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余热尚未散尽，开学季的喧嚣还萦绕在校园上空，但对于林译和林白而言，一个截然不同的“开学日”已经到来。九月中旬，一个天色灰蒙蒙的清晨，秦守仁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车准时停在了他们租住的巷口。
他依旧是一身便装，但那股精悍的气势却比以往更盛，目光扫过兄弟二人，尤其在林白略显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微微蹙眉：“上车，带你们去‘镇灵司’在暮光市的据点。”
车辆驶出熟悉的街区，穿过日益繁华的都市，最终驶向城西一片看似普通的工业园区。车上，秦守仁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两人——林译难掩兴奋，好奇地打量着窗外；林白则安静地靠着车窗，午后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脸上，几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带着一种易碎的感觉。
“你们两个小子，”秦守仁忽然开口，“天赋确实吓人。林译的重力操控，在元素系里是顶尖的攻击与控场能力。至于林白……”
他语气凝重了几分：“‘界灵’的根基是【世界】，这意味着你的潜力无穷，但起步也最为凶险。尤其是‘小世界’这类能力，在你们现阶段，每一次强行构筑和展开，消耗的不仅仅是体力，更是本源的生命力。感觉不对，立刻停止，逞强会要了你的命，明白吗？”
林白睫毛微颤，轻轻“嗯”了一声。
秦守仁继续道：“到了‘镇灵司’，首先要清楚自己的力量处于什么水平。通用的等级规划，都给我记牢了——”
他沉声念出一串如同宇宙尺度般恢弘的等级：
“星尘 →行星 →恒星 →星云 →星系 →星域 →宇宙。”
“每个大等级又细分为初阶、中阶、高阶和巅峰。绝大多数觉醒者终其一生，也就在‘星尘’级打转。能踏入‘星云’级，已是小队骨干。‘星系’级，可镇守一方。”
“你们俩，”他瞥了一眼后视镜，“刚觉醒，连‘星尘’都还算不上，顶多是有点亮光的‘星屑’！别好高骛远，基础打不牢，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车子缓缓驶入工业园区深处一栋不起眼的仓库前。秦守仁停稳车，转头看向他们，眼神锐利：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菜鸟们。暮光市‘镇灵司’分部，到了。”秦守仁将他们带到仓库内部一个伪装成货运电梯的隐秘入口，刷过身份卡后，电梯缓缓下沉，最终停稳开门时，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宽阔大厅呈现在眼前，柔和的光线从天花板洒落，不少穿着统一制服的人员步履匆匆。
“手续已经给你们办好了，身份信息也录入了系统。”秦守仁指了指大厅一侧的智能终端，“这两天算是预备期，正式训练从后天开始。你们来得最早，正好，可以去生活区先把宿舍占了，挑个好位置。”
他扔给两人各一张电子门卡：“宿舍是四人间，规矩自己看终端上的入住须知。安顿好了别乱跑，熟悉一下公共区域就行。”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向另一条通道，似乎有忙不完的事。
兄弟俩按照指示牌的指引，乘坐内部轨道交通来到了生活区。果然如秦守仁所说，整个区域空荡荡的，只有少数工作人员在忙碌。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分配到的宿舍单元。
用门卡刷开房门，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四人间，左右各两张上床下桌，设施崭新而简洁。他们选了靠窗相邻的两个位置。
刚把简单的行李放下，宿舍门再次被推开。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色连帽衫、头发略显凌乱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眼神明亮，嘴角似乎天生带着点不羁的弧度。他看到宿舍里已经有人，愣了一下，随即扬了扬手中的门卡：“哟，看来我不是最早的啊？你们好，我叫许无期，许愿的许，无期……就是遥遥无期的无期。”他说话间，指尖无意识地窜起一簇小小的火苗，又瞬间熄灭，显然对自身的【火】之界灵还控制得不太娴熟。
“林译。”
“林白。”
互相简单介绍后不久，宿舍门又一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位身形颀长、气质清冷的少年，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训练服，动作间带着一种奇异的轻盈感。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微微颔致意：“凌招，凌厉的凌，招风的招。”随着他走进房间，似乎有一阵不易察觉的微风悄然拂过。
在这短短的两天里，在四个少年互相熟悉、偶尔尝试着小心翼翼展示和探讨各自界灵能力的氛围中飞快度过。林译的爽朗、许无期的活跃很快打破了初识的隔阂，连沉默的林白和清冷的凌招也逐渐融入了这个小集体，一种并肩作战的友谊悄然萌芽。
