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偏要我回家？”沈澜序回头，还在气头上的他凑过去，挑衅问道，“怎么？没有我在家，你睡不着？原来你是那么耐不住寂寞的人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粘人。”
温行意把手松开了，向后退了半步，红着脸说：“请不要这样说……我只不过是很担心你的情况，之前说好要照顾你的……我是一个很有道德的人，并没有那种……不该有的心思。”
谁要你照顾？沈澜序偷偷翻了个白眼。
可算是恶心到对方了。
别的不说，有的时候沈澜序会觉得这机器人像个任人欺负的小白兔，让他忍不住更过分一些。
沈澜序乘胜追击，又进一步，拉着对方的领带，笑眯眯地咬牙切齿道：“你真的没有私心吗？呀，这样我可不会回去哦，同住一个屋檐下，没有什么私心羁绊可不行……”
他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人类社会上都是要有一定的关系，才能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比如说朋友、亲人、家属，又或者是靠金钱利益捆绑，比如说买卖、出租，没有说毫无关系的同事要住在一起的道理呢。”
温行意：“我们只是毫无关系的同事吗？”
沈澜序：“我们难道有别的关系吗？”
确实有，但是替身和正主的关系，怎么想也不光彩吧？
“那……你想要什么私心羁绊？我们要什么关系才好？”温行意目光躲闪，“你要我怎么办？我们这样，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这要怎么办呢？
这人给沈澜序写了那么一份惊天地、泣鬼神的检讨，害他丢了脸，又来这装纯情。
自然要让他扒一层皮下来给自己，沈澜序想。
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无外乎是钱、权、色。
后两者，一个温行意给不了，一个沈澜序不想要，那就只剩下第一个——钱。
虽然温行意这机器人没钱，但是关他沈澜序什么事，到时候让他自己去借钱找补什么的，只要足够丢脸就行了。
反正，他坑定这小机器人了！
沈澜序眼睛一转：“你有没有听说过，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从一场游戏开始的？”
“嗯？”温行意不明所以。
沈澜序又道：“羁绊产生的条件就是这么简单，一声问候，一顿饭，你来我往几次，也就成了。就比如一起玩玩游戏啊，聊聊天啊，感情就发展起来了。上次，我想去游戏城打游戏没打成，发生了什么倒霉事，你也清楚。所以，你愿不愿意陪我出去玩，并支付我今天的所有花销呢？”
这位先生愿不愿意成为今天的冤大头呢？沈澜序笑眯眯。
温行意眨眨眼：“我们……确定要做那种事情吗……那种，抓娃娃一类的？我还没有……”
沈澜序抢先一步回答：“没有玩过？没事，去一次你就知道多好玩了！我们之间为什么不能做这种事情？”
沈澜序心想：去一次可要把你裤子都赔在那。
眼见人有答应的架势，他笑得愈发谄媚讨好，手指把玩着温行意的领带尾端，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无赖：“怎么？一听打游戏你就怕了吗？还以为你多想跟我做朋友呢……难不成，你害怕打游戏什么的输给我吗？”
沈澜序的游戏技术至少在二十年前跟别人对决的时候没输过，现在不太确定，毕竟他不知道这些年游戏城更新迭代，有没有出什么新游戏，他可能会赶不上潮流。
但是对付温行意，他觉得还是够了。
温行意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最终只是扯平嘴角，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只是觉得，那地方不适合我们。”
“有什么不适合的？”沈澜序凑得更近，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温度，那里混杂着一点点让他熟悉的机油燃烧的味道。
这机器人觉得他们两个同住一个屋檐下很合适，但是一起打游戏不合适吗？
这不是本末倒置？
