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流转间倾泻出无数光芒,漂浮在空中闪烁,如瀑布般飞泻出漆黑的裂缝,最终在短暂的灿烂中坠入了死亡。
星海汹涌间,暗淡的尘埃扑向了粲然的光点,一同落下。
岁序移毕业后,凭借其出色的理论物理功底,直接进入了国家顶尖研究所下属的量子纠缠研究小组,研究量子纠缠态宏观叠加与坍缩控制,一项走在世界最前沿、挑战物理常识的艰深研究。
实验室的防爆门沉重而冰冷,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仿佛隔绝了常态的世界。室内,介绍人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这位是叶秋拭,27岁,国防科大毕业,是我们特意请来的武器系统与工程力学专家,负责将理论转化为可能的应用前景。”
随着介绍,岁序移看到靠门处的办公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的短髮女子坐在办公椅上,身姿笔挺,带着一种军人般的利落感。然而她的一张脸却极具欺骗性,看上去不过十**岁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透出的冷冽和脸上毫不掩饰的“生人勿近”气场,瞬间打破了年龄的错觉,那是一种混合了天才的傲气和长期专注形成的冷漠,其实就是臭脸。
“这位是镜远,29岁,研究组的组长,华中科技大博士毕业,您在量子纠缠方面的论文他极为推崇,是他力主将您邀请来的,您应该和他是校友,他和您一样是研究量子纠缠的。”
这个叫镜远的男人穿的还算正式,挂着个黑框眼镜,镜远身上套着件没扣扣子的白大褂,里面是件洗得有些松垮的老头背心,下身一条休闲短裤,与实验室的严肃氛围格格不入,若非那几乎能扎起小辫的凌乱长发和浓重的黑眼圈,他本该是个相当英俊的人。
此刻,与一丝不苟甚至带着点锋锐美感的叶秋拭一比,镜远这副尊容确实……颇具冲击力。这样一对比显得长相标准但算不上漂亮的叶秋拭真的能用美若天仙来形容。
参考系是这么用的吗?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介绍人完成任务,微微欠身,快步离去,仿佛多待一秒都会吸入过多这里弥漫的“非正常”空气。
岁序移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环境。白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演算公式和思维导图,地上的演算纸堆积如山,几乎无处下脚。长长的办公桌上,纸张与书籍淹没了桌面,好几台高配置电脑嗡嗡作响,周围缠绕的数据线粗一团细一团,杂乱无章,确实有点像某种抽象艺术或是未组装完的□□。
只有三个人吗?
但岁序移没问出口。
岁序移刚坐在办公桌前,就听见背后砰的一声,是镜远把防爆门关上了。
叶秋拭开口骂了一句:“你有病啊?”
镜远头都没动一下,只是斜着眼镜瞥了她一眼。
“你们熟吗?”岁序移也很没眼力劲,直接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叶秋拭甚至不太愿意把自己和镜远挂上钩,冰冷地回了句“谁?”
“认识一个月了。”还是镜远回的。
镜远在岁序移旁边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敲了一行字给岁序移推了过来。
【她挺难相处的。】
岁序移回头看了叶秋拭一眼,发现她继续工作了,在手机上打出了回复。
【你欠她钱了?还是撬了她家祖坟?】
镜远看见后也用同样的眼神瞥了岁序移一眼,收回手机,没再吭声,仿佛刚才那条信息是系统自动发送的。
研究小组是要将量子纠缠态宏观叠加与坍缩控制技术使用到新型武器上,一旦成功,无疑将使国家在该领域占据绝对制高点,极大增强国防战略能力,这不仅是工程学的突破,更是量子力学从微观走向宏观的里程碑。
而现在宏观量子效应理论框架要扩展量子力学,发展一套全新的数学物理模型,描述量子态在宏观尺度下如何保持相干性,以及如何抵御退相干。同时建立宏观退相干模型,深入研究并量化所有导致宏观物体退相干的因素(热振动、电磁噪声、引力相互作用、宇宙射线等),并建立精确的预测模型。
研究小组正在结合量子引力、信息论等前沿概念组建理论框架。
退相干是系统与环境发生纠缠,导致量子相位信息泄露到环境中,从而让系统看起来像是经典的。
“我觉得退相干不是一个‘信息丢失’的过程,而是一个‘量子态扩散’的过程。宏观物体的波函数不是坍缩了,而是其不同分支,例如杯子在桌子上的分支和杯子在地上的分支,在某种新的物理作用力下发生了巨大的‘相位移’,导致它们之间无法再发生有效的干涉。”
叶秋拭停下了手里敲键盘的动作,注视着这个新来的成员。
“岁博士不错啊,镜远还没完全瞎,至少知道要你这么个人。”
“不像好话。”岁序移仍然打直球。
“爱听不听。”叶秋拭也没给他面子。
镜远没理他俩,思考了一会,提出了新观点。
“这种‘相位移’可能由一种尚未发现的场介导,该场的强度与系统的能量、尺度或复杂度成正比。这解释了为什么微观粒子可以相干,而宏观物体难以相干。可能吗?”