第三天清晨，尖锐的集合铃声划破了生活区的宁静。所有新招募的觉醒者——大约百余人，从各自的宿舍涌出，按照终端上的指示，迅速汇集到地下空间中央那处极为广阔、模拟着自然天光的巨型训练操场。
操场上气氛肃穆，与两天前的冷清截然不同。新兵们穿着统一发放的深蓝色训练服，按照隐约的队列站好，脸上交织着紧张、好奇与难以抑制的兴奋。林译四人站在队伍中段，能感受到周围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微弱而奇异的能量波动，显然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身负界灵。
就在这时，一股沉重如山岳般的威压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操场，所有窃窃私语瞬间消失，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主席台上，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矗立在那里。正是秦守仁！
但与之前便装时不同，此刻他身着一套笔挺的墨绿色教官制服，肩章上有着独特的星辰徽记，脸上的疤痕在强光下更显冷硬。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的面孔，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灵魂，让人不敢直视。
“菜鸟们！”秦守仁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响彻整个空间，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金属般的质感，“欢迎来到‘镇灵司’新兵训练营！我是你们此次训练的总教官，秦守仁！”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他浑厚的声音在回荡。
“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或许因为突然获得的力量而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成了故事里的主角，是天选之子！”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但我告诉你们，在这里，你们屁都不是！界灵，不是让你们用来炫耀或者满足私欲的玩具！它是责任，是枷锁，更是一把时刻悬在你们头顶的利剑！”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些话重重砸在每个人心上。
“你们脚下这片土地，是模拟战场，也是未来的缩影！你们要面对的，不是游戏里的怪物，而是真正以人类负面情绪为食、扭曲而危险的地缚，甚至是更诡异、更强大的未知存在！稍有不慎，付出的代价就是生命，甚至波及无辜！”
“在这里，你们要学的第一课，就是忘记过去的自己！忘记那点可怜的自以为是！”秦守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铁血之气，“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会用最严格、最残酷的方式，捶打你们，磨砺你们！激发你们的潜能，教会你们如何掌控力量，如何协同作战，如何在这条看不见的战线上活下去！”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尤其在林译四人所在的方向微微停顿。
“训练营的淘汰率，是百分之三十！无法达标者，滚蛋！意志不坚者，滚蛋！企图滥用力量者，严惩不贷！”他猛地一挥手，“记住你们今天站在这里的原因！记住未来你们要守护的东西！”
“现在，我宣布，‘镇灵司’第47期新兵训练，正式开始！”
秦守仁那句“正式开始”如同惊雷落地，瞬间点燃了整个训练营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氛围。第一周，没有任何缓冲，地狱式的训练便全面铺开，每一天都像被榨干了所有水分，只剩下疲惫、汗水和对自身极限的不断冲击。
每天凌晨四点，尖锐的哨声便会准时撕裂睡眠。十分钟内，所有新兵必须全副武装出现在操场上，开始长达三小时的基础体能训练。
最让人刻骨铭心的，是每个人手腕上那个冰冷的金属手环——界灵压制器。一旦戴上，仿佛全身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沉重枷锁。对于刚刚觉醒、还未完全适应力量的少年们而言，这种压制感尤为明显。林译感觉像是背负了数百斤的沙袋，每一步都沉重异常；许无期觉得体内的火苗仿佛被冰封，连呼吸都带着滞涩感；凌招则感到身体失去了那份轻盈，步伐变得笨重。
而林白，无疑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戴上压制手环后，他本就偏白的脸色更是褪尽血色，在晨曦微光中显得近乎透明，薄唇紧抿，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任谁看了都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倒下。教官的指令却冰冷无情：