沈澜序决定使用激将法：“难不成温先生怕我把你钱包里的钱都败在游戏机上？从此，你背上巨额债务打工二十年，再也无法翻身？我们可以先从抓娃娃机开始啊，怎么，你连抓娃娃都不敢？你把我想得也太坏了吧，这就是你求我回家的态度？”
他故意顿了顿，眼尾上挑，带着几分戏谑：“还是说……你怕自己抓不到，在我面前丢了面子？我又不是你什么心上人，不至于这样吧？”
沈澜序循循善诱。
他清楚地记得，游戏城里是有几个机器，不仅价格贵，而且极难操作，基本上钱是打水漂的。
不过，也可以循序渐进从抓娃娃入手。
沈澜序享受着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的布局，把这机器人骗进来杀的过程。
这段话像是戳中了温行意某根神经，他垂眸避开沈澜序的视线，闷闷地吐出三个字：“那……走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沈澜序没给人反悔的机会，兴高采烈推着人走。
二人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王二里才从角落里探出头，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王二里对着手机发语音道：“我去，淼姐陆哥兄弟们，重大发现，序哥和温哥这两人的办公室恋情我又撞见了。还说不熟，狗都不信……我们办公室可以这样明目张胆谈恋爱吗？我们要不要为他们打掩护啊？他们好像住一起耶……”
森淼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发展那么快吗？下午的时候，我还问过序哥有没有对象来着，不是拿最重要的外貌保证绝对清清白白吗？啊？这有什么不可说的？温顾问也没那么拿不出手吧？”
王二里又发语音回答：“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我们再观察一下……”
森淼附和：“也是，毕竟现在关系都多样化发展了，尊重理解……”
小群里七七八八地讨论了一通。
……
是夜，新彩电玩城。
电玩城在二十年后改了地址，搬到了更适合它发展的地方去。
二人打车到达电玩城，路上没说什么话，温行意欲言又止，沈澜序则只顾着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让人丢脸。
车停下，一进门，二人就和电玩城里面喧闹的音乐，以及拥挤人群的笑闹声，迎面撞了个满怀。
娃娃机的区域在最靠门口的位置，用于吸引来往的路人。
现在的电玩城不用换游戏币，游戏机器完全可以自行通过指纹或者虹膜认证你的生物信息，然后直接从你的账户上划走每一次的费用。
所以，很多人每每才玩尽兴，正高兴着，突然才发现自己的钱包早已经骨瘦如柴。
这正方便沈澜序的计划。
沈澜序拉着温行意，扫过面前几台机器，一眼就锁定了最边上那台夹着限量版猫咪玩偶的机器。
原因没别的，那是这一排费用最贵的抓娃娃机。
玩偶好像是什么大IP的联名，但是沈澜序昏迷二十年已经跟不上潮流了，并不太清楚。
事实证明，人在想要干坏事的时候，潜力和忍耐力是无限的。
沈澜序谄媚把温行意推倒机器面前扫脸，然后在对方操作摇杆时故意使坏，手肘若有似无地蹭过温行意的手臂：“温先生，你那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居家好男人，抓娃娃这种小事，肯定也易如反掌吧？我可超级喜欢这个……这个……额……猫咪。”
这IP实在不熟，沈澜序干巴巴说出来这句话，显得有点假。
温行意抬头：“喜欢……也可以一点不了解它，甚至都不知道名字吗？”
沈澜序嘴硬：“喜欢就一定要清楚他的一切，知道名字吗？温先生要允许一见钟情的发生，我今天对这个猫咪一见钟情了。先上车，后买票，也未尝不可。”
他耸耸肩，表示自己就这样。
温行意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操控手里的操纵杆，克服着沈澜序的干扰，指尖稳得惊人。
随着爪子缓缓落下，精准地扣住了玩偶的脖颈，沈澜序眼睛一亮，脚下偷偷抵住机器，让机器轻轻晃了一下。
那爪子在上升时猛地一松，玩偶“啪嗒”一声掉回原位。
沈澜序“啧”了一声，斜睨着他：“温先生，你这技/术……也不怎么样嘛。看起来技/术不太好，还需要继续努力啊。”
温行意耳框红了没说话。
沈澜序心想：哼哼，看把他气的。
一连几次，因为沈澜序的捣乱，温行意都没有抓到娃娃。
