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轻响,像一根针落在地上。唐其温的睫毛微微一颤,睁开了眼睛。
他起身呆坐了两秒,然后下床来到窗边,看向树林下隐约可见的黑车。他安静地立了许久,目光一直没离开那辆车。
黑车附近有一盏昏黄的路灯,照出沉甸甸下坠的细雪。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声短促的电子音划破寂静——“滴”,唐其温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转头看向房门,甚至屏住了呼吸。
门轴缓慢的被推开,林砚带着一身未消散的烟味儿走了进来,重新躺在沙发上,盖上毛毯准备睡觉。
第二天早上,林砚带着从楼下买的早饭回来,刚进门就看见唐其温和方宇在卧室收拾行李。林砚愣了愣,站在门口问: “你们去哪儿?”
唐其温蹲着整理行李箱,头也没抬,“旅游。”
答非所问。林砚看着他的头顶,告诉他: “你就算不说,我也能查到。”
“是,你多厉害,我去哪儿、干什么你都一清二楚。”唐其温松手把衣服丢进行李箱,抬头看着他,“你真的有空跟我扯皮吗?这两天公司应该很忙吧。”
林砚抿了抿唇,只说: “我要带你回去。”
唐其温听后嗤笑了声,“林砚,我不是一件摆设也不是你的一条小狗,你要怎么把我带回去?”
林砚的脸上闪过一丝尖锐的刺痛,下意识避开了对方直视的眼光。
唐其温起身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听见身后的林砚说: “拽不回来,我就追回来。”
语气坚定,甚至带着点执拗。唐其温顿了顿,继续提上行李箱走了。
之后唐其温和方宇坐火车启程到班贝格,上车后唐其温走向靠窗的座位,方宇跟在后面刚要往旁边的位置坐,突然一个黑影倏地掠过,紧接着一个黑色挎包落在座椅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包上。
林砚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下,“这儿有人了。”
方宇刚想反驳,就感到袖口传来轻轻的拍动,唐其温站起身拿过他的背包放在对面椅子上,“小宇,你坐我对面吧?”
师哥都解围了,方宇只好勉强答应: “好吧。”
火车缓缓启动,林砚看着窗外说:“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镇,天寒地冻又无聊,怎么不去海德堡?”
“是挺无聊的,你就别跟着我们了。”
“要不我带你去个地方吧,那儿风景优美四季如春,能在岩洞里潜水,还能冲浪……”
“你坐在我身边已经让我头疼了,你觉得我可能跟你去吗?”
林砚嘴角僵了僵,“你就不能和我正常聊聊天吗?”
“是你还没搞清楚,我们已经不是能坐下心平气和聊天的关系了。”
“分手了,就连朋友都不能做?”
“不能。”
没想到唐其温说话这么直白,一点面子不给,林砚深吸了口气忿忿扭过头,压下第无数次想起身离开的念头,然后没过一会儿昏昏沉沉地靠着唐其温睡着了。
唐其温感到肩膀上一沉,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角,抬手抵住对方额头,毫不客气地将那颗头推离自己的肩膀。
林砚的脑袋轻撞在椅背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没醒。唐其温侧头看了眼 ,才发现他是真的睡着了,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脑袋移到自己肩头。
火车钻进隧道,黑暗里,林砚的侧脸倒映在模糊的车窗上,那张脸在微弱的车厢灯光下显得有些陌生。
唐其温眼神放空,静静地看着。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唐其温回神,看见是林露发的一条短信:【其温,砚砚跟你在一块儿吧?】
唐其温侧头看了眼林砚,低头打字。
【在。】
林露: 【其温,最近公司发生些事情,需要他回来处理,但他总推脱有事儿,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唐其温: 【露姐,其实我们已经分了,我也不知道他说的事情是什么,不过我会再劝他的。】
那边过了很久才回复,唐其温紧紧握着手机,看着黑下去的屏幕出神。
方宇脑袋支在窗边点瞌睡,突然猛地一点,他瞬间惊醒,睡意全无,抬头看向对面,林砚靠在唐其温肩上稳稳当当的睡得香。方宇翻了个白眼,开始盘算着怎么才能赶走他。
方宇拍拍旁边的座椅,“师哥,你坐这边吧,不然挺累的。”
唐其温看了眼手表,说:“没事儿,就快到了。中午想吃什么?”