“负重二十公斤，十公里越野！最后十名，加跑五公里！”
队伍在压抑的喘息中出发。林译和许无期起初还担心地跟在林白身边，却惊讶地发现，尽管他呼吸急促得吓人，脚步却异常稳定，节奏丝毫不乱。他的身体似乎蕴藏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韧性与耐力，并非依靠蛮力，而是用一种极其精准、高效的方式分配着每一分体力，动作协调得如同经过精密计算。一周下来，他非但没有一次掉队，名次始终稳定在中上游，让那些原本因他外貌而轻视他的人大跌眼镜。
早餐后稍事休息，便是界灵操控课程。训练场被划分为不同属性的区域，由专门的教官指导。
在这里，压制手环被取下，那股力量回归的感觉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便是更严格的操控要求。
林译所在的元素区重力组，教官的要求是从最基础的“感知重力场”开始，逐步尝试微调局部重力，比如让一颗石子悬浮，或者让一小片区域的重力轻微增加或减少。这对刚觉醒的他来说极为困难，常常因为力量输出不稳，要么石子炸裂，要么重力失控波及自身，弄得狼狈不堪。但他有股不服输的劲头，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进展虽慢，却异常扎实。
许无期在火系组，最初连稳定维持一小簇火苗都做不到，不是瞬间熄灭就是失控爆燃，差点烧掉自己的眉毛。凌招在风系组，则学习如何凝聚微风，控制气流的方向和强度，看似简单，却要求极高的精细度，让他这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颇感头疼。
而林白的情况最为特殊。他被安排在理论上是为“世界”根基觉醒者准备的特殊静修室——一个几乎完全隔绝外界干扰的纯白房间。教官对他的指导也最为抽象：“感受你体内的那个‘世界’，尝试与它建立联系，理解它的规则，而不是强行去‘使用’它。”
林白大部分时间只是静坐，闭目凝神。外人看来，他仿佛无所事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意识沉入那片初生的、混沌的“小世界”时，所感受到的浩瀚与难以捉摸。他尝试去触碰、去理解，却如同在迷雾中航行，难觅方向。偶尔，他能引起一丝微弱的空间涟漪，但距离秦守仁所说的“构筑和展开”还遥不可及。而且林白看的清清楚楚，他的小世界分明被套上了一圈锁链，而这才是他举步不前的绝大部分原因。
下午的理论课同样不轻松。课程内容包括《界灵理论基础》、《地缚种类图鉴与习性分析》、《小队协同作战要点》、《现代武器与界灵配合应用》等等。厚重的教材，密集的知识点，要求他们在极短时间内掌握大量关乎生死存亡的信息。林白在这方面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他过目不忘，逻辑清晰，常常能提出独到的见解，连授课教官都对他侧目。
战术基础训练则包括格斗、枪械使用、野外生存等。格斗课上，林白再次让人意外。他的力量确实不强，但身体柔韧性、反应速度和预判能力极佳，往往能凭借巧妙的招式化解对手的猛攻，那种以弱克强的打法，带着一种冷静到极致的美感。
一天的正式训练结束，往往已是夜幕低垂。食堂里，四个少年围坐一桌，狼吞虎咽地补充着消耗殆尽的能量。
“累死我了！那重力控制简直不是人练的！”林译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抱怨，但眼神里却闪着兴奋的光。
“我更惨，今天差点把训练场点着了！”许无期哭丧着脸，手指尖还有一点焦黑。
凌招安静地吃着饭，偶尔插一句：“风的轨迹，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林白吃得很少，动作斯文，听着同伴们的讨论，偶尔会就理论课上的知识点或者操控技巧提出一两个关键建议，往往能切中要害。
夜深人静时，宿舍区却并不平静。许多不甘人后的新兵会选择加练。林译常常拉着许无期跑到训练场角落，继续磨合他们的能力。凌招则喜欢在屋顶感受夜风的流动。林白通常选择留在静修室，或者就在宿舍床上静坐，继续他那种外人无法理解的、与内心世界的沟通。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安静而专注，仿佛在与一个无形的宇宙对话。
周末，一次小规模的综合评估悄然进行。没有排名，但教官们的评语和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译的力量掌控有了明显进步；许无期终于能稳定召唤出拳头大小的火球；凌招对气流的控制精细了不少。
而林白，他的体能评估优秀，理论课满分，格斗技巧得到好评，但在最关键的界灵操控评估中，报告上只写了一行字：“界灵（世界）根基确认，稳定性极高，活性待激发。暂无显性能力表现。”
这份报告被送到了秦守仁的桌上。他看着关于林白的那一栏，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脸上看不出喜怒。
“小世界……”他低声自语，“到底是璞玉待琢，还是……沉寂的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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