他终于忍不住看着沈澜序，叫他的名字：“沈先生……”
温水煮青蛙，总要给点甜头不是吗？
沈澜序摆摆手，离机器远了一点：“哎呀，温先生自己技/术不行，还怪别人吗？无能的男人都这样吗？”
温行意磕磕巴巴：“你怎么知道……我技/术不行？”
听起来很奇怪，沈澜序觉得有一种这人有难言之隐的怪异感。
沈澜序：“嗯……那你是有能力的男人，你技/术很行，你证明给我看？”
温行意看了看他：“你会后悔的……”
沈澜序：“好好好，你加油让我后悔？”
温行意：“……”
沈澜序耸耸肩，他自认为自己哄人哄得还不错。
温行意咳嗽两声，最后没说话。
这次，他抓娃娃的动作慢了许多，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侧脸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是可以拍海报的程度。
沈澜序看见那张脸时，不由得一愣，随后撇开了脸。
大概是灯晃的，他对自己说。
当那只猫咪玩偶终于被稳稳地抓出洞口时，沈澜序愣了一下，随即夸张地鼓起掌：“好厉害哦，温先生。你看看，努力果然是会有回报的，不是吗？”
温行意把玩偶塞进沈澜序怀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心，瞬间像触电般收回，耳根悄悄爬上一层红。
他说得轻巧谦虚：“……巧合而已，如果这是你认为我照顾你时应该做的。那……你喜欢就好。”
沈澜序盯着手上的玩偶，重复道：“我喜欢就好？那我喜欢的东西可多了去了。毕竟我是人嘛，贪心一点也是常事。”
这句话本意只是随意应和着搭个腔，以便于沈澜序接下来骗人去花钱。
他刚要转身带人走，却听见温行意不咸不淡的一句话。
温行意：“那……我尽我所能，你喜欢就好。”
沈澜序一愣，他抱着那只软乎乎的猫咪玩偶，回头仰起脸看着温行意微红的耳尖。
他忽然觉得，偶尔不那么针锋相对，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怪话。
怪想法。
怪事。
他摇了摇头，又晃了晃怀里的玩偶。那是虚构的角色，哪怕这玩偶再可爱。
他清楚地知道，那句话或许只是机器人的程序，或许只是特定的标准化回复语，或许只是白礼语编写的一条彩蛋……
不要想太多。
对无机物投入感情是一件愚蠢的事情，人不能沉溺在虚无缥缈的情绪价值之中。
但莫名的，他声音里的挑衅竟然淡了几分，沈澜序的语气多了些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只对人说：“走了，下一台，我还要那只限定版的兔子。”
温行意：“你又一见钟情了吗？”
沈澜序：“你管得着吗？”
温行意：“哦……”
人类的情感看起来也同样虚无缥缈，转瞬即逝。
温行意默默地跟在沈澜序身后，看着他抱着自己抓的娃娃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个极浅的弧度。
喧闹的玩具城里，两个身影在光影交错间，叠在一起，上面点缀着层叠的光晕。
斑斓的光影中，机器人的左胸膛似乎也多了一颗人的心脏，而人的左胸膛也恰似被摘走一点温度。
至少影子才不会管你是谁，都是一样的黑白融在一起。
沈澜序指着新的游戏机，温行意又开始卖力抓起来娃娃。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已经有经验了不少，沈澜序干扰都费劲了一些。
正当温行意的机械爪子稳稳抓起玩偶时，沈澜序也无心再阻拦。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
一名中年男人正拽着个小女孩的胳膊往出口方向疾走。那拽着的孩子满脸泪痕，目光极其呆滞。
绝对有问题。
“喂，”沈澜序脸色骤变，一把将怀里的猫咪玩偶塞进温行意怀里，“那家伙不对劲。”
机械爪子随即松动旋转起来，兔子玩偶掉回机器。温行意定了定，瞬间反应过来，回头一瞥。
他把怀里的玩偶抱紧，眼神锐利：“那人小臂上，有雪花状纹身！”
“追，包抄，我紧跟，你分析情况去围堵，别管娃娃了，行动行动。”
沈澜序说着，没等温行意回答，已经先一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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