“有肉就行,好饿。”
林砚被他们的声音吵醒,但没睁开眼,把俩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他不满的
往里蹭了蹭,直到把整个脑袋都沉在对方肩膀上。
火车到班贝格停下,几人收拾东西下车时,林砚抢先抓过唐其温的皮箱说: “我帮你拎着,不客气。”
然后就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一家旅馆,这个镇上游客不多,旅馆的房间还很充足,他听见唐其温的房号是305,于是订了间306。
几人在房门前分别时,方宇说: “师哥,那我们收拾一下就去吃饭吧。订的餐厅离这儿不远,咱们走过去就行。”
“好。”唐其温掏出房卡刷门,回头对方宇说道,就在他俩说话的间隙,林砚拉着皮箱绕过俩人推开门就进去了,等唐其温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进了屋子里。
“喂,林砚。”
而走廊上的方宇看着他的背影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他要帮唐其温拿行李,但为时已晚。
林砚进去后把行李箱推到一旁,四处打量着,“还不错,还算干净。”然后把包丢在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比我那间好多了,我就住你这儿吧,反正床够大。”
唐其温双手插兜慢悠悠的走过来,一脸无奈地看着沙发上的人,“你连你自己的房门都没打开过,怎么知道比这儿差?”
“我辛辛苦苦留在这儿是为了什么?当然要跟你住一间了。”
“公司出了事儿,身为总经理却跑到国外潇洒,林庭建就不管你?”
林砚看起来满不在乎,说: “我已经妥善解决了,他能有什么说的。”
唐其温小张深吸一口气,感觉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烦躁地又问: “你还要待多久?总不可能一直跟着我吧。”
林砚像是没听懂一样,疑惑的歪了歪头,真诚地问: “为什么不可能?“见唐其温阴沉着脸不说话,又道: “你待多久我就待多久,直到你跟我一起回去。”
唐其温越来越感觉跟他沟通不了了,恰好此时有敲门声,他丢下一句“行,随你便。”转身去开门。
方宇用最快速度洗漱完,换了套衣服就来喊唐其温吃饭,走出房门时见林砚没跟上来还松了口气。
走廊上,方宇问道: “师哥,他赖在你房间不走啊?”
唐其温无奈点点头。
“你可以来跟我住。”
唐其温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婉拒了:“看情况吧。”
以前不知道方宇的性取向,还可以大大方方和他躺一张床,现在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心意,很多事就得考量考量了。
林砚还不饿,但困得很,知道他们是去吃饭就没跟着,去卧室里睡了一觉,到下午三四点时见唐其温还没回来,就问助理柳俞誊要了唐其温定位,准备出门去找他们。
小镇不算大,他跟着导航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一家杂货店,透过橱柜能看见唐其温和方宇的身影。
天空渐渐飘起了小雪,林砚没伞,走了一路头发已经淋湿了些,他捋了把头发,准备进去买顶帽子。
杂货店里大都是当地特色的小玩意儿,有奇形怪状的酒杯,琳琅满目的饰品,林砚先去拿了顶黑色帽子,然后走到他们身后,看见俩人正拿着一个黑脚绿蛙挂件讨论。
“师哥,你觉得这两个哪个好?”
