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四年(1576年)
*
进入夏季后,可能因为天气炎热,各地大名也跟着颓废起来,将士们打仗无力,领导们乐得偷闲,大家不约而同进入了倦怠期。
织田信长抽出空来在这炎炎夏日里决定视察一下安土城的建设情况。
岩胜作为织田信长重视的小姓被森乱安排贴身护卫主公安全,于是他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去爬山。
是的,安土城虽建在琵琶湖畔,但是其实是依山而建。在织田信长的设计里,安土城的中心安土天守阁将建在山顶,当站在五重七层之顶时,俯瞰琵琶湖之气势恢弘壮阔,当生出一股壮志豪情。
随后各色建筑围绕安土城顺势而下,直至山底链接琵琶湖的平原上当修建一座“乐愿乐市”之集市,围绕大量平民居所,再将琵琶湖与乐愿乐市连接至一起,形成湖景人市之风光,以证“平安乐土”之名。
当然这还是织田信长自己的计划,此时安土城才动工半年,施工现场到处是废土断木,一圈一圈的地盘被规划出来,只是在铺垫地基。
岩胜置身现场仿佛回到了后世工地,沙尘漫天、噪音严重,时不时路过辛苦工作的劳动人民,老板的宏伟愿景最终都要靠这些被忽视的人完成。
监工谄媚讨好地在前方带路,领着领导视察团巡视一圈,又带着大伙儿登山而上。
岩胜跟着大团来到山顶,在层林叠翠之后视野豁然开朗,确实让人神清气爽。
这山巅便是安土天守阁所在,此时这座瑰丽雄伟的建筑已经修建了一层,仅仅是一层便可以看出它完成之后会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建筑。
织田信长从山巅俯瞰,豪迈纵生,他朗声笑道:“看!这便是我设计的安土城!”
众随从便各自马屁花式表白。
岩胜见织田信长叉腰得意狂笑的模样,不经意想起那句著名台词——看!这是朕为你打下江山!
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日子过去,天越来越闷热,织田信长也消停下来,老板一消停,岩胜这些小姓就显得有点闲。
为了让岩胜不那么闲,泷川一益特地为其找来了几位老师教导他功课与礼仪,虽然他不在泷川城继国家,但是学业不可荒废,毕竟泷川一益不想要一个只会耍刀不懂文化的女婿。
岩胜便在森兰丸与虎松的嘲笑中开始了学习生活。
这一学起来,日子就过得更快了,转眼间就到了九月。
梅雨季起,岩胜得了休令,可以回家省亲,但缘一不在的继国家,岩胜根本不想回去,最后却是在临到头前几日接到了晴子的飞鸽传书。
这只肥得流油的白鸽子傻兮兮地落在岩胜院子门廊的栏杆上,被虎松看了去使计捉住想要拔毛煮了炖汤喝,岩胜瞥了一眼见它脚踝绑纸才急忙解救它于水火之中。
岩胜把虎松赶一边儿去,解下纸来。
晴子在信上写道有缘一的消息,于是岩胜便改变了主意,收拾好衣物包裹赶回了继国家。
一回到泷川城继国家,岩胜就寻到晴子问她关于缘一的事情。
晴子没有多言,只是翻出来几封家书交于岩胜。
这些家书全是缘一在外寄回继国家送给岩胜的。
岩胜拿着缘一的家书,转眼就跑没影儿了,晴子还想和岩胜说上几句也没有机会,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
兄长大人,见信如面。
伊贺的樱花开了,飞花若雨,实乃绝景,可惜如此风光无法与您一同分享。
我如今身在伊贺异乡,虽远隔万里却时常想起在家中玩耍的情景。
……
缘一正写着信呢,他正经危坐,颇为肃穆,视给岩胜写信为人生要事之一,每次必然思索良久绞尽脑汁,只为让岩胜切实感受到他内心的思念之情。
但今天的信写到一半便被打断。
一少女闯进来急呼:“不好了!不好了!它出现了!”