叶秋拭冷笑了一下,声音很大。
“把你那狗毛剪剪,说不定能想到更多。”
后来岁序移才知道,在叶秋拭这里,这种程度的嘲讽,居然算是一种对讨论内容的认可和接话。
岁序移听说,镜远和叶秋拭关系不好是因为镜远给人留下的印象实在过于灾难。
这算什么离谱原因。
叶秋拭第一次遇见镜远是在夏天。
天气很热,蝉鸣阵阵。研究所的会客室里,镜远身上倒没有难闻的汗味,反而有股淡淡的洗衣液清香,但他那副尊容,长发披肩、老头背心、绿色短裤、跷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根烟,办公室里烟雾缭绕……让极度注重纪律和形象的叶秋拭瞬间产生了生理性厌恶。人就算长得再帅,看见他这身皮也毫无**了。
“不好意思,镜博士,这里禁止吸烟。”当时陪同的介绍人小声提醒。
“那我出去抽。”镜远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完全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叶秋拭眼角抽了抽,压低声音问介绍人:“你确定是这位?我们要合作的组长?”语气里充满了绝望。
“是的,叶博士。”介绍人的回答粉碎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还不如去死。
而且镜远说话一点情商都没有,蹦出来的话难听的要死。
叶秋拭提出过量子纠缠诅咒武器,正要和镜远探讨一下可行性,就被镜远怼了回去。
“宏观量子理论框架都没建立,你扯淡呢?
“你有病啊?”
其实镜远也觉得很莫名其妙,他一直认为自己这样挺正常的。
一个没情商,一个不包容。
工作的时候确实有些无聊,但还好,岁序移还算有点才华在身上,他很快提出了退相干场强度 Decoherence Field Strength, Φ_d概念,并写出了三条定律。
它与热力学熵(无序度)有关,但又不完全相同。它专门度量一个系统与外部环境发生量子纠缠的程度和不可逆性。
一个完全孤立的微观粒子,S_c = 0。
一个我们日常看到的宏观物体(比如一个茶杯),S_c 值极高,其量子信息已彻底扩散到环境中,无法恢复。
叶秋拭蹬了桌子一脚,借着相互作用力滑到了岁序移和镜远旁边,甚至因为嫌弃镜远离镜远还有点距离。
“我们曾以为宇宙的基石是确定性,后来发现是概率。现现在真相是宇宙的基石,是关联。Φ_d,退相干场强度。它不是一个力,不是一个粒子,它是一种度量,度量一个事物与宇宙其他部分‘纠缠’得有多深。一个基本粒子可以遗世独立,它的Φ_d近乎为零,它是一只自由的幽灵,同时存在于无数种可能之中。而我们,我们这些由万亿原子构成的宏大体量,早已被无数无形的丝线——热辐射、偶然的光子碰撞、甚至时空本身轻微的弯曲——牢牢地钉死在‘现实’的十字架上。我们的Φ_d值高得可怕,我们被环境无数次地‘测量’、‘拷问’,最终交出了一个唯一且确定的答案:此刻的‘我’。我们失去了量子态的叠加性,换来了一个稳定、可被认知的经典世界,却也永远被放逐出了概率的乐园。我们所坚信的客观现实,或许只是一个因我们自身与环境的强烈纠缠而被迫坍缩出的、巨大的共识性幻觉。”
“……好深奥,说人话。”
叶秋拭不太了解理论物理学,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同样有天赋的镜远听懂了。
“他说的还不通俗易懂吗?”
“你能不能闭嘴?”
又吵开了。
“退相干场强度(Φ_d)是我们理解宏观世界为何表现出经典行为的核心量化指标。您可以将其理解为一个系统‘量子性’的倒数。它与热力学熵都衡量‘无序’,但本质不同。热力学熵描述的是系统内部微观状态数目的多少,而Φ_d专门描述系统量子信息泄露到外部环境的速率和总量。一个系统可以内部高度有序,但只要它与环境发生强烈的量子纠缠,其Φ_d值就会很高。微观粒子,如一个电子,因其质量小、电荷弱,与环境耦合的渠道很少,相互作用截面也很小。只要将其置于高真空低温环境,它就很容易保持孤立状态,其Φ_d值极低,可以长时间维持量子叠加态。宏观物体,如一个金属立方体,它包含海量,也就是~10??个原子。每一个原子都在热振动,发射和吸收声子,其表面的电子在散射背景光子,其自身质量产生的引力场也在与时空连续体发生相互作用。这些数不清的渠道每时每刻都在与环境的无数自由度发生着量子纠缠,导致其量子信息被迅速复制、传播到整个环境中,再也无法收回。这个过程就像一滴墨水落入清水,瞬间扩散并无法逆转。因此,宏观物体的Φ_d值天然就极高,其波函数会极快地自动坍缩到一个经典状态。我们所有的技术努力:极致真空、毫开尔文低温、电磁屏蔽、引力补偿,终极目标只有一个:最大限度地抑制所有可能产生纠缠的渠道,将目标的Φ_d值人为地降低到足以显示宏观量子效应的阈值以下。简单来说,Φ_d值的高低,直接决定了一个物体是遵循诡异的量子力学,还是遵循我们熟悉的经典物理学。我们的实验,就是一场针对Φ_d的战争。懂了么?”
叶秋拭抱着手臂,听完点了点头:“嗯,这个解释确实清晰多了。镜远,你什么时候做报告也能像岁博士这么条理分明?”
镜远推了推眼镜,再次用他那标志性的、似乎永远没睡醒的斜瞥眼神看了叶秋拭一眼,没接话,转而看向白板。
岁序移笑了笑:“直接叫我岁序移就行。”实验室内的气氛,似乎在这一刻,因为对共同目标的专注,暂时压过了那点无伤大雅的摩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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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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