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混合着唇角的血腥味，咸涩而刺痛。苏璃背着昏迷的圣女，在湿滑泥泞的暗巷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身后，怒喝声、破风声紧追不舍，数道强大的神识如同猎犬般牢牢锁定了她。
“站住！”
“交出妖女，饶你不死！”
凌天宗修士的吼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狰狞。法宝的光芒不时划破雨幕，击打在苏璃身旁的墙壁和地面上，碎石飞溅。
苏璃咬紧牙关，将所剩无几的灵力疯狂注入双腿的“神行符”中。这是她早已备下的保命手段，此刻符箓光芒明灭不定，显然已支撑不了多久。她背上的人虽不重，但那份源自血脉的奇异悸动和沉重的责任感，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怀中的青岚佩已彻底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裂痕，方才硬抗玉衡真人那一掌，几乎耗尽了这件护身法宝的全部灵性。而断念剑和所有灵石，都已被她留在了那个吃人的拍卖场。
她现在一无所有，除了背上这个素未谋面却让她赌上一生的妖族圣女。
“这边！”一个压低的、略显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左侧一个堆满杂物的死角传来。
苏璃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想要转向，但神识扫过，却并未感知到明显的恶意。追兵已至身后，她别无选择，一咬牙，猛地拐进了那个死角。
阴影中，一个披着破旧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迅速挪开几个空木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潮湿、带着铁锈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快下去！直走，第三个岔口左转，有人在下面接应！”那蓑衣人语速极快，塞给她一枚散发着微弱暖意的玉符，“拿着这个，能暂时遮掩一下你们的气息，快！”
来不及多想，也无力分辨是敌是友，苏璃接过玉符，感觉到锁定在身上的神识似乎微弱了一丝。她毫不犹豫，背着圣女滑入了那狭窄的洞口。
身后传来木桶被挪回原位的声响，以及追兵掠过的呼啸声。
“人呢？”
“气息到这里就弱了！”
“分头找！他们跑不远！”
声音逐渐远去，但苏璃的心跳并未减缓。她发现自己身处一条狭窄逼仄的地下通道中，四周是冰冷的石壁，渗着水珠，脚下是及踝的积水。黑暗中，只有手中那枚玉符散发着微弱的、萤火虫般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
她不敢停留，按照指示，在黑暗中艰难前行，默默数着岔路口。通道内寂静无声，只有她急促的呼吸、踩水的脚步声和雨水从上方缝隙滴落的嗒嗒声。
第三个岔口，左转。
刚转过弯，前方隐约出现一点昏黄的光晕。一个矮小的身影提着一盏旧灯笼等在那里，同样披着遮脸的斗篷。
“跟我来。”那提灯人声音沙哑，言简意赅，转身便走。
苏璃紧随其后。又七拐八绕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通道逐渐变得宽敞干燥了些。最终，提灯人停在一扇不起眼的铁门前，有节奏地敲了几下。
铁门无声滑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简陋的石室，只有一张石床、一个旧蒲团和一盏油灯。空气中有淡淡的药草味。
“在这里暂时安全。”提灯人转过身，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老妇人的脸，眼神却锐利清明，“老身姓余，你可以叫我余婆婆。是‘暗线’的人。”
“暗线？”苏璃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圣女放在石床上，用干燥的衣物为她盖好，警惕地看向老妇人。
“一些看不惯各大宗门做派，愿意暗中帮助落难妖族或同情者的人。”余婆婆言简意赅，目光落在圣女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你们闹出的动静可真不小。凌天宗、城主府的护卫队都出动了，全城戒严，正在大肆搜捕。”
苏璃心中一沉：“多谢婆婆相助之恩。不知方才外面那位...”
“那是老伙计，负责引开注意，现在应该已经安全撤离了。”余婆婆走到床边，仔细查看圣女的状态，眉头越皱越紧，“好恶毒的封印！不仅是锁灵，还在不断侵蚀她的本源妖魂！凌天宗那帮伪君子，竟用这等手段！”
苏璃也看向圣女。近距离下，更能看清她肌肤上那些黑色符文的诡异，它们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汲取着少女微弱的生机。那张绝美的脸上毫无血色，长长的银色睫毛紧闭着，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一种强烈的怜惜和愤怒涌上苏璃心头。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拂开圣女额前被雨水打湿的乱发。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圣女皮肤的刹那——
异变陡生！
苏璃体内那半份一直沉寂的妖族血脉，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一股灼热的气流从丹田升起，顺着手臂奔涌向指尖。
而几乎同时，圣女身上那些黑色的封印符文猛地亮起幽光，剧烈反抗，发出滋滋的声响！
“呃！”苏璃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手指像是碰到了烧红的烙铁，一股阴冷邪恶的力量顺着手臂反噬而来，试图侵入她的经脉。
石床上的圣女痛苦地蹙起眉头，发出一声极轻极弱的呻吟，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小心！别直接触碰封印！”余婆婆惊呼，连忙拉开苏璃的手。
苏璃连退几步，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喘息着看着自己微微发红、残留着刺痛感的指尖，心中骇然。这封印不仅强大，竟还带有如此强的攻击性！
然而，更让她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是那短暂的血脉共鸣冲击，或许是封印的瞬间波动，石床上的圣女，那长长的、蝶翼般的银色睫毛颤抖了几下，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紫色的眼眸，最初是空洞而迷茫的，映照着石室内昏黄的灯火，如同蒙尘的星辰。
但很快，那迷茫迅速褪去，转化为极致的警惕、困惑，以及深藏在眼底的一丝历经万古的苍凉与威严。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简陋的石室，落在满脸警惕的余婆婆身上，最后，定格在靠在墙边、气息未匀的苏璃脸上。
四目相对。
苏璃的心脏猛地一跳，在那双清澈又深邃的紫眸注视下，她竟有些无所适从。
圣女苍白的唇瓣微微开合，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优雅的韵律：
“汝...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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