这少女口中“它”便是缘一最近一直在追踪的怪物,被伊贺乡民称之为“鬼”的东西。
这“鬼”在伊贺一带肆掠,昼隐夜行,闯入乡民家中杀人吃人。
缘一是在游历中偶然遇见它犯事,在见过它的食人现场之后,缘一便决定要把它找出来除掉。
如果是岩胜在场他一定会这么做。
缘一如此想到。
但是这“鬼”着实狡猾多疑,缘一也没有多少追踪经验,因此时常错失良机,导致这“鬼”东窜西逃,隐匿到这山中村落来。
缘一心道这儿群山环绕、人烟稀少,正好来个瓮中捉鳖。
缘一也没有故意去寻找它。
按照缘一的推测,这“鬼”七日之内必然出来“捕猎”,到时候自然可以逮住它。
果不其然,这日夜里它便出现了。
缘一跟着少女赶到现场,只见那怪物打算袭击一打柴人,那大男人生得威武雄壮,见了“鬼”却脚底打颤瘫软在地,涕泗横流,惊惧异常。
这也怪不得他,着实是这“鬼”长得过于惊悚可怖了,只见它浑身光落,无胸无叼,让人辨不出男女,背生六臂,身覆利角,脸长四眼,血盆大口一张,吐出丝丝恶气,满口尖牙利齿好似刀片,嘴角还流淌着黄水恶涎。
谁见了不腿脚发软?
哦,缘一就不。
那鬼刚想啃掉眼前这人的脑袋,便察觉到缘一提刀而至,它的脑袋转了过来,身子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又是你!小鬼!”恶鬼恨声,这小鬼就好像狗皮膏药一样追了它大半个伊贺州。
缘一哪里跟它多言,往前一冲便砍,但这鬼确实实力超群,缘一这一招迅猛如雷,可它还是千钧一发闪躲开去,然后六爪尽出,疯狂向缘一挠来。
只听见噼里啪啦的金石之声,那是缘一的刀和恶鬼的爪子碰撞的声音。
这种非人的速度下,缘一一招不落全挡住了。
缘一全“看见”了,那六臂发力时走向,这些招数好像慢动作一样一清二楚。
可是虽然缘一游刃有余,可是他的刀却挡不住,已经出现了好几个豁口。
恶鬼也觉察到缘一的武器是他的弱点。
没了武器的小鬼还不是任他鱼肉!
于是这种心态下,它狂暴肌肉,全力攻击,速度提升五倍以上。
缘一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要尽快解决战斗。
在这样紧急的时刻,缘一的心情却极度平静理智。
缘一问自己:为什么这只鬼永远在夜晚出没?
缘一回答道:因为它惧怕白日。
白日,黑夜。
白日,黑夜。
白日,黑夜。
太阳,月亮。
这一瞬间,福至心灵。
手虽心动,缘一感觉额头上斑纹在燃烧,它们在他身上蔓延生长,他的手上也出现了斑纹。
恰在那么一丝空隙,恶鬼惊愕之间见那小鬼神情肃然专注,眼前仿佛有火光闪过,好似太阳般灼烧刺眼。
下一秒,它意识到它的头颅掉了下来。
“太……太厉害了吧!”躲在树后的少女跳出来,她不畏惧恶鬼可怖的尸体,跑到缘一身旁,激动欣喜地夸赞缘一。
“你刚刚那一刀自带火光……”少女道:“那是武士可以使出来的力量吗?”
缘一直觉不是,但这是什么现在他也不太理解,就好像本能一样就用出来了。
缘一若有所思。
“你在思考这招怎么来的吗?”少女问他,“你是第一次使出来吗?”
缘一摇头,他转身往小屋方向走。
他刚刚确实是在思考,可是他思考的是应该怎么给岩胜写信。
绝招哪有岩胜重要呢?
缘一:走开,统统走开,不要打扰我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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