我。”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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