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海浪不断拍打着船体,声音穿透舱壁,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潮声时远时近,每次浪涌都像思绪在翻搅,叫人辗转难安。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午,游轮返回到码头停下,唐其温几人一起用了早餐,他和姚辰源彼此都心照不宣的当无事发生。
但自那过后,俩人就没再有过联系,他不想因此就和姚辰源生疏,但每次点开对话框时就突然哑口,许多往常闲聊的话怎么也说不出了。
唐其温很不喜欢这种闹别扭般的处境,想找个人聊聊,就约了白廷洋出来,他和姚辰源是发小,或许会有好的建议。
“什么?!姚辰源喜欢你?!!”
唐其温真想给他跪了,“祖宗,您能小点儿声吗?”
白廷洋反应过来四下看了看,幸好咖啡厅人不多,并没引起别人注意。
“不是,我怎么可能小声啊?首先你说我发小是gay,其次他喜欢的还是你,不是,你真没发烧吧?”
“不、我没说他是gay啊。”唐其温急忙澄清道,抹黑别人的事儿可不能干。
“你是说他不是gay。”
“对。”
“但他喜欢你。”
“……对。”
嘶,好像哪里怪怪的。
两人都低下头陷入沉默。空气很安静,只有瓷勺碰撞杯子的声音,唐其温看着杯中心的小小漩涡,问: “我应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白廷洋喝了口咖啡,“你总不能因为这事儿就和辰源绝交吧……对了,林砚知道吗?”
“知道,他当时……无意间听到了。”
白廷洋的脸皱成了一团,这是什么修罗场。
“那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
“拉倒吧,以他的性格肯定会跟你吹耳旁风,趁机让你离辰源远点儿。”
唐其温摇头,“我、其实是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他相处了。”
“有什么的呀,回头我帮你说道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儿昂。”
唐其温看着他,突然觉得像他这么没心没肺也挺好的,什么事儿都能往简单的想,简单点好啊。
被他这么盯着看,白廷洋心里直发毛,突然像被什么扎了一样身子一抖,往后一靠,双手抱臂,语气很不友善,“干什么?我可不喜欢男的。”
“……”
唐其温呆滞了有俩秒,快速反应过来,脸皱成一坨,“我问了吗?”
“-_-||”
“你还是别管了,感情的事儿别人不好插手。”
白廷洋想了想,也有道理,要是哪句话说不对,反而给人添堵。
“行,那我就不掺和了。”
结果隔了两天,白廷洋就把唐其温叫了出来,还是那家咖啡厅,但比上次多了个人。
“是我让他约你出来的,你别误会。”姚辰源说。
白廷洋“刷”的站起身,边走边说,“那什么,我重新点杯咖啡,这太苦了。”说完就很有眼力劲儿的溜了。
“你直接叫我就好了,我不会不理你的。”这明显的距离感让唐其温不可避免的感到伤感。
姚辰源笑了笑,“谢谢。”
一阵沉默。
唐其温视线落在姚辰源面前的咖啡上,他记得姚辰源喜欢口感偏苦的咖啡,但今天却点了杯黑巧摩卡。
“今天天气真好啊,你记得吗,咱俩第一次见面那天,也是个艳阳天。”
唐其温抬头看向窗外,“当然记得,那会儿军训,教官让我上台演示一下灭火器怎么使用,结果我喷了教官一身,让他从头到脚都裹着白粉末,最后还是你上来帮了我一把。”
“那会儿还小,什么都不懂,一眨眼已经十年了……你觉得这十年里,我喜欢你有几年?”
唐其温看向他,想了想,诚实的说:“我不知道,其实如果你不说,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姚辰源慢慢垂下眼睛,“也是……你会怪我戳破吗?”
“怎么会,向喜欢多年的人表达心意,是件很勇敢的事儿。”
姚辰源怔了怔,“……勇敢吗?我一直觉得,我就像个胆小的小偷,只敢偷偷关注你的一切,连打个电话都要犹豫很久。”他看向窗外,马路上车流如织,行人匆匆。他漫无焦点的望着某处,仿佛这许多年的心事都凝结在这一刻的沉默里。
“早些年,我有说服自己表白,但那个时候,林砚突然出现了,你看他的眼神,我一下就懂了。”姚辰源回忆着那个时候的唐其温,苦涩地笑了笑,“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我最懂。”
唐其温愣住,遇见林砚那会儿才刚毕业一年,那时他满心满眼都只装得下林砚。原来是那么早的时候……
姚辰源收回视线,抿了口咖啡,杯子落下,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他拿起一旁的文件袋,推到唐其温面前,示意他打开。
唐其温不明所以打开一看,竟然是股份转让协议书,他重新塞了回去,紧皱着眉,“你这是干什么?”