“我喜欢绿蛙,虽然玻璃的容易碎,但这个成色很特别。”
“有什么特别的,国内一大把。”林砚悠悠地插话,把俩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又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方宇一脸惊讶,难道是师哥告诉他的?不应该啊,师哥应该挺烦他的,怎么还会主动让他来找自己。
唐其温拉过方宇说: “别听他的,你喜欢就买,别错过。”
林砚听后翻了个白眼儿,插着手,侧头打量起了展柜上的摆件,都是些很无聊只有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
他又转头打量起了方宇——一个在读研究生,年轻聪明,确实能带来新鲜感,让他一直缠着唐其温,迟早出问题。
于是一整个下午,唐其温和方宇走到哪儿,林砚就跟到哪儿,并在他们聊得投机的时候不断打岔,这样一搅合,搞得那俩人心情都不好了,林砚倒是开心许多。
天黑后,他们进了雷格尼茨河边的一家老酒馆,里面全是木质桌椅,唐其温俩人选在靠窗的双人座,很明显的排林砚。林砚咬咬牙,毫不客气地从别处拖了把椅子在桌边坐下。
烤肉配啤酒,饭桌上立刻热气腾腾,驱散了林砚的寒气,他的脸颊和耳朵已经冻的通红,这是他故意的,就是要在唐其温面前装可怜,这招对他很管用。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烤盘上滋滋作响,肉香四溢。林砚拿起筷子夹了块鸡肉放在唐其温盘里,结果肉都放凉了对方也没动。
林砚耐心地提醒他,“别这么小孩子气,粮食是无辜的。”
唐其温看也不看,平静地说道: “我不吃鸡肉,你不知道吧。”
林砚愣住,瞪了一下幸灾乐祸的方宇,又夹了烤好的牛肉给他,“现在知道了。”
唐其温这次倒是把肉吃了,语气还是一贯的疏离,“谢谢,不劳你操心。”
酒馆前有个小台,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挤在上面的小舞台上勾肩搭背唱着歌,旁边还有人弹着琴,台下的人举着酒杯应和摇摆,气氛越来越热闹。
方宇爱凑热闹,也被他们的快乐感染了,就上前加入他们哼了几句。
方宇走后,饭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林砚直勾勾盯着方宇背影,说: “一个年轻帅气的人天天围着你,心情很好吧?”
“还行,也体会到了我以前围着你时,你的感受。”
林砚愣了愣反驳道: “那不一样。”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我是真心的。”
“你总觉得只有你是真心,别人都是假意,但其实假意的只有你。“他扭头看向林砚,平静地说: “林砚,你不用老跟在我身边示好,以前都是我围着你转,让你围着别人转,你做不来,没必要给自己添堵。我既然能固执地陪在你身边六年,离开后,也一定固执地不会再回头。”
林砚的眼神渐渐冷下来,脸色越来越难看。死皮白脸跟了一下午,冷的瑟瑟发抖不说,连一句软话都得不到,他的耐心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
方宇一首歌唱的尽兴,在台上喊唐其温,“来啊师哥,上来唱两句!”
舞台周围有很多客人起哄,都朝他看,有人还招手,唐其温笑着抬了抬手,走上前。
远处一片欢声笑语,刺耳的传进林砚耳朵里,他脸色阴沉地喝了口酒,酒瓶重重磕在桌上。
唐其温只会唱这一首弋阳歌,跟着方宇唱了几句就让出了位置。他走下来,原先的座位上已经没了人,只有一个空酒瓶。
唐其温回到桌边,看向窗外,夜色已浓,雪落得又急又密,黑暗中白茫茫一片。
方宇玩了没多久也下来了,俩人又要了两杯啤酒,边吃边聊了会儿。一直将近午夜,俩人才离开酒馆。
雪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俩人都有些醉,方宇喝了酒就变得有些沉默,唐其温心里有事,也不怎么说话,俩人静静踩着雪相互搀着往回走。
电梯里,方宇倚在角落,眼神瞟向唐一旁“师哥,怎么感觉你不开心?”
唐其温茫然抬头,下意识否定,“没有啊。”然后笑笑说: “烟熏啤酒果然很特别,下次一定要再来尝尝。”
方宇慢了半拍才微微牵起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电梯门开,他脚步虚浮,由唐其温搂着走。进了房间,唐其温把他放在床上,刚要起身时,却感觉衣领被猛地一拽!他重心不稳,直直跌了下去。下一秒,带着酒气的吻就贴上了他的唇。
唐其温一惊,下意识抬头,一双胳膊却缠上了他的脖颈,拽着他加深这个吻。不清醒的人应该不会有这么大力气,唐其温顿了顿,看见方宇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迷离的眼神透着**。
他忽然想起了林砚……如果他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然后一秒钟之后他就强制地把林砚赶出脑袋里,他们已经分手了,凭什么他现在还要这么在乎对方?
方宇微微凑近,柔声在唐其温耳边呢喃: “师哥,你在想什么?”
唐其温皱着眉头,“我……”
“师哥”方宇像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打断了他,“我的信条就是及时行乐,别想那么多不值得的事。”
的确,异国他乡,同床共枕,肌肤相贴,及时行乐,他实在没什么理由拒绝。
如果还做不到从心里祛除名为林砚的病根,先从身体上开始也行。
温润的唇舌纠缠上来,唐其温睫毛颤了颤,没有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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