“其温,我想……”姚辰源深吸了口气,忍着心中的钝痛继续说道,“我想,短期内我不能再见你了,我要休息一段时间,散散心。”
“没关系啊,我们等你回来,公司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创立的,你别退出啊……”
“其温,我爸要拓展海外业务,派我去打理,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且,当初我入股,很大的原因是想跟着你做事,所以……给我些时间吧,其温。”
唐其温低下了头。
姚辰源继续说,“我的股份平分给了你俩,廷洋已经签了,以后迪克就靠你俩撑着了,好好干啊。”
唐其温一直盯着桌上的文件袋,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坠着,他根本不想抬头,不想面对这样的局面。他心里很清楚,就算姚辰源不出国,他们估计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称兄道弟了。
“其温?”姚辰源拍了拍他的手。
他抬起头,姚辰源说:“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是一家人,不管发生什么,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他微笑时眼角微微弯起,露出像往常一样令人心安的神情,可唐其温分明从他眼底看清了痛苦的底色,像冰面上细微到令人疏忽的裂痕。而在过去那么多年岁月里,他竟然从没注意到。
姚辰源起身要走时,唐其温开口,“辰源,你是我……你和白廷洋是我最好的朋友。”
姚辰源愣了下,发自心底的笑了。
“我也是。”
门铃“叮铃”一响,像一声清脆的叹息。
白廷洋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阳光斜斜的切进窗户,透明文件袋的边缘折射出锐利的亮线,刺的他眼睛生疼。
—·—
雨刮器机械的来回摆着,也来不及抹去拍在挡风玻璃上的大雨。林砚的指节一下一下叩着方向盘,雨天路堵,加上越来越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往车顶砸,吵的他心烦。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林砚把车停在路边的公共车位,撑着伞走进小路里。
这片别墅区环境优美,旁边就是人工湖,只是有些年头了,装修显得有点旧。
林砚在一扇不大的黑门前站立,伞面微微扬起。路灯将他的脸切割,一半藏在伞的阴影下,一半露在柔和的光中。
他看着面前这幢小二层别墅,努力回想与之有关的记忆,可惜太稀有,太模糊。
半晌他推开大门,“妈,我来了。”
陈梦用指尖捻起一粒小米,轻轻探进竹笼的缝隙,给笼中的鸟喂食。她头也没动,应了声“嗯,坐吧。”
林砚在侧边的沙发坐下,随意拿起桌上的杂志翻看。
一时无言,这是他和他妈的常象。从小到大母子俩就没过多交流,从他6岁到林庭建家生活后,每年更是连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了。
“林露什么时候结婚啊?”
林砚放下杂志,“应该是三个月后。”
“这么说,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啊,现在她的资源就是你们几个里最好的,等她结了婚,在夫家的帮持下,还有你们混的吗?”
“露姐能力确实强,但她不会害别人。”
陈梦转身给鹦鹉的碗里添了些水,“世上没有谁不害谁,以后她占了你的资源,那就是害你。”
她把水壶放在架子上,看了林砚一眼,“要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既然她对你好,你就得物尽其用。”
“知道,但她警惕性很高,工作上的事儿很难接触。”林砚搪塞道,他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陈梦拿起沙发上的披肩披在身上,坐下沏了壶茶。
“林露就算了,她不好搞,那另外两个不中用的,怎么也搞不定?”
“最近事有些多,新接手的那家公司损耗严重,管理者都是些老顽固,很多项目根本拿不到实权,我准备换批人,先解决手头上的事儿吧。”
陈梦没再说话,悠闲的吹着杯中的茶,许久后再次开口: “林梓奕可不简单,这次的招标,恐怕又要落他手里了。”
“不一定,前段时间他被税务局查了,现在还没处理完。”
陈梦抬眼,“你做的?”
“呵,我可没功夫理他。”
她失望的叹了口气,放下茶杯说,“垃圾总不收也碍眼,他们不敢动林露,自然会拿你开刀,要盯紧了。”
“知道。”
从陈梦家出来,林砚站在树下,从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只叼在嘴边,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在潮湿的空气里窜起。
他深吸一口,灰白的烟雾从鼻腔缓缓溢出,很快消散。
雨已经变小了许多,细如银针般斜着落在湖面上,激起无数小圈的涟漪。
烟头迅速地短了下去,烟灰被弹落在地。吸烟已经不能抚平他内心的焦灼了,林砚上车,车子朝东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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